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淡出了朝政。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他和她,已经不再有交集。
渐渐地,朝中由她和慕容垂两相把持。
旁人眼中的她,依旧追名逐利,热衷权势。
可是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切的背后,只有一颗冰冷寂寞的心。
上官极对她,是怜悯,亦或是种成全,她不得而知。
他和她,这一次真的算是走到了尽头了吧。
***
朝野险象环伺,是个比心机,论智慧,讲谋略,拼才干的战场。它甚至比沙场更可怕。因为沙场上比的是功夫高低,用的是明刀明枪。可是这里,只有阴谋诡计,只有暗箭暗杀。
凤霓裳够狠。她有野心,想称霸天下。她也的确有这个资格。
可是,沙慕青知道,这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有上官极才能制止她。
沙慕青来找他,将这段时间朝中的情况讲述给上官极。
旁边的风千韧听后,不觉眉头一皱,“她疯了!”
“是,她是疯了!她为你变得疯狂!”沙慕青激动地冲上官极嚷道,“她对你的痴狂能叫天地变色。一直以来,她要的不是权力地位,不是荣华富贵,她要的只有你。”
上官极一阵沈默。
许久,他缓缓开口,“如果我不是今天的我,她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她是被野心控制的女子,为了得到她所要的一切,可以不择手段。
“不,她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对你动了真心吗?”
上官极无语。
她的偏执激烈,就像是一团火,狠狠地燃烧了自己,也灼伤了他。她对他的用情之深,他何尝不懂。
第13章
乌拉国特使一行人抵达天朝都城。
为了表示对两国和亲交好的重视,皇上举行场面盛大的迎宾会欢迎乌拉国太子的到来。
梅妃不失时机地进言,“皇上,何不就让昭阳公主在宴会上献舞一曲,以表示我国招待贵宾的隆重和诚意。”
“哦?好,好。”老皇帝笑着点头,“凤儿自她母妃那里学到的舞技,“的确无人能与之匹敌。”
“皇上圣明。”见目的达成,梅妃得意地瞟了一眼凤霓裳。
“凤儿,就由你来跳一曲如何?”老皇帝发话。
凤霓裳低垂眼帘,顺从道,“是,父皇。”
一抹冷笑在她眼中隐没。
好一个梅妃,不想为难她,她竟然自己送上门,处处与她作对。
让她在宴会上起舞,是故意暗示她在皇上的心目中的地位,与舞姬无异。
让她跳舞,可以。只怕梅妃付不起那高昂的代价。
“沙大人,你来了。”她回身,巧笑嫣然。
沙慕青的目光对上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容颜,不由得失神。
“沙大人?”她唤道。
“哦公主。”他赶紧收回视线。
凤霓裳未语,先幽幽地叹了口气。
“公主,可是有事?”沙慕青不忍佳人烦忧,忙关切地问道。
“如果我需要你做一件事,你愿意帮我吗?”凤霓裳柔声问,“沙大人,你会帮我的,是吗?”
