《竞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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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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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早就得了信儿,知道被王公子救了的那小姑娘和她姐姐要过来道谢,当然也都清了场把男仆们都赶到后舱去了。

等芳菲和明媗在一个小丫鬟的引领下进了船舱,发现这舱房里只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家和那位小王公子。

那老人面容清瘦,双目却炯炯有神,这时正坐在船舱固定好的圈椅上拈须微笑,给人一种十分平和亲切的感觉。

小王公子脸上也是笑意盈然,看到芳菲进来抢先过来作揖行礼。他比芳菲年纪小得多,先行礼也是应有之义,不过也可以从这小节看出王家的家教极严。

芳菲赶紧将他虚扶起来,随即向王老先生问好,又感谢王公子大义救了她的妹妹。

随即才让明媗过来郑重地向王公子道谢。王公子看见明媗深深朝他拜了下去,赶紧偏了半边身子,连道“使不得,太多礼了”。

王老先生呵呵笑道:“陆夫人不必客套。这孩子打小在家中池塘扑腾惯了,今儿能因缘际会救了令妹,总算没白喝这么多年池塘泥水……”

王老先生说话有趣,一下子就把双方初见的生疏感冲淡了许多。

芳菲善于辞令,明媗也聪明可人,两人落座后与和气的王老先生攀谈了几句,便迅速熟悉了起来。

当芳菲听到王老先生是从江南道鉴州来到此地的,她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

“鉴州有位临湖先生,不知可是王老先生的本家?”

那对祖孙登时愣住了。

芳菲看见王公子面上尽是异色,而王老先生则玩味地看了她几眼,方才说:“你也知道这王临湖?”

芳菲肃容道:“临湖公与宁川公同为同安学派的泰山北斗,乃是当世程文大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一说起鉴州,人人都自然而然想起临湖先生,小妇人虽然身在深闺也久闻先生的大名呢。”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这祖孙二人的反应。

只见王公子的表情十分欢喜,侧头向他的祖父看去。王老先生虽然神色淡定,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得意,全被芳菲收进眼底。

芳菲又说了一些临湖先生流传久远的八股文。这时王家祖孙不单单是欣喜,简直就是震惊了,这容色娇艳的女子居然有此等学识,所提到的名篇名句竟无一处错漏,真真让人惊诧莫名

“姐姐你真厉害”明媗听芳菲谈了几句王临湖的文章,不禁脱口而出。

“明媗,哪有这样说自家姐姐的。”芳菲转头轻轻责怪了明媗一句。

王老先生却大笑数声,击掌赞道:“确实厉害能将老夫的拙文倒背如流,纵然是寻常书生也未必能做到呢”

“哎呀”

芳菲惊呼一声,立刻站起身来重新向王老先生行礼:“您就是临湖公本人?妾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班门弄斧了”

“哪里哪里……”王老先生将芳菲虚扶起来,由衷地感叹说:“如陆夫人这般才女,也是老夫生平仅见啊。能得陆夫人谬赞,老夫也不枉此行了。”

芳菲也不是神算子,能一下子算到这姓王的外地老人就是那位名扬天下的临湖先生。但他的名气真的很大,王族又是鉴州大族,芳菲只是本着捧一捧人家本家——起码是老乡——的原则来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

王谦,自士翰,别号临湖先生,因为他是江南鉴州人,便被人称为王鉴州或王临湖。他与宁川公缪天南同为同安学派代表人物,所作八股文天下闻名,是读书人考科举必看范文。

芳菲当年为了想替陆寒“摸题”,狠狠研究过当世许多程文大家的文章,王谦的文章当然也在其中。

“当初先帝曾赞临湖公‘天下才气,占去十之七八’,这句圣谕可是家喻户晓,想不到能亲眼见到您”

拍马屁就不要怕肉麻。芳菲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她,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只看你说的好话有没有戳中他的要害……

文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夸文章好,有才气,名声大。芳菲就使劲地往这方面夸王谦,何况王谦确是一位声名卓著的大儒?

等知道芳菲是鹿城学政陆寒的妻子时,王谦又愣了一愣。

“原来是陆子昌的家眷。”王谦不自觉地点头微笑:“那就难怪了。”

这句话可以当成赞美来听吧……芳菲有点拿不准。

后来才从王谦口中得知,他这回来鹿城,就是应了鹿城府学陆寒的邀请,来给鹿城府学的学子们讲学的。

芳菲听了以后没有多说什么,脑中却灵光闪动。这就是缪一风来和陆寒密探的,同安学派和陆寒的合作了吧?

