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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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香-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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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我选吗?”
  “你不是说过吗?”维琴秋冷笑,“小宝,你说过了,只有你选他们,没有他们选你。”他们都迷恋你,因此一次次给你机会,所以选择吧,小宝,你不接受写好的命运,你要以本来面目战胜这个家族的固有的傲慢——那么你想并肩前行的人是谁?
  ——如果龙牙会总座和当家尊主不能互相信任,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萧撄虹转头就跑,“我去找德拉和耶拉!”
  霍雷亚微微一怔,也跟上去,维琴秋看着一动不动的格拉齐安,又是一笑,“你不去吗,格拉?”
  “您早就知道埃米尔偷了我的眼睛。”
  维琴秋沉默片刻,“当然了,我可是药塔师匠啊。”他停一停,轻声问,“你介意吗?”我没有阻止他,更没有揭发他,那一切让你成了今天的样子,刑塔的盲眼天才,欧金纽的得意门生……你介意吗?因为是我,故意让你和你哥哥势不两立。
  格拉齐安沉默地盯着他,良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因为源头究竟在哪里?是什么?冥冥中从何处开始乱了枝节?谁的死造成什么?谁的出现改变什么?谁的选择又扰乱什么……没有答案,从来都没有。
  “如果您阻止他……”他喃喃的尾音渐趋无声,“不,如果您想要阻止他……”那一切根本是从德拉加母亲的死亡开始的,不是吗?维琴秋维奥雷拉,如果他想要制止蛇狩师,揭穿这件事无疑才是最果断的选择。
  从一开始他就和埃米尔达成了最邪恶的协议,蛇狩师,继续你的一切妄念与坚持,为你选择的那个人竭尽全力——直到,能够取代你的人来临。
  残忍吗?也许吧,但是,这难道不是早该预料到的吗——对维奥雷拉尊主而言,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不是用后即弃阅后即焚的道具——没错,道具。
  盲眼人永远都是阴谋家的道具。
  弱者永远都是强者的道具。
  格拉齐安默然抬起脸,“小宝的哥哥说,人成了小宝的道具。”
  维琴秋但笑不语,半晌才点点头,“所以呢,格拉?你生气吗?我没有阻止埃米尔,我看着你变成现在这样,你——要为了埃米尔的事责怪我吗?”
  格拉齐安久久地凝视他,那张脸是美丽的、甚至是炫目的……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这样告诉自己,还是一直以来那种奇丽的光线与异样的芳香给了他这样的直觉,他摇了摇头,“他还是选择偷走我的眼睛。”
  就算您再及时地阻止他……他仍然做过那个选择。做与不做都无所谓,动念的一瞬间,已是背叛。
  “小宝在这里,我在这里。”他重重点一下头,“对,就是这样。”
  我们只有现在……只有近在咫尺,近在手边的现在。
  维琴秋突兀地问,“谁告诉你当年的事?”谁告诉你,苔丝梦娜是死于蛇毒而非纵火?
  格拉齐安久久地看着他,“他自己。”
  他来和我道平安的那个午后,阳光晒暖了火兰馆门前的石阶,小宝无聊又不安的天真表情……他,埃米尔普优维奥雷拉,用那双青叶般的眸子凝视着我,我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沉静与冷漠,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柔软的冰凌。
  “把这件事告诉该知道的人。”他那样吩咐,“即使他们根本不会在乎。”
  维琴秋笑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要去死了,不是么?”
  格拉齐安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他只是一动不动。
  维琴秋几乎是以前所未有的温和态度问着他,“你希望德拉被耶雷米亚杀掉吗,格拉?”
  他吃惊地在男孩脸上看到一丝突如其来的微笑,那笑容像新雪溶于冰流,稍纵即逝,“我不介意。”他说,“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介意。”
  因为小宝是我的。
  维琴秋喃喃地说:“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这个回答呢。”
  这么……坦率得恶毒,邪恶得正直。你早知道埃米尔会去送死但你并不阻止,你掌握真相却不打算向那对兄弟挑明,格拉齐安普优维奥雷拉……他们,又何尝不是你的道具?
  
  萧撄虹爬上霍雷亚的马,紧抱住他的腰,“霍莱,你知道德拉以前的家吗?”
  霍雷亚愕然,“那里是废墟。”
  “去那里,他们肯定在那里!”
