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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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晨曦-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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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彦杰想,紫苑一定就是那女人的名字。见柳晨曦陷入沉思久久不语,他问道:“她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她答应了。因为,她爱我,也爱理想。”
  
  柳彦杰不舒服地问:“你怎么没有把她带回家?还是你准备以后再把她带回来?”
  
  “你是在不高兴?”
  
  柳彦杰没有回答他。
  
  柳晨曦悲凉地说:“我永远不可能再拥有她。”
  
  “为什么?”
  
  “三年前,她替病人看病时,被感染了。她嫁给了她信仰的上帝,因为她是那么纯洁。”柳晨曦的声音在雷雨的夜里显得愈加孤寂,“我对自己失望。我治不好她。人是争不过天的。但我幸福过,没有错过那段日子。”
  
  柳晨曦珍惜了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女人,而自己却浪费了一场本可以美满的姻缘。柳彦杰愿意承认之前的失败。他的失败是自己造成的。但,它还不是人生的结果。
  
  书桌上静静地摆放着过年时拍得全家福。照片上父亲的气色要比现在好,母亲也是愉悦的。柳晨曦穿着长衫,笑得很好看。这地方,原先摆得是他和林若梅在王开照相馆拍得结婚照。林若梅走后,所有与她有关东西都被柳彦杰锁进了阁楼的仓库。直到去年柳晨曦回到柳家,这个房间逐渐有了沉闷以外的气息。
  
  柳彦杰用拇指抚着照片上的柳晨曦,从上往下慢慢地抚,抚到下面又回到头发上。他感到身边柳晨曦的身体在微微颤动。柳彦杰专注地看着他,深沉地说:“如果有第二个能让我爱上的人,我绝不会再错过。”
  
  放下手中的照片,柳彦杰拽住柳晨曦。两人隔着书桌相望。“你会不会再珍惜?”柳彦杰问。
  
  “会。”
  
  那夜柳彦杰没有放柳晨曦回房间。两人坐在床上。他从身后拥抱住柳晨曦,脸贴着脸,睫毛随着每次眨眼痒痒的刺激着对方。柳彦杰将手伸进他的睡袍,柳晨曦温暖的身体令他亢奋。他咬住他的耳垂。
  
  “我们去白楼好吗?”柳彦杰问。他有些急切,他从未那么急切地想要柳晨曦。
  
  “不行。”柳晨曦轻轻地说。
  
  “你在怀念那个女人?”柳彦杰有些失望,他从柳晨曦的眼睛里看到他对过往的思念。他似乎明白了柳晨曦为何对自己始终有一种动摇不定的抗拒。因为在他的心里,还有这个女人。
  
  柳晨曦按住他的手,安抚地磨蹭。他转向柳彦杰,在他脸旁浅浅地亲吻,说:“这么晚了,不该让爸和二妈他们担心。”
  
  柳彦杰回吻他。“如果,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像思念她一样,思念我。”
  
  “会的。”柳晨曦认真地回答。
  
  “晨曦,”柳彦杰不甘心地加重了吻的力道,“我忍不住。”他在柳晨曦耳畔说,“我真的忍不住!”柳彦杰将火热的身体贴向他。
  
  柳晨曦静默了许久,最终点了头。柳彦杰看着柳晨曦伸手放下了挂在钩子上的蚊帐,从里面将它们掖好。他脱下柳晨曦的睡袍,狠狠地吻上去……
  
  急骤的雨打在玻璃窗上,啪啪地响。雷已经不打了,天,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一 
 23、第十四章下 。。。 
 
 
  双碧绿的眼睛,在窗台前,一掠而过。
  
  




24

24、第十五章上 。。。 
 
 
  第十五章
  
  天还未亮,雨小了。偶尔有雨滴沿着屋檐落在窗台上的声音。
  
  屋里还留着昨夜的闷热。柳晨曦在天亮前离开柳彦杰的床。他走向窗台,打开一扇窗。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带进一阵凉爽。这恐怕是上海的最后一次清凉,梅雨过后,天,要真的热了。
  
  他回望还在床上的柳彦杰。米色大枕很柔软,柳彦杰半张脸陷在里面,头发也是微乱的,显出难得的学生气。柳晨曦喜欢他现在的样子。白天,他永远是警惕的。
  
  当柳晨曦走到门边时,柳彦杰在他身后问:“你去哪里?”
  