面对着日思夜想,令他心仪的容颜,沙慕青激动地声音颤抖,“我会帮你。公主,我一定帮你。”
他何尝不知他在她眼中,只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可是他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为了她,就算是要他万劫不复,他也认了。
凤霓裳笑了。
早在游园大会之际,她就看出梅妃对于沙慕青有意。
后宫三千,不是每个妃子都有机会得到皇上宠幸,而梅妃,失宠之后本就寂寞难耐,见到俊俏的青年,也难免会春情荡漾。
让沙慕青去诱引梅妃,然后导一场精彩的好戏。
无视于沙慕青眼中对她的痴狂。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
迎宾宴上,凤霓裳第一次见到了乌拉国太子西封烈。
裘皮外氅包裹之下,一副昂然的体魄透着极富侵略性的气息。
吸引凤霓裳目光的,是他胸前一支造型别致的金箭那就是传说中的“翠羽金翎”。
西封烈的眼神像孤鹰一样锐利,目光炙烈,落在了她的身上。
宫乐声响起,凤霓裳随乐翩然起舞。
霓裳羽衣舞,多年以前从中土大唐传入天朝境内。当年,她的母亲凤贵妃就是以艳冠群芳的绝色容颜,与技压群伦的绝世舞姿,博君一笑,得皇上宠爱。
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在她母亲心中,真正爱的不是皇上,而是另一个男人。只可惜,那个男人满口仁义道德,为了忠臣之名,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进宫,献给了皇上。
一个女人,如何敌得过一个君王的温柔。因为在他为你痴迷时,可以倾尽全天下来博美人一笑。艳丽的容颜,绝世的舞姿,的确赢得了皇上的宠爱。可是她的心中早已有人。尽管那个男人对她是如此地绝情,她还是深爱着他。
为了他,她甘愿进入后宫,成全他的忠义之道。
后来,皇上终于也对这样的她感到厌倦了。她似乎也欣然如此,只是每每总是对着一方定情玉佩黯然神伤。
天不老,情难酬,最是相思少白头。
红颜未老恩先断,两行清泪洒君忧。
难到老,恨难消,昨日缱绻今成愁。
天长地久有时尽,奈我悲歌一曲求。
记忆中,她似乎就是这么唱着,唱着,直到死。
年幼的时候,还能不明白,她求的究竟是什么。
后来,凤霓裳终于明白了。
她是求死。
或许,死对于她来说,是种解脱吧。
鼓乐声声,琴弦瑟瑟,百转千回。
凤霓裳罗裙轻摆,旋身飞舞,举手抬足之间,平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华丽,诱惑,哀怨。演绎着从心动到心痛,从相恋到绝恋,从灿烂到坠落,从盛世到衰亡。
***
宴会上,梅妃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
此时,她焦急地独自站在玉栏桥上,许久却不见有人来。
这个沙慕青到底在搞什么?她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相会,他怎么还不来?
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却在这时候出现了。
凤霓裳和梅妃两人,就在桥头相遇,真是冤家路窄!
“梅妃娘娘,在等人吗?”凤霓裳巧笑嫣然。
“怎么是你?”梅妃一惊。
“不是我,那么梅妃娘娘以为会是谁呢?”凤霓裳冷笑着,“难不成是沙慕青大人吗?”
“你你怎么知道该死”梅妃惊觉自己说走了嘴。
“我当然知道。”凤霓裳笑得异常开心,“你还不明白吗?是我让他主动接近你,也是我让他约你在玉栏桥上见面!”
“你这个妖女!”梅妃气愤地口不择言,啪地一声,一记巴掌打在凤霓裳的脸上。
妖女?好象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凤霓裳本来可以闪开避过,但是没有躲。她似乎承受不住梅妃这一巴掌的力量,后退几步,像是支持不住,身子摇晃几下,栽下了玉栏桥。
那一刹那,凤霓裳眼角的余光瞥见有太监宫娥急匆匆跑去报信。
梅妃也一楞。她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力气,怎么会使凤霓裳跌落桥下。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凤霓裳眼看就要落到湖水中,凌空一道身影掠过,有人救了她。
救她的人稳稳着地,却没有放开她。
凤霓裳有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她下意识地想看清眼前的人。
视线触及他胸前带有标志性的“翠羽金翎”上,凤霓裳已经知道男子的身份乌拉国太子西封烈。
一个狂狷霸气的男子。那个本应该在大殿里做坐上贵宾的人。
凤霓裳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多久,是否听到了她和梅妃的谈话。
他脸上的表情莫测高深。
她没有时间多想,因为皇上和群臣已经闻讯赶来,随后赶到的还有皇四子天承。
老皇上状似关切询问,“凤儿,你没事吧。”
天承直奔凤霓裳而来,“皇妹,我刚听说,你落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凤霓裳轻轻摇了摇头,“多谢父皇和皇兄关心,我没事。”说完,身子无力地倒向天承怀中。
这样一来不但摆脱了西封烈的钳制,也引发了天承的护妹心切。
自古,皇家亲情比纸薄。为了荣华富贵,权利私欲,同室操戈,父子反目的,不在少数。但凤霓裳知道,尽管皇族子弟感情淡漠,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月婉算一个,而四皇子天承,就是另外一个。
天承扶住凤霓裳,神色凝重,“皇妹,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有皇兄为你做主!”