  霍雷亚不多问,一声唿哨,领着龙牙会与狼林疾奔而去。那座烧焦的房子处在聚居区一角,已经是断壁残垣,后院被烟火熏黑的石墙尚算完好,小院里杂草丛生却绿油油的,间杂几株嫩黄的蒲公英。马队蹄声如惊雷一路冲来,霍雷亚做个手势示意手下封锁整个院子,自己拎着萧撄虹慢慢靠近,翻身进了院子。
  萧撄虹尖叫一声,“德拉!”
  德拉加躺在地上,睁开被血糊住的一只眼睛看了看他,满脸淤青紫肿,是被拳头揍出来的。耶雷米亚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白袍上连半点血迹都没沾,萧撄虹瞪了他半晌,觉得他潇洒得简直可恶。霍雷亚却长出一口气,无论如何,至少没打出人命。他暗自对耶雷米亚又高看一眼,无论如何,这个打法只是哥哥教训弟弟,全然没有报仇的意思。
  萧撄虹扑过去,“耶拉,德拉没杀人!你母亲不是被烧死的!”
  耶雷米亚目光一凝,慢慢转过头,“小宝。”
  “你去问维锦啊……不,药塔!药塔肯定有验尸结果!埃米尔已经死在你手里了,够了,耶拉,够了!你已经替苔丝梦娜报仇了!”
  耶雷米亚没有看他,“是这样吗?”他低声问脚下的德拉加,“所以你放了火?为了替蛇狩师掩饰?”
  萧撄虹捂住嘴,他突然惊恐地明白了维琴秋那一句——“就算说出来,德拉加也不会被原谅。”
  德拉加用尚且能视物的那只眼睛看着他,声音微弱,“……他听说,我会被送去刑塔。”
  可我们说好了,一起去药塔,不分开。
  耶雷米亚弯身提起他按在石墙上,又给了他一拳,萧撄虹大叫,跳起来吊在他手臂上,“耶拉!耶拉!别打了!”
  “你不是早就希望我去死嘛!”
  耶雷米亚陡然收住了手,目光冰凉,“你。”
  “我没有你那么崇拜欧金纽杜尚维奥雷拉,”德拉加轻声说,“你能体会那些晚上,他悄悄来家里时,我的感受吗?你以为我从来就没听到过嘛……那些声音,那些议论……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是我的父亲吗?我有一个父亲吗?我根本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进了刑塔……你知道塔外的梵比多山,二十四宗系是如何看待私生子的吗?作为天才卓根提斯的你,知道吗?你总也不回家……你出现的时候,那些人议论说我有个天才哥哥,可你……”
  他忽然微笑,“可你从来没答应过我一声,当我叫你哥哥的时候。”
  那些恶作剧……那些冷淡和蜚短流长,我就这样比着玄关上的刻痕一寸寸长高,一天天守着恶毒的嘲弄日渐成真。母亲有欧金纽和你作为孤寂生活里的盼望与念想,可我呢?谁能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的?
  除了那个始终沉默地跟在我身后的黝黑瘦小男孩子,还有什么是真的?
  “所以你就纵容他杀了母亲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会那样做……我……”德拉加痛苦地扭歪了脸,突然鼓起勇气反手抓住耶雷米亚手腕,“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溺死在沼泽里!”
  ……我是你弟弟啊。
  霍雷亚沉默地看着这对兄弟,半晌无言。
  萧撄虹死命扯开德拉加,盯着他的眼睛,“谁告诉你沼泽里蜥蜴的事,德拉?”
  “什么?”
  “谁叫你去沼泽里找得了龙纹症的蜥蜴?是谁?!”
  “……菲奥多尔大人。”
  萧撄虹一怔,回手揪住耶雷米亚,“那你呢,耶拉?你又是去那里干什么?”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萧撄虹陡然怔住,“什么?”他喃喃地,手指陡然发软,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他胆怯地退后半步,“你说什么?”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随着那声撕裂般的低吼,如水刀锋自上而下陡然直落。
  萧撄虹尖声惨叫,“别,别——”他见过那柄刀,那柄刺进尤佳心口的细长匕首,犀利如龙牙……他本能扑了上去,“耶拉,别杀他!”
  呛的一声,匕首贴着德拉加鬓角擦过,戳上石墙,耶雷米亚慢慢低头,注视脸色惨白的萧撄虹,轻声问,“你不想他死,为什么?”
  萧撄虹拼命摇头,说不出话,眼泪已经掉下来,他情急之下自袖中滑出放血针,刺向耶雷米亚手腕,却被他单手夹住。
  耶雷米亚凝视他,“你真以为我会杀他?”
