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挑眉,“真的?那是谁?”
“实话说,你得有七十多岁了吧?”段音书不动声色的问着。沈铎面色一沉,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趴回了自己床上,反问道,“你说呢?”
“我挺羡慕你们这些孤魂野鬼,只要不被抓走,永远都不老,挺好的。”段音书不再吐槽沈铎的年龄,以自己的方式安慰他。沈铎冷笑,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都说羡慕鬼,也没都自杀啊,就像是有钱人羡慕没钱人自由自在,让他把钱给我你看他给不给。”
“对了,你还可以去偷钱啊。”段音书眼前一亮,旋即熄灭了,哀怨的瞪了沈铎一眼,似乎大有失望,“算了,你现在像个人似的,啥也干不了。”
“不是吧,你这么狠心?连个活生生的身体都不给我,还让我去偷钱?”沈铎做出一副痛苦表情,段音书冷笑,“呵呵。”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沈铎重重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
几天后,段音书在寝室里看书。门突然开了,沈铎风风火火的拿着唐风传奇五周年的入场券来到段音书面前,“票我就不给你了,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段音书一本正经的拒绝。
“别闹。”沈铎笑了,“你除了看书吃饭睡觉捉鬼还能做什么?”
“……”段音书语塞,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哎对了,说真的,你家在哪儿?”沈铎忽略段音书刚刚的解决,拿过一把椅子坐在段音书面前,开启户口本调查模式。
段音书平静答道,“我父母都去世了,我和我师叔在山上住了很久,现在师叔也不回去了。”
“哪个山?鞍山?千山?长白山?”沈铎一脸好奇。
段音书冷笑,不打算回答。沈铎啧啧了两声,“你上过学吗?”
“上过高三,现在在上大学。”段音书老实答道,实话说,和沈铎聊天,段音书还是很轻松的。不过偶尔会产生厌倦情绪,就像是和一个朋友(男朋友)朝夕相处,会逐渐发现他的小毛病、小阴暗等等,段音书相信“距离产生美”,距离太近了,美就没了。
“看不出你智商还挺高。”沈铎喃喃自语,随后恍然大悟,“也是,估计你大脑构造异于常人,才那么容易见鬼。”
段音书冷哼一声,“或许是吧。”
“小豆腐,明天我们去长白山泡温泉吧?”沈铎突然提议。
段音书脸一沉,“把话剧社的票拿来我再看看……”
沈铎笑意盈盈,OK,奸计得逞!他再次怀疑段音书蠢萌的样子怎么考上的大学,抿起嘴偷偷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第一礼堂内,舞台上,几个话剧演员仍旧在紧锣密鼓的排练着。
舞台上,穿着一身破旧,扎着辫子的男人嘿嘿笑着,上前摸了小尼姑光滑的头皮,“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小尼姑满面羞红,疾步一边走一边道,“你怎么动手动脚……”说着,小尼姑撞到了一个人,女生身穿繁复的外国裙子,大波浪卷发高贵典雅,表情痛苦的握着手中的瓶子,对着道具桌子上躺着的男人深情的道,“我要吻着你的嘴唇,也许这上面还留着一些毒液,可以让我当做兴奋剂服下而死去。”
社长白桦从一片混乱中冲了出来,“小尼姑你踩到朱丽叶的裙子了!哎呀!还有阿Q啊你现在应该是刚被假洋鬼子打完正头疼呢!还有白流苏你丫从右边儿下啊你从左边儿下就撞见哈姆雷特了!”
