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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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晨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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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请了上海滩上最红的歌女助兴。夜里,伊藤先生和您的朋友去那边听歌,会比在这种小地方尽兴的多。”
  
  伊藤的目光粘在他身上。“我们刚来上海,对这边还不太熟。”这话是说给柳晨曦听的。
  
  “刚好我前些日子因为生意上的事去过一次百乐门。哪天伊藤先生有时间,我请伊藤先生一起去。”柳晨曦摆出息事宁人的姿态。
  
  伊藤不作声,盯着柳晨曦看。伊藤是什么都知道的。只不过日本人这几年自负惯了,对的错的黑的白的,他们说了算。这群不懂规矩的人,成了定规矩的人。
  
  “记得你说的话,”伊藤看了看怀表,带上军帽,“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喝茶。”
  
  伊藤一个指令便带走了那两个闹事的日本军。临走他还回头看了柳晨曦一眼,那目光依旧是粘着的。
  
  茶室重新活跃起来。
  
  “怎么样?那个日本人说了什么?”林牧第一个快步走向柳晨曦。
  
  “没什么。暂时是没事了。”柳晨曦微笑道。
  
  日本人走后,被欺负的女招待,心里的弦一松,倒在女友身上呜呜哭。她没忘要向柳晨曦道谢。柳晨曦走前,她用自己的工钱换来一碟点心,送到他手里。柳晨曦收下点心的同时,给了她小费。底层的百姓赚点钱到底是不容易的。
  
  柳晨曦出新雅的时候,罗烈已经将车停在门口等他。虽然柳晨曦没打算将茶室的事情同他说,但恐怕他已经从招待那儿得到消息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等在这儿呢。将林牧先送回爱文义路上的公寓,柳晨曦打算去沪西看过新购的设备后再回家。
  
  之后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一下就到了二月底。柳晨曦辞去了育婴堂的工作。主任与他之间相互都有些不舍。主任说以后只要有事都能找他,柳晨曦则非常感谢主任,道今后一定会常回育婴堂看望大家。
  
  接下去的日子,柳晨曦忙着为医院聘人,加上调整设备之类的事情,让他略感劳累。只是这劳累也是窝心的劳累,不觉得辛苦。忙碌让他暂时遗忘了柳彦杰。甚至柳彦杰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他都没注意。
  
  直到这天,朱丽闹着要让两个儿子陪她去辣斐德路上的辣斐戏院看戏,柳晨曦才如梦初醒。
  
  柳晨曦和朱丽出门时,柳彦杰已经站在门外等了不少时间。他神情淡漠,穿了一件藏青色大衣,脖子上围了条浅灰色羊毛围巾,脚上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他先为朱丽开了车门,又转到柳晨曦这边,自始至终彬彬有礼。柳晨曦在他身旁擦身而过时,特意向他望了一眼。他瘦了,柳晨曦想。柳彦杰专注地盯着车门,没有抬头。
  
  辣斐戏院外贴了几张海报,柳晨曦知道今天上演《葛嫩娘》。
  
  戏院里看戏的多,朱丽事先订了票,位置还不错。那边已经坐了一位时髦的太太。朱丽今天带了新买的蓝宝石项链。她上前和她打了招呼。听她们谈话,柳晨曦知道那就是朱丽的牌桌女友张太太。张太太也挂着一条项链,还带了一个年轻人。朱丽和张太太之前就约好了过来看戏的。两个女人在开戏前相互虚夸一番。她们坐在中间,柳晨曦和柳彦杰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柳彦杰从上车到进戏院一直没说什么话,柳晨曦看出他情绪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
  
  戏很快就开演了。
  
  故事讲的是明末清初时期,一个叫做葛嫩娘的女子曲折传奇的一生。其间不同人物在民族危亡前的不同选择,被演绎地惟妙惟肖。沦为妓女的将门之女葛嫩娘面对清军将领博洛富贵荣华的诱惑不为所动忠义抗清,昔日风尘姐妹微波为求平安循声附会苟且偷生,明朝监司蔡如蘅倒戈清军助纣为虐。当葛嫩娘痛斥汉奸蔡如蘅卑鄙无耻时,戏院里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看明白了?”柳晨曦小声问一旁认真看戏的柳彦杰。
  
  “看明白了。”柳彦杰稍稍抽动了一下嘴角,“在讽刺我这种人呢。”
  
  “编剧本的、做道具的,还有这些演员都不容易,全是担着风险的。”柳晨曦感叹。
  
  “不真的闹出事情,当局不会管。”柳彦杰不甚在意地说,“目前,老百姓也只能在精神上得到胜利。”
  