马上就要秋闱了,这种关键时刻能请到王谦这种举世闻名的程文名家来讲学,对府学的学生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学业上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啊。

这么说来,对陆寒而言的确是一件好事吧。至于他们合作的详细情形,芳菲就不清楚了,也从没过问。

说了一会儿话,芳菲便带着明媗告辞了。虽然这儿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年过花甲,小的还不到十五,但她们两个女子也不该和外人相处太久。

等她们临走的时候,王公子将她们送到船边,忽然叫了一声“蔡家妹妹”。

“蔡家妹妹,往后你可要小心了”

王公子——他单名一个荃字,殷殷叮嘱明媗。

明媗怪不好意思的,低头“嗯”了一声,双颊飞起两片淡淡的红云,转身跟在芳菲后面上了船板。留下王荃在后头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陆家的船上,天色已近黄昏。

既然明媗没事了,那自然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看了晚上的点荷花灯再走。

果然,才刚刚入夜,翠湖的湖面上就逐一亮起了一盏盏彩灯。

每一艘小船和画舫上都燃起了各种造型的荷花灯。有华贵的、素雅的、精巧的,也有一些其他的牡丹灯、桂花灯等等,不一而足,将湖面点亮得如同天上银河一般璀璨。

等芳菲和明媗用过了简单的晚饭,轻轻撩起窗上的纱帘朝外看去,便看到有许多人往湖水里放纸灯。

这种纸灯都是由不宜进水的油纸叠成荷花形状,上面点着一根小小的蜡烛,里头往往是写了些放灯人的心愿。

西南传说,在六月十八这一天放了河灯,写在河灯上的心愿就能够达成。

也有少男少女把情诗写在河灯上,让河灯顺着水流飘向远方,期望着有缘人能够捡到——当然这就纯粹是市井之间的游戏了,大户人家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情的。

王荃站在甲板上,看着满湖的河灯,也把写了自己一首新诗的荷花灯放了下去。

旁边的家丁只当少爷随大流放灯,却不知他真是写了一首情诗放了出去。

那惹人怜爱的小姑娘会捡到这盏灯吗……

王荃有些自嘲的笑了——她应该连船舱都出不去吧,哪有可能呢。

只是,这十三岁的少年,终于尝到了所谓“相思”的滋味。


正文第一百九十三章:秋闱

第一百九十三章:秋闱

八月,桂子飘香,三年一度的乡试又到了。

陆寒坐在府学公事房里翻看着学生的名册,一边看一边感慨不已。

三年前,还没参加乡试的自己只是个年未弱冠的小秀才。

可三年过去,他却已经是站在整个府城读书人最高处的学政大人。

“大人。”

楼训导又捧着厚厚一叠名册走进来。

“这是监生们的名单……”

陆寒点头示意他放下,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眉心,缓解一下多日来连续工作的疲劳。

楼训导虽然比陆寒大好些岁数,但在这位顶头上司面前丝毫不敢拿大。

“大人太辛苦了。我让人打盆热水来给大人擦脸吧?”

陆寒笑道:“行,那就麻烦你了。”

他确实相当辛苦,但身体上的劳累还比不过心理上的煎熬。

马上就要到考验这批学子在府学读书三年的成果了。

毫不讳言,在陆寒刚刚接手的时候,府学简直是一个烂的不能再烂的烂摊子。

学生们的学习风气极差,只想着讨好教授和训导,多多送礼,套取试题,甚至请枪手为自己写大考小考的文章,获得更高的名次。这样一来,便能争得那禀生的资格……

陆寒先从人事下手,把米训导丘训导那些蠹虫清扫一空,又从各地县学调上来一批精兵强将,力图能将学生们的学风扭转过来。

其实,能考中秀才的学生,也不至于笨得太厉害。

只要有了正确的引导,加上自己的努力,总能出现几个学得特别出色的尖子。

八股文在后世被批评得一无是处,甚至成为一个贬义词,事实上是抹杀了八股文的正面意义。

相比起唐代的只看文采、宋代的清流空谈,明以后的八股文写作更规范,更针对时事,也让学生真真正正的去思考国家大事。可以说,写得出好的八股文的学子,本身就是极有见识的政治人才。

陆寒用当初自己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来引导学生,加上请了许多名师来指导,还有……在这两个月里,同安学派的大儒们纷纷涌入鹿城,反复地替学生们“摸题”、梳理文思、加强破题训练……

但毕竟陆寒管理府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底,这次的乡试鹿城府学的学子们能考得中多少个呢……

从秀才到举人,无数读书人就在这道坎上蹉跎了一生,可见这一关有多么的难过。

他的学生们,能够顺利迈过去吗?