  “回我的房间。”
  
  柳彦杰说:“我打算过两个月,把爸妈送到香港去住。过些日子我要准备去香港的事。”他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正色道:“香港那边比上海安全,爸妈年纪大了,去香港对他们比较好。”他看了柳晨曦片刻,继续说:“其实,我想把你也送过去。”
  
  “我留在上海做事。”柳晨曦说。
  
  柳彦杰意料中地点头,又道:“你那边有不少人,替爸看看有什么信得过的医生。我要找人与爸随行。”
  
  “好,我会留意的。”
  
  柳晨曦走出房间,穿过不明亮的走道,准备回自己的屋子。
  
  身后有响动,是脚步声。柳晨曦转过身。刘福站在走道尽头。刘福总是起得很早,那双突兀的眼睛正盯着柳晨曦。“大少爷早。”刘福说。
  
  “早。”柳晨曦不清楚他是不是看到自己从柳彦杰房里出来。
  
  刘福转身继续擦走道上的画框。
  
  回房后,柳晨曦没能睡着。只是躺在床上闭了会儿眼睛,他想到柳彦杰向他说了林若梅的事。这对柳彦杰是秘密。如今,他愿意对自己说秘密了。昨夜是他们第一次谈到感情,当柳彦杰说“我绝不会再错过”时,柳晨曦内心有刹那莫名的震动。这个男人,是在向他示爱。柳彦杰想为他们两人不明不白的现状定下感情的界限。
  
  天一亮,柳晨曦就让罗烈送他去淮圣医寓。临走,他遇见了陈琦。陈琦是个能干又讨喜的年轻人。他面带喜色地对柳晨曦说,月底要成亲。能娶个自己喜欢女人,作为男人是得意的。柳晨曦当年也是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恭喜了陈琦,并表示一定会给他个大红包。陈琦高兴地说谢谢。
  
  车路过米行的时候,柳晨曦注意到米行外的旗子湿漉漉地垂在杆子上。门板已经被卸下,能看到了里面的米缸,米都是沉在缸底的。现在的米行还有米出售,有些是靠跑单帮的从外面运来租界。原本插在米上米价的牌子,如今没有气力地靠在米缸旁。清晨,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外排队。
  
  如今法租界与沪西间的路障逐渐减少,车子很快就到了淮圣医寓。柳晨曦一走进医寓,张华就笑着迎了出来。张华是医寓的门卫。这后生很小时就没了爹娘,他的养父是医寓的医生张亚辉。“柳医生,今天过来的真早!我在窗口看到你的车,还想是不是看错了。” 张华的眼睛生得很大,皮肤黝黑,脸上有未退去的稚气。
  
  “还好,”柳晨曦笑道,“别说得好像我总是晚到一样。”
  
  张华慌忙摇头:“不是。但大家都知道,租界是有门禁的。”
  
  柳晨曦将手中的药箱交到他手里。张华殷勤地提着陪他往里走。走到楼梯口,又朝楼上唤了声柳医生到了。一位值班医生走了下来,正是张亚辉。他与柳晨曦打了招呼。
  
  “张医生,昨晚怎样?”柳晨曦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夜里三点时,来了个斑疹伤寒的病人,忙了一会儿。”张亚辉回到。
  
  前些日子一直下着梅雨,不少人在雨里排队买米,人与人挤在一起,一等就是好多个时辰。沪西这地方的百姓能挨总是挨着,他们舍不得花看病的钱。
  
  柳晨曦问那病人的情况,张亚辉摇头遗憾地说,只能拖日子了。他又问张亚辉的身体如何,他笑说,自己看病许多年了,倒还没太担心过这些,让柳晨曦放心。
  
  这几年生病的人多。做医生的也是提心吊胆,毕竟病是会传染的。老百姓怕得病,医生也怕。人都是一样的。万事小心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八点,其他医生准时到了医寓。柳晨曦让他们替下张亚辉,又催张亚辉回家休息半日。想到早上柳彦杰说的事情,他到楼上翻出医寓里医生的资料,看了一下。
  
  下午,他提着药箱,像往常一样去静安寺路替人看诊。出了门才想起罗烈开车送林牧去忆定盘路办事去了。医寓门口停着不少人力车,柳晨曦朝车夫们张望了下。
  
  有眼尖的已经瞧见了柳晨曦。他们在医寓外呆久了,知道柳晨曦是有轿车的少爷,瞧过后便垂下头。有个车夫走向柳晨曦,问:“柳医生是不是要叫车?”柳晨曦认识他。他叫傻根,四十多岁,江北人。夏天时被巡捕抽木棍,弄得一身伤,柳晨曦替他看过病。
  