  “他们抓住民众的心,暗示他们怎么去走该走的路。有了精神上的富裕,才有后面的一切。”柳晨曦不相让道。
  
  “走什么路自己决定,不是靠别人指挥。靠人指引的路,走不长久,”柳彦杰想了一会儿,说了四个字,“人各有志。”
  
  柳晨曦一方面认为他说得并没错,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是在为自己的奸商行为狡辩。再说下去怕是会争吵起来,柳晨曦决定结束这场不愉快的交谈。
  
  台上演得生动,台下看得认真。柳晨曦发现二弟一直注视着台上的人,好像要把每个动作都印在眼珠子里。要是在过年前,柳彦杰是会时不时看他的,甚至有可能借着盖在身上的外套将手探入他的腿间。柳晨曦知道他是有那个贼胆的。柳晨曦开始怀念那时的日子。撇去物质背景所涌起的纯粹感情,以柳晨曦这样的年纪,再遇到,是极不容易的了。柳晨曦很久没有悸动的感觉,他是愿意沉湎于那种飘然的情调中的。就好像他曾在书院中默默喜欢过一个女同学,两人常在老梧桐树下看书。一切都是从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始。他轻轻触碰女孩的手背,女孩佯装没有察觉,红着的脸却透露出她小小的心意。年轻时的浪漫,哪怕多年后依旧鲜活。他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后悔,他不该那么快拒绝柳彦杰。可是不拒绝又是令人不安的。偶尔的冲动,有时会变成无法挽救的错误。他不敢犯那种错误,却喜欢醉于暧昧的情调中。柳晨曦实在理不清心中烦乱的思绪。
  
  戏在葛嫩娘与丈夫孙克咸从容就义的悲壮下结束。柳晨曦随着人流走出辣斐戏院。在门口,他看到了许久不见白三爷。白三爷左手边挽着一位迷人的少妇,那少妇凑在白三爷的胸前默默擦着眼泪,白三爷则倾过身在她耳边讲着悄悄话。他很会哄女人,不一会儿,漂亮少妇被白三爷逗笑了。
  
  柳晨曦发现每次见到白三爷,他身边总会有不同的女人。白三爷就像是一朵到处乱开的桃花。
  
  “你回上海那天,就是遇到他?”柳彦杰同样在注意白三爷。
  
  “对。”柳晨曦想了想,又说:“在DD’s也遇见过一次。”
  
  “他去DD’s喝咖啡?”
  
  “他应该不是为了喝咖啡去那里。他是去见一个约好的女人,”柳晨曦补充道,“不是今天抹眼泪的这个。”
  
  “男人有两三个女人是正常的事。”柳彦杰说得稀松平常。
  
  柳晨曦试探地问:“你也有?”
  
  “你指什么?女人?还是两三个?”
  
  柳彦杰盯着他的眼睛。
  
  柳晨曦被他看得惶恐,心头莫名其妙地不舒服。“你在外面也有女人?
  
  “有,”柳彦杰回答得干脆,“不止两三个。”
  
  柳晨曦愣了愣,有些不是滋味地说:“要是里面有好的,就带回家给爸和二妈看看。”
  
  “有好的,第一个让你看。”
  
  柳晨曦阴沉着脸。
  
  柳彦杰伸手揽住他肩头,轻轻拍了几下。柳晨曦拨开他伸过来的手,同朱丽说:“二妈,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叫老胡把车子开过来。”说完 
 15、第九章全 。。。 
 
 
  ,他挤出人群离开戏院。
  
  弄堂后面停了不少车,这些车大多是今天来听戏的小姐、太太们的,都像说好了一样,颜色全是漆黑、跟涂了蜡似的,就像柳彦杰脚上那双锃亮的黑皮鞋。柳彦杰是不能想的,想起就让柳晨曦焦心的难受。柳晨曦在找车上花了不少时间。
  
  弄堂深处停了一辆汽车,与其他车子有距离,加上拉得严实的车窗帘,有种与外界隔绝的孤傲。一个穿着西式长大衣的男人缓缓走近车子。
  
  又是一个柳晨曦意料之外出现在戏院外的男人。
  
  伊藤没有穿军装,乍一眼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傲慢与自负。依他走来的方向推断,他也刚从戏院出来。柳晨曦不知道这个日本人看了那出戏后是什么感受。或许他根本看不懂。
  
