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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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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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频频的高个女生,谢曚。
  忘了提及,谢曚也进了市立中学,不过这并不是她的第一志愿,遂也不怎么兴奋。绝妙的是,全年级十几个班,薛适与谢曚竟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起初,薛适很是欢欣,想说自己并不孤独,身旁还有如此亲密的发小陪伴。薛适不与他人接触,只盼着谢曚能主动关切自己。
  但谢曚重视表面工作,忙与新同学热络熟识,反倒对薛适宽心,将他撇在了一边。若不同班,倒也还好。如此一来,薛适便更为阴郁了。
  其实,人生本就是连贯的,没什么阶段性可言。但无知的薛适,却将自己的过往分割开来,只懂回忆历史,沾沾自喜,不思进取。
  薛适已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从小学到初中,他仅凭借小聪明,维持着拔尖的成绩,以此换取自尊,将天性自卑的自己,重重伪装,自臆过活。
  其实薛适看不穿,他过往的风发意气,都不是凭真材实料赢取来的。他人与己亲近,多是有利可图,谁会在乎你的学习成绩如何如何。薛适花钱大手大脚,又受不得吹捧,便总是恩惠旁人。长久下来,身边总是围着一群笑脸相迎的好友,人缘热络是假,图吃图喝才是真的。
  如此大方,只因零花钱丰厚,而来源,则是薛适不怎么尊敬的父亲。
  薛勤胜将自己的大半生命,都投入到了赌博之中。财路邪门歪道,他自不懂珍惜,总是挥金如土。
  薛适看不惯父亲,却仍欣然享受着父亲的不义恩泽,毫无自知。
  赌博赢来的财物,皆是怨念,迟早加倍奉还。薛适营造的优越感,也是虚幻不实,注定崩坏的。
  薛适鄙薄地认为,进了市立中学,就好似进了保险箱。他不愿再顾及学业分毫,心中所想的,除
  了男人,还是男人。仿佛找到一个安稳归宿,才是他毕生的课题。
  于薛适而言,高中是一个全新的阶段。他终就放开了心底的枷锁,做好了迎接男人的彻底准备。
  以心,以身……
  开学不久,北京进入了金秋时节。
  某个周五,薛适趁课间给母亲发了短信,谎称自己要去同学家过夜。傅雪萍倒也宽心,只回了个“好”字,再也没有多加过问。
  下午,放学铃声刚一响起,薛适便快步跑出了校园。他穿过胡同,爬上天桥,大步前行。那辆红色QQ停在马路对面,洁净的车身反着光亮,极其扎眼。
  薛适羞涩地张望一番。对于此次邪恶行径,他恐怕同学发现,却又隐隐欲意炫耀。走至车旁,车中人推开了副驾的车门。薛适快速踏入,而后一声轰响,车便急急上路了。
  狭窄的车厢内,正在驾驶的何健,始终按耐不住自己兴奋异常的情绪。他先是念起了方才的遭遇,神采飞扬地讲述着:
  “现在这年代,同志真是太多了!刚才我去报摊买杂志,一个男孩儿就走过来问我,说‘你是徐铮吗?’我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他就羞涩笑笑,转身走了。这肯定是网友见面啊!那个男孩特秀气,看着就像是同志!”
  坐在一旁的薛适,只惦念着即将发生的性事。他轻蔑一笑,不屑地讥讽道:“哪有那么多同志?你怎么肯定人家就是啊?”
  “哎呀!肯定是!”何健大喊着,身体一阵颠颤。他干脆扭过了脑袋,对于前方的路况,已是全然不顾了。
  薛适为自身安危着想,便敷衍一声,不再接话了。
  何健驶出城区,上了高速。车子一路疾行,所去何方,薛适却全不知晓。正犹豫是否询问时,何健拐向出口,重又进入了建筑物密集的区域。
  薛适淡淡问道:“这是哪儿?”
  “通州!”何健猛地右拐,并抬起左臂,边指边说:“那儿!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薛适循着望去,见一幢高大呆板的楼房,顶端立着四个硕大的红字,红旗宾馆。
  将车停好,二人扭捏地走进大门。办理入住手续时,何健紧紧盯着前台小姐,目不转睛,眼中明显透着惊恐。薛适则站在远处,双手攥着肩上的书包带,死死压低着脑袋。
  少顷,何健从前台小姐手中恭敬地取回了自己的身份证,他冲薛适使了使眼色,俩人一前一后,悄摸走进了电梯。
  封闭的空间内,唯有二人。忍耐许久的何健,勾上了薛适的肩膀。
  薛适翻起白眼,不耐烦地抱怨道:“为什么选这么远的地方?”