“我”未曾开口,泪珠已经滚落,凤霓裳靠在他身上,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天承的目光落在方才慌慌张张跑去送信的小太监身上,“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小太监怯懦地不敢开口。
“说啊,你变哑巴了吗!”天承怒气冲冲地嚷道。
小太监犹豫着开口,“是奴才看见梅妃娘娘把公主推下了玉栏桥,所以”他低下了头。
“你们还有谁看见了?”
“我”一个小宫女小声说。
“奴婢也看见了。”
“的确是梅妃娘娘推公主落水的。”有人补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出来为凤霓裳作证。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梅妃。
“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是冤枉的!”梅妃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她跪着爬向老皇帝。
“住口!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老皇帝翻脸无情。
天承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逼视着她,“那么梅妃娘娘,你方才不是说身体不适,想早点回宫休息吗?可这么晚了,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梅妃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照实说出来,后宫嫔妃涉嫌与人私通,是死罪。不说,又有苦难言。
梅妃忽然拉住西封烈,“太子殿下,刚才的一切你都看见了,对不对?你可要帮我作证啊!”
众人的目光立时都集中到西封烈身上。
凤霓裳眯起美目,呼吸一紧。
在众人的期待下,西封烈缓缓开口,“事实的确如此。”
他在笑。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只有凤霓裳懂。
“来人哪,梅妃意图谋害公主,把她给朕带下去,打入冷宫!”老皇帝袍袖一甩,转身离去。
“皇上,臣妾”梅妃还想为自己辩白什么,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君王无情。
第14章
“凤儿,自从你母亲去世以后,这些年,父皇忽略了你,你受委屈了!”龙榻前,老皇帝轻拍着凤霓裳的手说。
“父皇。”凤霓裳眼圈泛红。
“好孩子 。”老皇帝叹息着。
凤霓裳敛眸于心,等着他转入正题。
一向并不疼爱的父皇,今晚却一反往常地为她做主,又对她软语安抚。恐怕是有所图吧。
果不其然,老皇帝故意咳嗽几声,“凤儿,你今年十六了吧。”
“回父皇,凤儿今年已经十七了。”凤霓裳低头回答。
天下有哪一个做父亲的,搞不清楚自己女儿的年龄。恐怕只有当皇上的他了。子女众多,她又不是得他欢心的那一个,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既然是作戏,索性就作得真一些。
凤霓裳乖巧地上前为老皇帝轻轻拍着后背,“父皇,您不要太忧心国事,要注意多保重龙体啊!”
“唉!”老皇帝长叹一声,“父皇老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国事有你四皇兄,我倒也并不担心。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父皇”凤霓裳柔声唤道。
老皇帝摆摆手,“听父皇把话说完,你年纪也不小了,若还不帮你物色个合适的人选,父皇又怎么对得起你早逝的母亲。”说着,老皇帝还假惺惺掉了几颗眼泪。
凤霓裳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等他继续往下说。
“此次乌拉国派人来谈和亲事宜。父皇见那太子外表出众,气宇轩昂,当属人中之龙。朕想把你许配给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原来老皇上打的是用她和亲的如意算盘。也对,疼爱的子女舍不得远嫁边陲蛮荒之地,只有牺牲她了。
凤霓裳表面上恭顺,“一切但凭父皇做主,儿臣并不异议。”
“好啊,好。”老皇帝捋着胡须,笑逐颜开,眉宇间哪有半分伤感之色。
***
夜晚,月婉来到昭阳宫。
“姐姐,听说乌拉国派太子前来和亲,姐姐可已经见过他了?”
凤霓裳试探道,“我的确已经见过了。不过,妹妹你这么晚跑来问我,难不成是对那乌拉国的太子有兴趣?”
“姐姐,瞧你说的。”月婉有些羞涩,“那你觉得他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