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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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香-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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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撄虹一抖手,放血针直射他身后阿尔比纳面门。
  德拉加原本陪在一边,再料不到以安布罗斯反应之快,竟然中了萧撄虹的算计。他再想赶上去,已来不及,急得断喝一声,“小宝!”
  “啪”的一声,安布罗斯只觉后脑一阵刺痛,活像突然一头撞上了壁炉,萧撄虹轻声惊呼。
  察觉孩子放开了手,他立刻反击,抓着萧撄虹手臂想要反拗过来,手里那条细细手臂泥鳅似的,嗖地溜了出去。
  安布罗斯一回头,阿尔比纳已经远远退开,脸色苍白,身前那人挺拔如冰山,正是刑塔师匠欧金纽。格拉齐安守在他身边,一头长发散落下来,青发衬着白衣,林妖似的眉目森森。
  地上滚着一颗坑洼破损黄金珠子,安布罗斯认得那是格拉齐安梳辫子时的金坠脚,不远处两截断针。
  德拉加看得清楚,欧金纽被格拉齐安领着赶进龙鳞馆,正看见萧撄虹痛下杀手,师匠大人不动声色,一抬手摘下小徒弟发尾金坠子,弹指疾射出去,啪一声打断放血针,余力激起一股气浪,火灼逼人。
  安布罗斯轻声叹息,刑塔师匠到底是刑塔师匠。他一边揉脑袋,迅速挡住萧撄虹,向欧金纽赔笑,“师匠大人……”
  “滚开!”
  安布罗斯顿时不敢作声,膝盖有点发抖,却仍死死定在原地。
  欧金纽大步上前,也没见他怎么出手,只单手直直一探,扣住安布罗斯,手一扬。
  走廊里一扇半开落地长窗顿时砸得粉碎,守在门口的卓根提斯们大惊失色,就见堂堂狼林分队长被从窗子里扔了出来,砰地合身摔在草坪上。
  安布罗斯勉强爬起来,不顾头上流血,嘶声大喊,“师匠大人!”
  他悔得肠子发青,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不该叫格拉齐安去请欧金纽救场。
  萧撄虹表情奇怪,看了一眼大步逼来的欧金纽,嘴唇忽地挑起,又看了眼一旁默然呆怔的德拉加,袖底银光闪烁,隐在掌心里又是一根放血针。
  德拉加伸手想去抓他,“小宝,不可以!”
  男孩陡然全力直扑,连人带针一头撞向欧金纽怀里,是他惯用的那种两败俱伤之姿,完全不在意对方对着他的是空手还是刀枪剑戟。欧金纽侧身一让,他顺势抬手一针刺向师匠大人手臂。
  格拉齐安脚尖微微一抬,忍住没有动,德拉加看见他这微弱动势,心里一惊。
  嗤的一声,放血针刺入肌肉,萧撄虹脸上那毒辣花朵般的笑容却稍纵即逝,代之以一股细弱惊惶。他刚想撒手后退,欧金纽劈手捏住他脖颈,向墙上直掼出去。
  简直比扔只濒死猫狗还不如,萧撄虹身不由主倒飞出去,重重砸上墙壁,又四肢软软地摔落下来,撞开了一张曲脚高几,一只当作花瓶的李朝白壶晃了晃,啪一声摔碎成满地白骨尸骸碎片。
  霍雷亚早闻声来看,哗一声,“我的妈,幸亏耶拉不在。”
  孩子额角、后脑、手心都见了血,整张脸拍在地上,摔得脸孔乌青,鼻血长流。欧金纽大步过来,德拉加吓得忙拦在他面前,“师匠大人!您……”
  “滚开。”
  白袍一扬,他如法炮制,伸手便扣住德拉加喉头,将青年扼得脚跟微微离了地,一甩手又要扔出窗外,衣襟却突然一紧。
  他低头,格拉齐安双手拖住他衣襟,正微微抬着脸看他,脸上无悲无喜,无波无风,眼神却是直直的。
  刑塔师匠莫名放柔了嗓音,“格拉,走开。”
  放血针仍刺在他手臂,却不渗血,德拉加上不来气眼冒金星,余光盯着那根长针,脑子里轰轰作响。
  许是看了小徒弟面子,欧金纽撒开德拉加,回手拔下长针,几步走到萧撄虹面前,一把提起来按在墙上,比了比,手起针落,大刀阔斧就是斜斜一记划下去。
  安布罗斯爬进屋里,看到这一幕,吓得当真声如狼嗥,“师匠大人!不要啊!”
  ——您想……毁了他的脸吗?
  ——为什么?