  “去静安寺路上的西摩里。”柳晨曦说。
  
  傻根听后低下头。柳晨曦猜他在想该收自己多少钱。车夫们以脚力换钱。柳晨曦又说:“我给你五元。”
  
  傻根吃惊地抬起头。一旁的车夫们此时都醒了过来,推开傻根,争着要柳晨曦坐自己的车。柳晨曦知道自己给多了。“我和傻根讲价,怎么能随便又换别人的车呢。”柳晨曦坐上傻根的人力车。
  
  初夏,天已经开始热了。傻根穿了一件破旧的短袖对襟衫,奋力地拉着车跑,汗从头发里顺着太阳穴一直挂到下巴上。柳晨曦注意到路边的米行外排了很长的队。他们腋下夹着米袋站在太阳底下里,有的拿着蒲扇,依旧汗流浃背。傻根说去年他也常走过这条路,那时米行外没有那么多人。
  
  “我女人也在那儿排队,”傻根在经过米行时对柳晨曦说,“旁边扯着她裤脚的是我儿子。”
  
  柳晨曦看到一个四五岁大的小人围着女人转着圈,看起来很瘦,让人担心风大点会把他的腰吹断。他好像看到了傻根,踮起脚用力地挥手向这边打招呼。傻根也朝他招手。
  
  “这么多人,要排多久?”柳晨曦问。
  
  “不知道。柳医生你看,排队的都是女人和小孩,他们别的没有,有时间。”傻根说。
  
  “这么等容易生病。”
  
  “生病也要排,人都要吃饭啊。”傻根想了想又说,“柳医生,回程你就别再给钱了。你不太叫我们这种车,不知道价钱。五元足够从医寓到外滩那儿。你以后叫车就叫我的车。不是我不让别人做生意。你不晓得我们这行的事,这里面有不少专门骗人坑人的勾当。有拿铜钱掉包银元的,有不到地方故意加价的,柳医生你都不懂。”
  
  “好,以后我就坐你的车,”柳晨曦笑着谢了傻根,说,“不过这次还是要给你的。”
  
  车拉到公共租界的西摩里。柳晨曦看到一群带枪的警察守在弄堂口。“发生什么事?”柳晨曦问。傻根怎么能知道出什么事,一般车夫看到这样的场面早就放下人跑了,但柳晨曦替他看过病,傻根觉得柳晨曦对自己有恩。他说:“柳医生,我看不会是好事。我们还是走吧。”
  
  柳晨曦知道傻根怕惹事上身,让他先回去。傻根琢磨了一会儿,想到柳晨曦给他的五元钱,又说:“柳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但警察都不是能惹的,要是真有大事,你可别去管。我在前面那个街角等你。”柳晨曦点了头,走向西摩里。
  
  西摩里这个病人,柳晨曦一周来看诊一次,今天他是来复诊的。柳晨曦走近弄堂时,被警察拦在外面。柳晨曦问为什么不能进去。那位警察见他一身有钱人的打扮,不敢太怠慢,谨慎地说:“这弄堂里有可疑分子。” 
  
  柳晨曦听了不禁心中一惊。警察说的话很玄。什么是可疑分子。共党是可疑分子,亲蒋的在这里也是可疑分子,凡是坏日本人事的都是可疑分子。柳晨曦在心中回味他的话,觉得不好捉摸。
  
  “里面有病人,这看病?”柳晨曦探问。
  
  “外面的人不能进去,里面的人不能出来。”警察说。
  
  柳晨曦想,就是不让看了。
  
  “如果真在这时候生了病,只能说命不好,”与柳晨曦说话的警察并非太刻薄的人,他捋了捋两撇胡子,说,“我们也是替人做事。”
  
  柳晨曦无奈地点头。他走到傻根说的街角。傻根凑上前来,小声说:“柳医生,我问了这边的街坊。他们说里面死了一个叫‘丽丽’的电影明星,这几天警察在弄堂里找凶手。”傻根又瞧了一眼西摩里,摇头说:“前阵子有五个日本人在街上被杀,警察也把所有可疑的弄堂都给封了,听说封三个礼拜,后来里面饿死了好几个人。这次西摩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走吧,我们回医寓。”柳晨曦回望被封锁的西摩里。老虎窗上的旧窗帘死死地贴在玻璃上,都是灰黑灰黑的。
  
  傻根勤快地拉起车,一边走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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