陆寒在为学生们操心,芳菲却为他的身体担忧不已。

“看看你那两个沉甸甸的眼袋哟”

晚上陆寒回到家,芳菲心疼地帮他换下官服穿上轻软吸汗的家居服,又拧干巾子给他擦脸洗手。

“别没到乡试你就熬坏了身子。我看你这会儿,比当年考试的时候累得多了。”

陆寒勉强笑了笑,却没有反驳。

他也觉得自己比原来自个考试的时候还要劳心劳力。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只需要为自己的前途而努力,现在却要为许多学生负责的缘故吧?当人的肩上有了责任,自然就会更加紧张起来。

当然像米训导那种人就完全不会在乎有多少学生能考上的,他就在意自己的钱袋子鼓不鼓而已——去年秋天,米训导已经在鹿城闹市被处以大辟之刑,身首异处了。谁让他贪得太多呢?

芳菲把陆寒按到椅子上坐下来,亲自给他按摩太阳穴。

“相公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夏湿秋发’?现在是八月天,按理说是秋燥的时节了,可是夏天的暑热又还没消除。长夏多湿气,湿气延续到秋天就会发作。近来你是不是觉得身子发沉,脑袋重得抬不起来?”

陆寒闭上眼睛享受妻子的按摩,一边听一边不由得点着头表示赞同。

“这秋燥之气,是最损伤脾胃和肺气的。我看你最近都没什么食欲,也有点轻微的咳嗽……下午我到厨房里自己给你做了道薏米淮山老鸭汤,你待会给我好好吃完,知不知道?”

秋天吃食最好“少辛增酸”,多吃些雪梨、雪蛤、核桃、薏米、银耳、玉竹、石斛、淮山、蜂蜜这些润燥补肺的东西最好不过。

芳菲给陆寒炖的老鸭汤下足了材料,就想给陆寒补补身子。

陆寒反手抓着妻子的柔荑,贴在脸上仰头看着芳菲:“娘子你对我真好,为夫该怎么报答你呢?”

“你呀……”芳菲嘟起嘴儿戳了戳陆寒的额头:“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报了我的大恩了。”说罢,她忍不住伏在陆寒肩头上咯咯笑了起来。

陆寒搂着她的纤腰,静静感受着这难得的温馨一刻。

同时他也在暗暗自责,自己为了工作已经疏忽了妻子和孩子太多太多。等忙过这一段,真的要好好陪陪妻儿才是……

芳菲连着给陆寒煲了好些天的药膳,又吩咐跟着陆寒去办公的晓书,在公事房里每天要给陆寒泡上麦冬菊花茶。

在芳菲的精心调理下,陆寒的精神大有起色。但就在这时,他必须要离开鹿城,到西南道的省城去陪学生们考试了。

按照往常的规矩,各地的学政们在乡试时要负责带队,在入场时清点本府城生员的名单并为生员验明正身,所以陆寒是不得不去的。

“这一去就是十来天……”

芳菲实在放心不下陆寒的身体。要不是怕自己跟着去会让陆寒落下一个“妻奴”的名声,给陆寒和自己脸上抹黑,她都想随同前往了。

要知道,陆寒这次去一定会有很多应酬。虽然陆寒好酒量,可是喝多了也伤身啊更别提他现在身子正有些虚弱。

她不能跟着去,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家里的厨娘冒五嫂跟陆寒出门。临出门前,芳菲详细的写了一张菜单给冒五嫂,交代她该给老爷做点什么膳食来补身。又让陆砚和晓书带好了急病时用的各类药丸药膏,以防万一。

陆寒出门那天,芳菲抱着一岁多的柳儿走到二门外去送他。

陆寒也舍不得和妻儿分开这么久。尤其是柳儿,他听人说小孩子几天不见人就会认不那人是谁,便一再逗着儿子说:“再叫声爹爹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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