  格拉齐安陡然跳起来,环抱住师父腰间向后一拖,与此同时德拉加喘息方定,抢过来伸手就挡,嗤一声轻响,放血针透掌而入,斜穿过他右手。
  欧金纽声线里那股阴沉隐隐如冰风暴,“……格拉齐安。”
  男孩放开他,绕到面前迎头跪倒,重重一个叩首,他不出声,姿态里的愧悔、歉意与求恳却匍匐谦卑到了极致。
  “主上有请。”
  安布罗斯目瞪口呆,从方才开始就抱着手臂斜靠门框旁观这一幕的御使大人依旧微笑,重复了一遍,“打完了吗?主上有请。”
  他始终没有出手相助,无论哪一边,无论刑塔师匠是否想一针下去给萧撄虹那张小脸来个十字劈花。
  
  维琴秋有请,请的却只是刑塔师匠,格拉齐安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看萧撄虹,苍白眼神准确盯着那张鬼狐般花里胡哨的花脸,他没作声。
  欧金纽回手一耳光,掴得他半边脸颊顿时高高肿了起来,紫得可怕,显见刑塔师匠上了多大的火气。
  阿尔比纳惊魂方定,看到这里忍不住露出后悔眼色,格拉齐安瞟他一眼,仍然沉默以对。他们几人一走,卓根提斯们立刻呼啦围上来,七手八脚伺候,把伤得七零八落的三个人弄回房间。
  阿德里安也在值勤龙牙会之中,率先走过去把安布罗斯扶了起来,小心负在肩上,又轻声安排兄弟,“扶着点儿小勋爵。给德拉加大人止血。”
  卡尔曼对整件事感觉都很微妙,包括自家兄弟态度在内。刑塔师匠亲自出手,把这时而惫懒时而跋扈的诡异瑞典小少年揍得不堪,按理说龙牙会多半人吃过萧撄虹的苦头,理应幸灾乐祸,眼下大家伙儿表情却都有些不忿。萧撄虹昏昏沉沉,似乎当真撞伤了头,扶着他的那两名卓根提斯非常小心,生怕碰着一星半点儿。
  倒也不算奇怪,其一,就算萧撄虹一抽了风就敢大杀四方,可他毕竟年少,欧金纽以大欺小,出手未免狠了一点。
  其二,三个月下来,明眼人都晓得,这孩子笑嘻嘻地看似有点呆傻,却专为身边人打抱不平。维奥雷拉个个非人是兽,最重血性,阿尔比纳若对德拉加有三分和气,今儿也不会闹成这样,谁看不出?
  德拉加顾不得自己,拔下长针草草裹了掌心伤口,立刻去看萧撄虹,摸过他脸孔没有骨性伤,鼻梁眼眶额角下颏都没断没碎,稍稍放一点心,手心里是被瓷片割出了皮肉伤,至于一脸的血和后脑一片血迹,磕伤了油皮,也不算大事,只是他昏沉迷糊,估计这回是真要脑震荡了。那边一群卓根提斯围着安布罗斯,打架硬伤这回事,大家都是久病成医,倒不需要他来细致伺候。
  阿德里安站在他身边,德拉加忍不住瞧他一眼,瞧得年轻卓根提斯有点惴惴地,拼命自打圆场,“……回头得跟主上汇报。”
  德拉加面无表情点点头以示知道,心里明白得很——汇报与否,哪里轮得到你小子。
  不一会儿果然年轻人又兜了回来,探头探脑,“他还醒不来?”
  德拉加无声叹息,刷刷写了两个方子,“麻烦送去药塔,叫督事们煎好了……”他忽而一摇头,“不,麻烦带药过来,我自己煎。”
  阿德里安立刻会意,脸色沉了沉,没忍住轻声问,“药塔会有人想对他不利?”
  被德拉加瞪了一眼,他立刻住口,乖乖走了,刚到门口,哎呀一声,“师匠大人!”
  房间里所有人全数跳起来,抬头却见一脸笑眯眯的中年人站在门前,衣饰风雅,仪容俊美,总体来说,洁净华丽得不像真的。
  阿德里安连忙行礼,“哈拉兰布大人。”
  哈拉兰布挥挥手示意他滚蛋,进门来皱眉而笑,“毛头怎么了?”
  卡尔曼嘴快,立刻细细学了一遍,哈拉兰布骇笑,“这是欧金纽打的?可真是老糊涂了。”说着过来捏捏孩子身上头上,摇头道:“这可不好。”当下吩咐随身侍童回骨塔去取自己手制的巫药。
  他随和说笑,一众卓根提斯却不露痕迹慢慢退开,不一会儿便溜了个干净——开什么玩笑!这可是骨塔的老大,活生生的妖怪!安布罗斯躺在床上动不得,虽然汗毛直竖,也只能撑着,看德拉加倒是若无其事。
  哈拉兰布端详萧撄虹一会儿,心里有了数,离开房间直奔维琴秋的套间,一进门便笑了,格拉齐安跪在正中,是个三堂会审的架势。欧金纽虽然还有座位,眼见被维琴秋一眼一眼刀子似的瞟着,尊主大人俨然已经大怒。
  维琴秋看见他,气平了些,冷冷问,“小宝呢?”