白桦气急败坏,转过身看见了来自中文系的副社长沐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只能无奈耸肩,“你看,我们学校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不加紧时间一起在台上排练也没办法啊。”
看着满舞台中西交融的景象,沐沐笑了,“大家一起演呗,阿Q攀上了朱丽叶这个外国富婆,哈姆雷特爱上了中国少妇白流苏,梁山伯救活了罗密欧携手并肩,祝英台和周朴园过上了和谐美满的生活,大家都不用死了,多好。”
“你也不用故意激我,我有什么办法。”白桦哼了一声,“还不是学校没有地方给我们,新礼堂留给别的系办迎新晚会了。”
“等这次办完了我也该退社了。”沐沐叹了口气,“收官一战,就看这次能不能打响了。”
“那当然。”白桦对此次的活动很有信心。
除却现在舞台上排练的重现经典,唐风传奇仍旧孜孜不倦的自创属于他们自己的话剧,包括轻松爆笑的《电冰箱船长》以及《争气的鸡》、《豪门里的媳妇》,自创的唯美爱情悲剧《发如血》,以及一些反映现实生活的话剧,代表作有《等待富二代》、《何去何从》等。
白桦和沐沐相信,他们一定会在这次五周年汇报演出上赢得满堂喝彩,哪怕学校非常小气的只给了他们规模较小的第一礼堂。
作者有话要说:
☆、发如血(中)
“发如血,绕指柔。
情使黄土覆白骨,谁守你百岁无忧。”
那一夜,明月过半墙,树影阑珊,顾梦眉看见自己的发妻阿苍从画中走出,涂抹口脂,震惊不已,忙去向道士请教,道士给他一符,贴在画上,入火烧之,顾梦眉老实听从,不曾迟疑。
火盆中,火烧得旺,名叫阿苍的女鬼痛苦挣扎,叫声凄厉无比。她发愿,必让顾梦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幕剧终,看台下鸦雀无声。人们在感叹于顾梦眉的狠心与怯懦,同时,也被叫声凄厉的苍阿给吓到了。
后台,阿苍的扮演者沐沐忙着喊道,“快,我的彩喷呢!快给我找。”此时的后台一片混乱,沐沐的学妹急的四处乱转,“不行啊!沐姐,彩喷我就放这儿了啊,怎么找不着了呢?”
“哎呀来不及了!”富家子弟顾梦眉是由俊秀的社长白桦所扮演的,此刻的他站出来道,“你必须马上上场!不然等大幕揭开了就上不去了!”沐沐急的不行,只能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快找!我们还有时间!”即将走上舞台的时候,小学妹找到了彩喷,急忙跑到了沐沐身后,对准她披散开来的长发喷了下去。
“沐,沐姐……”小学妹吓着了,这彩喷明明是红色的,怎么喷出来,却是绿色的?
沐沐浑然不觉,“哎呀来不及了快点儿喷吧!”
“沐沐姐你看它是绿色的……”小学妹惊慌失措,沐沐被冲上前来的白桦推到台上,大幕缓缓拉开,沐沐按照原先排练的那般藏在道具桌子后。
女二上场,凤冠霞帔,洞房停红烛。女子揭开了盖头,对着台下众人笑意盈盈,“今日,我已嫁入顾家,飞上了枝头成凤凰,顾梦眉风流倜傥,是多少女子属意的好儿郎。”
向布置好的新房走了几步,女二坐在床上等待夫君顾梦眉的来临。
顾梦眉上场,光束照在他身上。顾梦眉摇扇微笑,“听说苏家女儿有倾城之貌,今日便让我来仔细瞧瞧。”
是夜,四下都暗了,追光灯照在床上的女子,一袭烈火般嫁衣。顾梦眉走到床边坐下,“苏姑娘,可有小字没有?”
“瑾瑜。”女子带着娇羞答道。顾梦眉喜笑颜开,解开盖头,看见的却是被他烧死的女鬼阿苍。阿苍画着滴血的眼妆,披头散发面如纸白,脸上还是被烧毁的模样。观众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阿苍却笑了。
“不到今日你洞房红烛,不知你情薄如纸。”接下来就是一番女鬼复仇大戏,口口声声指责顾梦眉这个负心汉,唯有一点,阿苍此刻的头发应该是满头红发并且会向下滴血,可是由于彩喷是绿色的,头发是早就打湿了,此刻,阿苍的头发正在滴着绿色的液体。
看台下的段音书觉得无趣,就连沈铎也在一旁不住摇头,“别闹了,发如血,谁的血是绿色的啊?演砸了吧。”
另段音书感到意外的是台上的顾梦眉开始讲述自阿苍死后他有多么后悔,听说瑾瑜很像她,这才同意父母之命娶了瑾瑜。顾梦眉拿出一堆自己写的书信诗词,都是为阿苍写的。阿苍即便是想杀了顾梦眉,也下不去手。
顾梦眉挥刀自尽,被阿苍阻止,顾梦眉与阿苍破镜重圆,递给她一只手镯,阿苍本附身在瑾瑜身上,如今已成了活生生的人,不禁觉得岁月静好,此生终于不再坎坷。
镯子套在阿苍手上,阿苍顿时表情痛苦,顾梦眉跳出三尺之外,道士冲进来,将阿苍打得个灰飞烟灭。
顾梦眉救活瑾瑜,与之长相厮守。他只道人鬼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而阿苍灰飞烟灭,再也不曾回来。
顾梦眉和瑾瑜相拥在一起,就在观众们以为阿苍还会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吓的时候,大幕悄然而落。旁白解说,顾梦眉和瑾瑜过着平凡的生活,柴米油盐,虽然平淡,却也算过了一生。
台下观众一阵唏嘘,都觉得按照恐怖片儿的传统套路,最后都该有一个惊吓,孰料等了许久,话剧演员都上来谢幕了,也没再见到最后的一惊。
话剧就这样匆匆结束了。段音书作为个面瘫,即便是看见惹得全场哄笑的喜剧也没笑,不过仍旧是对最后一个话剧《发如血》感到遗憾,而且如果女主的头发不会滴血的话,就干脆不要将名字定为《发如血》了。
不只是段音书感到遗憾,在后台,沐沐看着自己的头发苦笑,手里拿着彩喷,“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看台下还有全程录影的,是要让我们社成了西师几十年内的笑柄?”