  “远……安全点吧。”何健说罢,嘴唇向薛适这边默默靠近。将近亲上时,他抬眼瞥见个类似监视器的圆罩,才止住动作,老实下来。
  薛
  适盯着对方,皱眉问道:“咱俩在房间里的时候,不会有警察冲进来吧……”
  何健张开嘴巴,一脸惊恐。刚想说些什么,只听一声轻响,电梯门便打开了。
  深邃的走廊,阴沉暗淡,微微散发着一股霉味。脚下是深红色的地毯,向着两侧延伸而去。两个人循着房间号,蹑手蹑脚地慢慢走。拐过一个转角时,见别的旅客站在狭窄的过道之间,正要进屋,何健便拦下薛适,赶紧退了回来。待走廊中没了声音,他们才小步跑过,迅速挤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时,薛适只觉紧张多余,不由得笑出了声。何健立即回身,吻了上来。薛适的书包,被死死压在了门上。
  二人顾不得清洗身体,便直接倒在了一张单人床上。他们急躁地扯去衣裤,赤条条地纠缠在一起。
  薛适被动地接受着对方所做的一切,而何健,则用颤抖的手掌,贪婪抚摸着薛适的身体。他的嘴唇贴近薛适各处,许是因为紧张,总是犹豫不决,亲吮得也不很实在,反倒将薛适弄得瘙痒阵阵。
  何健拥上薛适,紧贴着的身体不断蠕动。他显得笨拙,一双厚唇覆住了薛适的嘴,简直就像啃食一般。最终,此次缠绵在各自的爱抚中达到高…潮,非常迅速。
  两个人特地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开房求欢,形式极其隆重,实际过程却乏味得要命。在经验老道的人眼中,二人的行为,顶多就算是个前戏。但对于毫无经历的何健与薛适而言,这段过程,已是足够回味的了。
  话说,那几毫升浓稠的液体,威力真是巨大的。它遮蔽了男人的双眼,迷幻着感官,直到发泄罢了,才重回现实。薛适再看何健,瞬时就索然无味了。
  他任性地说想要回家,何健不顾颜面,窝囊着劝留,却仍被薛适冷漠拒绝了。
  二人在开房不到两个钟头后,便偷偷办理了退房手续,慌忙离开了。
  


☆、战略性失策

    或许,同志多是故作老成的。你和他们谈及一段青涩浪漫的恋情,他们总是不屑地甩甩手,笑说真实的同志圈并没有多少浪漫可言。
  但,老成只是一种无奈的武装。谁都年轻过,年轻时谁不曾对心中的憧憬抱有幻想过。只是现实过于残酷,幻想总是破灭。伤得久了,最后只得自诩一声老成,灰溜溜地抽身而出。
  那时,薛适也有许多幻想是破灭了的,比如对叶爽的暗恋,抑或是对于何健的期待。但薛适仍保有许多遐想,最殷切的,则是在校园内邂逅一段恋情。两个同龄男生,维持着禁忌的关系,在枯燥的校园生活中相依相伴。每当在学校内看到那些牵手同行的男女情侣,薛适便羡慕不已,对于心底的隐隐期盼,就更为深切了。
  深切归深切,只是薛适的独行风格,却又消极到了顶点。
  除却谢曚,薛适能勉强搭上话的,也就是军训同屋的那一票男生了。
  每日午餐时分,薛适默默跟着他们走进食堂,缩在餐桌的角落里,兀自吃饭。大家聊天,薛适也是很少搭腔。那几个男生,喜好打篮球,有时盛情难却,薛适便勉强站在场外,象征性地呼喊两声。薛适的交友圈小得可怜,就更别提结识新人,发展什么同志恋情了。
  那一票男生中,有两个样貌俊俏的,走在路上,总能吸引一些女生的目光。谢曚曾向薛适坦言,喜欢其中的一个。薛适听罢,只是笑笑,连声感叹着谢曚的自作多情。
  二零零三年元月,薛适迎来了高一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不同于以往的辉煌,薛适此次的成绩极惨,排班中倒数,而数学,竟只考了十九分。
  落寞地回家后,薛适将自己关在小屋里,打开电脑,登入网络。看着那些网友们不断跳动的头像,他却没有丝毫闲谈的欲望。
  突然,远处传来了防盗门被猛烈推开的巨响,薛适知道,那是久未归家的父亲,于是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直直贴在了椅背上,不敢动弹。
  皮鞋硬跟扎实地扣击着木质地板,那恶狠狠的声响,一步一步,迅速逼近。薛适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中仍是充满了恐惧。
  薛勤胜径直推开了小屋的房门,那张狰狞的脸,顿时立现。薛适抑制不住喉结的颤抖,恐慌地盯着父亲,心中暗自揣摩,对方是怎样知道自己的惨烈成绩的。
  薛勤胜的眉毛已拧成了一截,怒吼道:“你他妈怎么考的!你学了没有!”