  “还昏着。”看一眼维琴秋身边的萧未瀛,他改了口,“不妨事,不用担心。”
  阿尔比纳咬咬牙,抢先跪下,“主上,侯爵大人,是我无礼在先。”
  维琴秋嗤一声,“小孩子家,你跟他讲礼?打不死就算轻的。”话说的咬牙切齿,蜜甜细腻手指可攥得凶狠,眼刀一记记剜着。阿尔比纳不敢接口,只闷头叫苦。
  哈拉兰布托腮凝视格拉齐安,忽然笑问,“格拉,说说看?”
  他口气劝诱,格拉齐安沉默半晌,俯身给维琴秋叩一个头,轻声说:“别打他。”
  话一出口,连萧未瀛都险些哑然失笑,这孩子……可真是呆的么!
  维琴秋指着欧金纽大骂,“你这怎么管孩子的!”他何其鬼灵精,于情之一字上更是剔透玲珑——否则也套不牢萧未瀛。格拉齐安的心思简直太过昭然,当着萧未瀛的面,他这个做“二婶”的,简直都要恼羞成怒。
  萧未瀛知道他脸上挂不住,虽然生气欧金纽对侄子出手太重,也有点哭笑不得,只好主动岔开话题,“小宝又不对劲了?”
  哈拉兰布想一想,“既然侯爵大人问起……我倒趁这个机会请主上一个示下。”
  他侃侃而谈,仅有的几个听众却都白了脸。
  “当务之急,只怕是要让小宝试试看化身出来——虽然我们还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个卓根提斯。但倘若他当真是,如果不逼出他化身原形的本能,只怕他那种不时发疯的毛病会越来越重——那股力量,必须被释放,需要的只是方式。”
  ——让他认清自己,是吗?
  维琴秋沉吟,他其实同意哈拉兰布,梵比多山对维奥雷拉而言,不啻巨大磁场,如传说中沉睡龙骸之渊的巨龙,一呼一吸都波动刺激着所有卓根提斯骨髓血脉中流淌的强大法力,萧撄虹无疑也被影响。长住梵比多山之后,他那股邪气森森的妖性,就像镇日沐浴阳光的向日葵,疯长得一塌糊涂,且由着他性子倏来倏去,十分诡异可恶。
  想完这些,他眉尖一挑,几句骂走了欧金纽,让他带着徒弟和手下快滚,哈拉兰布和萧未瀛对视一眼,分别苦笑,都纳闷维琴秋这些年竟从没长大丁点儿。
  外人一离开,哈拉兰布便宽慰萧未瀛,“龙牙会的小崽子们对毛头越来越好,只会勤照应着。”
  维琴秋轻哼,“活该,打不死就算轻的。”
  哈拉兰布轻轻纠正他一句,“那叫不打不成交。”他想一想,“只不过他太易受情绪波动左右,终究不好。”
  维琴秋不耐烦,“少废话,有主意就说出来。”看一眼萧未瀛,“这侄子是亲的,你掂量着玩。”
  
  萧未瀛刚清醒,便有人通知维琴秋和萧未瀛,两人立刻赶过来瞧。一进房间,药香扑鼻,维琴秋是药塔浸淫大的,一伸鼻子就闻得一清二楚,问德拉加,“怎么把药拿这儿来配?”
  德拉加低头不语,维琴秋眼珠一转,冷笑两声,“好,好。”
  德拉加明白过来,心里顿时有些恐惧,维琴秋俯身去看萧撄虹,“小宝?”
  男孩眨眨眼,吧嗒吧嗒流了两滴眼泪,不多却很大,啪地砸湿了枕头,“痛,痛。”
  维琴秋恶狠狠地,“给你长点记性!下次看见刑塔师匠,记得乖乖跪下。那也是你个小孩子招惹得起的?”
  萧撄虹唰地揭开被子,犟嘴,“他手下人……”
  维琴秋断喝,“闭嘴!”他牙尖嘴利,放在二十年前连萧未瀛有时都说他不过,对付一个脑震荡的小孩子简直胜之不武了些。“他手下怎么了?阿尔比纳快赶上你二叔年纪,白受你一个礼,受不起?你家做人是先活权位再活年纪?北海萧家就是这样的家教?”
  萧撄虹哇一声哭了,“他看不起我也算了,我不稀罕,凭什么德拉也受他的气啊……”
  萧未瀛扶额。
  维琴秋大怒,“稀罕?不稀罕?你又凭什么讲这个?”他一指德拉加,“他怎么了?在我这山里,没骨气没担当的,活该被看不起。”
  “德拉才不是……”
  维琴秋一声冷笑,不屑再说,“和呆子待得久了,人都变笨。”
  他拂袖而去,萧撄虹一把拖住萧未瀛,可怜巴巴,“二叔……”
  萧未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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