社内的小学妹皱着苦瓜脸,“沐姐,买彩喷的时候不是我们一起去的么?当时我们也试了,是红的啊,可谁知道能出现这事儿?”
“反正都过去了。”白桦换好了自己衣服从一边走到沐沐面前安慰,“快回去吧,把头发洗干净,晚上我们去庆功。”
“呵,哪还有心情去?”沐沐冷笑一声甩袖离去。坐在一旁身穿着红嫁衣的女二看着沐沐的背影,叹了声,“这事儿也不是沐沐姐的问题,社长大人,你劝劝她,别让她再内疚了。”
“我知道,瑾瑜,今天你的表现也不错,继续努力啊,等我和沐沐都退了社后,这唐风传奇可要交给你们这一届了。”白桦拍了拍瑾瑜的肩膀。
瑾瑜笑了笑,不说话了。
晚上聚会,沐沐也去了,其他人开心不已,一个个像看见女儿长大了似的那么激动,同时又有些不舍,大三的同学几乎都要退社了,沐沐全程很少说话,笑起来也是勉强的。晚上回了寝室,沐沐和室友说了这件事儿,室友也怀疑是瑾瑜做的手脚。
瑾瑜,大二,长相甜美,可是大多时候都是女二女三等角色,因为除了长相,瑾瑜的表演能力真的不够,又没有一些舞台表演经验,演喜剧吧,豁不出去,演正剧吧,不爱背词,又胡编乱造,久而久之,沐沐和白桦就不给她安排一些戏份重的角色了。
沐沐知道瑾瑜平日里会给自己找一些麻烦,如今出了这事儿,不得不怀疑她,因此沐沐睡觉的时候辗转反复也睡不好,等到夜半的时候爬了起来,走到了瑾瑜寝室门口,偷偷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曾经恍惚记得瑾瑜睡在窗边那床,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月光透进来,瑾瑜睡得正香,沐沐蹲下身看向床底,翻了翻,竟然在一只鞋里找到了一个彩喷。
“你在干什么?”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沐沐一跳,床上,瑾瑜已经睡醒,语气冰冷,“大半夜的你在干什么?”声音又提高了几度,周围室友也纷纷醒了,不明所以的看着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你还问我你在干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沐沐冷笑了一下,打开彩喷朝着瑾瑜的床上喷过去,瑾瑜啊的叫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发神经啊?”沐沐冷笑,看着床单上一大片红色,语气嘲讽,“我曾经以为你就是一个小人,直到如今我才肯定你他妈还真的就是个小人!”
“学姐,你这话我就不懂了,深更半夜你来我寝室东翻西翻,还把我床单弄成这样,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儿?”瑾瑜蜷缩在角落里。周围的室友纷纷也帮着瑾瑜,“行了!赶快走吧!大晚上的别耽误人家睡觉行不行?”
“对啊!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不行吗?”
沐沐听到了室友们的指着声,看着瑾瑜那一脸无辜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就算你说这彩喷是你的,我也不会相信,除了我们谁没事儿买彩喷啊,你头发也从来都没变过色!瑾瑜,这件事儿我跟你没完!”
沐沐将彩喷扔在地上冲了出去,回到寝室的时候,胸口因着呼吸剧烈而起伏,连手都因为气愤而发抖。
沐沐躺在床上,仍旧是在气愤着,她想不通现实生活中竟然有这样的人,用这样拙劣的手段看着自己出丑。沐沐仍旧记得,她当时在台上揭开盖头的一刹那,观众席中有反应快的人都笑了,沐沐黑色的头发上有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