  萧撄虹哇一声哭了出来,“耶拉……”他突然委屈得很,泪珠大颗大颗滚下雪白脸颊,耶雷米亚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替他擦,手伸到一半突然凝住。
  他望着自己手指,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
  萧撄虹立刻察觉了那寂静,抬起脸,“耶拉?”
  一丝极浅极细的血痕渗出耶雷米亚指缝,萧撄虹松了口气,“对不起,我……耶拉!”
  他猛然失声大叫,眼看着耶雷米亚在他面前沉默地倒了下去,霍雷亚大吃一惊,扑上来扶住耶雷米亚,抬眼看见萧撄虹还攥着放血针的手,顿时变色,“小宝,快扔掉!”
  德拉加挣扎起来,猛扑到萧撄虹身上,一把打掉放血针,紧紧捏住他手腕,萧撄虹看见自己的手,脸都青了,自掌心开始一片青紫逐渐向指尖和手腕蔓延,立刻肿得锃亮。德拉加匆忙扯下腰带紧紧束住他手腕,一边对霍雷亚怒吼,“他中毒了!”
  萧撄虹抓住他,“德拉!德拉!想想办法!”连滚带爬扑到耶雷米亚身边,他用仅剩的那只手用力摇晃耶雷米亚,“耶拉!这是怎么回事,耶拉!”
  他清楚看见耶雷米亚阴绿幽深的瞳孔里渐渐渗透一层冰冷的黑暗,那种黑令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耶拉!”
  全身都僵硬了似的,耶雷米亚艰难松开握刀的那只手,萧撄虹本能抓住他的手指,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他摸上去就像具冰冷的石膏像,僵滞,空洞,了无生气。
  耶雷米亚的嘴唇微微蠕动,萧撄虹本能一头扑到他胸口,耳朵紧贴上去,“……耶拉。”
  他要在错乱的惶恐中竭尽全力集中精神,才能听清耶雷米亚呼吸般的一句,“……他没死,是吗?”
  “……耶拉!”
  耶雷米亚的指尖在他手心里几不可觉地动了一下,嘴唇在最后的颤抖里忽然冰凉。
  萧撄虹一动不动扑在他身上,脸颊紧贴着耶雷米亚渐渐失温的侧脸,德拉加看着他毫无表情的小脸,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萧撄虹的目光仿佛看着他,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几分钟沉寂之后,他动也不动地挑高嘴角,一丝笑弧在脸颊上突如其来慢慢勾开。
  照顾他……他说:“照顾他。”
  耶雷米亚维奥雷拉,你这个混蛋!你自己为什么不做……为什么不说。
  尤佳波格丹维奥雷拉,他再也听不到了啊!
  脚下一空,眼前同时一黑,萧撄虹被霍雷亚硬生生提了起来,掌心挡住他双眼,熟悉声音在耳边沉沉地说:“勋爵大人,节哀。”
  萧撄虹嗷的一声,“……你骗人!”
  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维琴秋示意萧未瀛接过昏迷的萧撄虹,一边俯身小心检视,嘴里已经一连串命令流水下达,“药塔即时封禁,擅自出入者格杀勿论;霍雷亚去带菲奥多尔过来;传讯四典司,即日全家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山,”他微微一顿,声音渐低,“请刑塔师匠。”
  他打量萧撄虹右手,那只手已经充气似的肿胀起来,肌肤滚烫,纤细手指这会儿粗如麦穗,颜色紫黑,萧未瀛看得心焦,轻声问,“是什么?”
  “箭毒,加了蝰蛇毒液的二甲亚砜混合液……”他忽然暴怒起来,一把拂开桌面上所有瓶瓶罐罐,满房间的人顿时噤若寒蝉,灯影模糊的一片死寂里只听得见尊主大人的怒吼,“这个家是太平得不过瘾了嘛!?”
  格拉齐安默默半跪在萧撄虹身边,不时用浸了冰水的毛巾替他熨额头,维琴秋吼完那一声,脱力似的踉跄几步,跌坐下来,劈手揪住格拉齐安衣领,“再说一遍。”
  格拉齐安仰起脸,“小宝的放血针是从药塔取来的。”
  “谁给他的?”
  格拉齐安微微露出犯难表情,谁给他的——他那个身份,随口要点什么,谁敢不给他?
  维琴秋慢慢放开他,眼光一斜,看见旁边地上停着白袍覆盖的担架,他心口一阵窒息闷热,捂着胸口起身去摸茶杯,刚一动就觉得眼前发黑,身子一歪倒了下去。萧未瀛抢上来接住,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轻轻摇晃,“维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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