  薛适默不作声,目光只敢在低处游移。
  薛勤胜呵斥一声:“看着我!”
  霎时,薛适哆嗦一阵,勉强抬起头,眯眼盯着父亲的下巴。
  薛勤胜脖颈通红,盛气凌人地骂道:“你怎么能考成这德行呢!过几天就是春节了,聚
  会的时候你让我怎么说啊!你爷爷对你希望那么大,你就考这点儿分儿,你想什么呢你!我原来就靠着你的成绩向别人夸夸口了,现在你让我说什么!”
  父亲的一字一句,反复冲击着薛适的神经。他咬紧牙关,竭力忍耐着体内翻涌的愤懑。
  幼时,薛适缺乏父亲的关爱,无论谄媚还是胡闹,都博不到父亲太多的注目。直到上学,有了“考试分数”这种勾人比较的挑拨产物,父亲才发现了儿子的存在。
  起初薛适亦是盲目的。他神经质般地严格律己,只为保求拔尖的分数。每逢父亲向亲朋好友大肆夸口时,薛适也沉浸其中,沾沾自喜。
  直待作了父亲多年的炫耀资本后,薛适终就厌恶了。他只觉自己永是活在父母长辈的期许之中,而自己的未来,也已被呆板的框架设定好了。仿佛稍有出格,就是对他们的不忠,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当薛适意识到自己的同性恋本质后,他便越发绝望了。纵使自己保持优异的成绩,考上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那以后呢?依照父亲的期许,娶一个能令他四处夸耀的儿媳?生一个能令他继续操控的孙儿?
  当薛适被此番问题困扰之时,他不禁由衷感激,自己的同性情结,竟是那么得坚定。作同性恋,仿佛已超越了对于自我的坚持,而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
  历来乖巧的薛适,终就没有扼杀心中那最后一分叛逆。它萌发壮大,却不露痕迹,时刻操控着薛适的思绪,亦让至亲的父母,愈加看不透他这个孩子了。
  反观,将脸面视为生命的父亲,是绝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个孽畜的。儿子喜欢男人,儿子没有娶妻成家的意愿。薛勤胜怎能开口,向老父老母讲述这个残酷的事实?薛适不禁想,自己迟早会令父亲失去夸口的资格,甚至会令他蒙羞终生,倒不如趁早,失望个干脆,以免蒙蔽太久,再摔个粉身碎骨。
  薛勤胜仍在满腔愤慨地怒斥着儿子的不思进取,蓦地,薛适就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惨事。
  忘了什么缘由,薛适的三大爷,与薛勤胜夫妇二人结伴,驱车跑了趟外地。夜间行至一处县城,薛勤胜先将妻子安置在了宾馆,随后,便与三哥嫖…娼去了。事毕,遭人敲诈,二人多方推辞,暂且脱身,遂溜回宾馆,叫醒了睡梦中的傅雪萍,狼狈逃窜而去。
  想到此,薛适不禁怒火攻心。念起平常,宿于饭馆的父亲总是告诫自己,在家要爱护母亲,不要让她喝酒,亦不要让她动怒,更不要惊扰她的睡眠。结果他自己搞出恁大的丑事,却又记不得自己的冠冕劝诫。
  当夜凌晨,薛勤胜驾车,在漆黑的盘山道中一路疾行。途中,傅雪萍旧病复发,那凄厉的惨叫,刹那响彻了阴冷
  的山谷……
  耳边,父亲的喋喋不休已然模糊。薛适闭上双眼,厉声大喊道:“我不学!我就是不学!”
  薛勤胜倒是一阵惊颤,继而瞪圆了双眼,指着电脑,怒骂道:“是不是老玩电脑?玩物丧志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把电脑给你收了!”
  薛适眼中立刻噙满泪水,又不禁暗自嘲讽,玩物丧志,你个玩物丧志的败家赌徒,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但此话却说不出口,只是情绪激动,再次回嘴道:“你收吧!你收了我看电视!”
  薛勤胜浑身颤抖,通红的两耳似冒烟一般:“电视也收!”
  薛适攥紧双拳,大声回驳:“那我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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