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橙红的余晖中,发缘映着一层光晕,此时的吴真像是,自己会发光。
目光却认真凝视着他,一瞬不瞬,“那么,沈为,你愿意,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不同于他平常淡然的温和,吴真的语气动情但诚挚,沈为眼底瞬间涌起雾气,他咬着嘴唇,阖上眼眸的瞬间,雾气濡湿了睫毛。
吴真温软的嘴唇轻触在他的眼帘,蜻蜓点水般的一下便离开。
他听见吴真再次开口,“先别急着回答,我知道你在乎我,但也听陈川说过,你跟我不一样,你并不是个纯gаy。”
沈为睁开眼,看着吴真,吴真表情凝重的,超乎寻常。
“沈为,你和我,两个男人。两个男人在一起,今后的路,或许,会比寻常伴侣的更艰难。关系不会有法律保障,可能很久都不能堂而皇之地,以伴侣的身份站在公众面前。我们永远不会有孩子,沈为,即使是这样,你仍愿意跟我同甘共苦,祸福与共,一直在一起吗?”
“我爱你,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像爱你这样,爱任何人”,泪水,从沈为的眸间,跌落。
下一瞬,他被吴真紧紧抱住,他也同样伸手抱住吴真,不带色欲,甚至没有亲吻,只是用尽全部力气地拥抱彼此,像是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松开他的时候,吴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小心的打开盒盖,宝蓝的丝绒衬着两枚铂金男戒。
同样的款式,沈为记得,这正是他曾经,从吴真的脖子上扯落的那一枚。
他从盒子里把戒指一起取出来,捏在指间,两枚戒指只是内圈的刻字不同,一枚刻着Syen&Zane,另一枚是,Zane&Syen。
“和你想的不一样,它们不曾属于其他任何人,也没有什么历史。”
吴真温声解释,“春节前,我托朋友把戒指带回原厂刻字,今天下午,才取回来。”
沈为握住吴真修长的手指,一直凝视着吴真的眼睛,他把戒指郑重的戴在吴真左手的无名指上。
从他手上接过另外一枚,吴真同样郑重的,把戒指套上他的手指。
一次承诺,整个余生。
沈为低头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金属反射着夕阳余晖,在指上凝重夺目。
“要对彼此负责,要对对方忠诚。”
沈为抬起头,吴真正专注看着他,“要善待对方,也要善待自己。”
沈为再难自控,拖着吴真的手臂,他把吴真揽入怀中,窗外暮色沉沉,夕阳没入西山已是大半,他听见吴真在他怀中说了什么。
吴真的声音轻的,像被风吹拂的羽毛,但他依然听的,清晰分明。
那么轻的两个字,竟重过千钧。
沈为把吴真抱的更紧。
爱你……
(一七三)
挂断内线电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两声,“请进。“吴真说。
周航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又反手关好门,吴真双手撑着桌面站在写字桌后,正低头看着一张照片。
周航走到写字桌前停下,并没有坐的打算,吴真同样也没有跟他委蛇的打算,抬头便看见周航左边脸颊上有片清晰的红肿,他微不可见地扬一下眉,“有事?”
周航脸色铁青,“沈先生要见你,现在。”
要见他的一定不是沈为,吴真只是吃不准这位究竟是沈为的大哥,还是沈为的父亲,但无论是哪位,这一次见面都是必要的。
他穿上大衣,“走吧。”
一边往外走,吴真一边扣上大衣的纽扣,他听见周航在他身后冷哼一声,周航心里不痛快吴真知道,那巴掌是谁打的,他也猜了个大概。吴真自问他并不是刻薄的人,但此时真的差点笑出声来,周航平时也算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却办的极蠢,反正算计沈为的事已经做了,被上面那位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如果换成吴真自己,负荆请罪也好,悔恨的涕泪交流也好,总之马上主动认错让自己有多惨看起来多惨,也不过就是一顿训斥,何至于让这事成为把柄被旁人要挟。
一路上,周航没有再说话,吴真也没有多问,车一路往西开出市区,到了西山脚下。
这是幢近郊的别墅,只有门前的石壁上,有一个并不醒目的金属门牌,正面是两个镌刻的隶书小字“沈宅”。
这幢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历史,墙体上已经攀满了凌霄和爬山虎,窗户还是老式的狭窄木窗,院中的大树浓荫低垂,当真有几分庭院深深的感觉。
开门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整齐利落,看得出来是家里的保姆,周航引着他一直向上走,实木楼梯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这幢房子内部保持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风格,好像时光交错,在这里,停滞不前。
周航敲响二楼一间房门,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答应,“进来。”
浑厚低沉的男音,听起来不算苍老,周航把门推开,面对着门的窗前,有个男人高大的背影。
“吴真先生来了。”周航向这个男人说道,并没有称呼。
男人转过头来,果然是沈慎,在电视新闻或报纸上,吴真看到过他很多次,沈慎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稍显清瘦,他的年纪应该四十五岁上下,这是吴真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他,沈慎的风度仪态可不是新闻照片上能看出来的,英俊沉稳,他的眉眼,和沈为很相似。
沈慎淡淡的点下头,周航没有再说话,他退出去,把门关上。
沈慎果然是上位者的气场,即便一言不发,也能感觉到不怒而威的气势。
吴真没有开口,既然是沈慎把他请来的,自然不用他问,沈慎也会有话要跟他说。
“吴先生你好,这样把你请来有些冒昧,请见谅。”男人的开场白很礼貌客套,“我是沈慎,沈为的大哥。”
“沈先生您好”,吴真很淡地笑了下,这一面迟早是要见的,方式什么的他还真不是那么在意。
男人向吴真伸手示意了一下,吴真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吴先生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天请吴先生来,是为了沈为。”
吴真笑意更甚,自然,他跟沈慎,除了沈为,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交集。
男人看着他的眼光,忽然淡淡的苦笑一下,“沈为从来没有提过我这个大哥是吗?”