  伊藤身后跟着个穿长衫的人,柳晨曦以为是翻译,细看觉得在哪见过。再瞧到那副款黑框的眼镜,柳晨曦忆起他是在DD’s见到的社会版报编辑蔡恒。蔡恒附在伊藤耳后不知说了什么句话,伊藤向他点头,蔡恒满脸笑容地走开。
  
  自从上回柳晨曦与伊藤在新雅一别后,伊藤就没在再出现。柳晨曦并没有真的约他去舞厅。起先几日,柳晨曦心中难免还有些担心他会来找麻烦,许久不见动静,倒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他。
  
  伊藤也看到了柳晨曦,一瞬间两人都楞了下,相互对视。
  
  可能是柳晨曦站得近了,伊藤的保镖先一步走来推开他,口气不善。受到伊藤的训斥,那保镖才恭敬地退到一边。
  
  伊藤摘下礼帽:“柳先生。”
  
  柳晨曦还在考虑要不要接话,不远处柳彦杰已经走了过来。柳晨曦急忙向他道了别,伊藤点头表示理解。
  
  柳彦杰找到柳晨曦时也看到了伊藤,他问柳晨曦那人是谁。柳晨曦告诉他是个曾经被他医治过的病人。柳彦杰脸上露出疑惑,转身又与伊藤对了一眼,才带着柳晨曦离开弄堂。
  
  两天后,柳家信箱里多了一封没有邮戳以及寄信人姓名的信。但收信人明明白白写着柳晨曦。
  
  信是刘福拿来交到柳晨曦房里的。那双突兀的大眼始终盯着柳晨曦,直到柳晨曦请他出去,他仍谨慎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遍那信壳。
  
  接近下午三点的天,太阳已经落到老虎窗下,对面小弄堂里的主妇开始收衣服,野猫仍在墙角幽怨地叫唤。柳晨曦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信。
  
  这是封伊藤寄来的信。
  
  信的内容很有些意思。柳晨曦本想伊藤会指责自己对新雅的事不守信用,却非是那样。他用了诸如,“当时情况若是轻易答应先生的要求,别人会以为先生是‘投降派’或是‘同日本人勾结的汉奸’”来解释新雅的事。柳晨曦看着笑了,这日本人倒是为自己着想。不过,是不是真那么想就很难说了。
  
  信后,伊藤邀约柳晨曦今晚到东方饭店吃顿便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有大家喜欢的亲个小嘴什么的~~~嘿嘿~~




16

16、第十章上 。。。 
 
 
  第十章
  
  从去年秋天开始,由难民潮带起的上海的繁荣走向衰退。物价节节攀升。有飞涨就有屯积,这两者像亲兄弟一样总是纠缠在一起。有消息说,囤积者准备以不菲价格购下部分日常必需品储藏于仓库,人为抬高商品价格。而日本人则准备封锁长江的商业和客运交通,切断上海与大部分内地的贸易联系。(上海歹土)
  
  柳彦杰最近在为辟开一条从上海到内地的线路与人周旋。忙碌的同时也令他避开了柳晨曦。
  
  晚上,柳彦杰和周景一起去东方饭店,他们约了白三爷。柳彦杰在上海的人缘算是不错,但在内地就要稍差些。白三爷交际的圈子大,这几年他与内地一些官员始终保持联系。要是白三爷涉及货运,他的买卖会做得更大。有时候柳彦杰会为他可惜。白三爷不买船、不买车,这两年只眷念古董,完全埋在了瓷片堆里。
  
  车开得很稳,柳彦杰与周景在车内闲聊这几天上窜下跳搞得人心惶惶的股票。周景说他买了一些与战争密切相关的股票,因为白三爷笃定地告诉他稳赚不赔。“全世界都在打仗。国内也在打。别看上海这几年太平,它也逃不掉,只是早和晚的事。”
  
  柳彦杰他们到饭店后,又过了半小时,白三爷姗姗来迟。今夜他戴了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一双睿智的眼睛打量着柳彦杰。周景订的是靠近舞池的座位,三人坐下后点了菜。柳彦杰带了件小礼物给白三爷,是个乾隆豆青釉水盂。白三爷欢喜地收下了。
  
  三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商谈。
  
  舞池里身穿华服的男男女女相拥摆动。角落里还有几个年轻人,东张西望地物色女伴。“无限柔情,像春水一般荡漾,荡漾到你的身旁,你可曾听到声响” 绵软的《述衷情》像浓郁的法国香水,随着爵士乐队的演奏弥散在整个大厅里。白三爷似乎也有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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