吴真不好不回答,他简单的说,“我们在一起,很少谈到这些事。”
“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我也叫你吴真可以吗?”沈慎问他。
吴真点一下头。
称呼什么都无所谓,这个男人那种即便礼貌,也让人无法忽视的居高临下的感觉,怎么都是隐藏不住的,位高权重者的习惯使然,他可以理解。
只是不知道,沈慎要跟他谈的,是什么?
(一七四)
“我其实一直想见你,只是,时机一直不合适。”沈慎平静的开口。
吴真略笑一下,算做回答,他不是完全明白沈慎所指的时机具体是什么。
“我想,你对见我,采取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吧?”沈慎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抬起头看他那一眼,目光犀利如炬。
吴真坦然的回视着沈慎,“我跟您,是站在对立面吗?”
沈慎忽然微笑了一下,“这正是,我想要见你的原因,如果我们没有矛盾,那我们都希望沈为幸福,是吗?”
吴真点下头。
“我很久没有见到沈为了,但他的情况,我都了解,就我所知,他的状态,并不算好,他的抑郁症又复发了,至于原因,固然有周航处理不当的地方,这个我会解决,我相信,你也不能否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你而起。”
吴真垂下眼睛,沉默一会说道:“我会对他负责。”
沈慎摇摇头,“这句话,说的太满了,吴真,沈为不是一个你说负责任就负得了责任的人。”
吴真没有回答,沈为静默片刻继续说道:“你对沈为,了解多少?”
终于切入正题了,吴真淡笑一下,他看着沈慎,“关于沈为的事,全部的,无论是从秦姨那,还是从周航那,都不可能知道,不出卖沈家的家事内幕是他们的底线,问沈为本人则更是不可能。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一直等着今天这次见面,愿闻其详。”
沈慎看着他的目光很认真,最后他环视一下四周,“这幢房子,是我祖父的老宅,我和沈为,都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
吴真收住笑,他听的很认真,认真而且专注。
“我们的母亲,是个很著名的芭蕾舞艺术家,她是把舞蹈视为生命和追求的女人,生我的时候她还很年轻,之后十多年,她都不肯再要孩子,怀上沈为,是个意外,但我父亲非常坚持,所以,她才最后妥协生下第二个儿子,当时,她已经三十七岁了。”
“生完沈为,她身材变形的很厉害,毕竟已经是那个年纪,但是,她不肯放弃,用很极端的方式训练和节食,结果,导致严重的内分泌失调,父亲为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悉心调理两年,她才逐渐恢复,但是,基本上,重返舞台无望了,当时,是我父亲事业最关键的一个时期,只注意到她的身体,而忽略了她的精神状态,在那个时代,确实,也没有太多的关注于人心理问题的经验,她情绪总是不好,我父亲一直觉得,慢慢她就会适应和接受现实的,但他不明白,那时候也没有人会明白,其实,她已经患上很严重的抑郁症。”
“因为身体原因,沈为自小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关注就很少,父亲常年不在家,我当时读寄宿学样,母亲变得越来越沉默,沈为小时候话也非常少,可当年,我们只是以为,他是个天性安静的孩子,完全不知道那几年中母亲对他的影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沈为五岁的时候,那一年夏天,秦姨接沈为从幼儿园回来,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围着一层,不同寻常,那天,我们的母亲,就从这幢房子的屋顶上头朝下跳下来,自杀,当场,殒命”。
(一七五)
沈慎叙述时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完这些却突然停下,本来端肃的面容上浮现出细微的痛楚神色,吴真略把眼光转开。
片刻的静默后,他听见沈慎继续开口,“人群散出一条路的时候,母亲被蒙着白布,从沈为向边抬过去,那时他才五岁,并不懂发生了什么,秦姨当时也已经吓傻了,等她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沈为,他还是看到了一部分,担架上都是血,母亲的长发从白面下面披散开,地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吴真的眉头皱的更紧,他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看着沈慎。
沈慎看着他,“很可怕是吗?但如果我告诉你,这只是沈为人生经历的第一场痛苦,你是什么感受?”
吴真依然没有回答。
“沈为继续了母亲的艺术天赋,母亲在世时也在这方面极力培育他,他从小钢琴就弹的很好,母亲去世之后一段时间,父亲和我都尽可能的多陪伴沈为,他那个时候还是好小的孩子,他很少哭,也很少跟大人交流,总是安安静静的自己在练琴,但第二年,父亲就外派了,而我上了大学,我们能在他身上投入的精力都有限。”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其实母亲去世,我们全家人都很痛苦,但是,我父亲的身份,不可能一直不续弦,沈为十岁的时候,我们的继母过门,虽然是继母,但周念盈的年纪,只比我大四岁,当年她26岁,也是一个舞蹈演员。”
“沈为那时候,并不觉得他性格特别乖觉,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他跟盈姨相处的非常差,完全是孩子似的偏执和任性,他强烈的针对盈姨,让父亲很尴尬,也非常为难,那时候,我马上大学毕业了,走仕途已经是早就决定好的发展方向,所以,我当时劝父亲,送沈为去国外读书,他不需要承担家族的这部分责任和压力,父亲也觉得这是一个更适合沈为的选择,我们为他挑选了一所很有名望的艺术学校,主修钢琴,因为他年轻小,所以,在美国为他选择的监护人,是盈姨的堂妹,她叫周念薇,比沈为大八岁,当时,刚读大一,其实,她也非常年轻,我们选择她的原因,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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