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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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颂-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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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

  客栈是住不了了,傅昱找了间隐蔽的农户,给那对夫妇一些银两,然后我们便在此住下。
  
  傅昱将农户夫妇送走,淡淡扫了一眼屋内四周,道:“这里环境不错,你先睡着,我出去看看。”
  
  屋里不过一张床,比方才客栈里的那张单人床还小一点,而我与傅昱都乏了一天,不得不休息。
  想着,我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低头“嗯”了一声。
  对面久久没有声响,我正欲再说,忽然吱嘎一声,一阵凉风呼喝,猛地袭面而来,将我后面“早些回来休息”那句话给吞噬了。我诧异地抬头,四周又重新沉浸在静谧中,红烛摇曳,光影朦胧,但见傅昱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出了去。
  苍茫夜色一下子就将那料峭的背影给吞噬了。
  
  以我对傅昱的了解,他如此失态必是有了心结。回顾方才与傅昱说的,我只是质疑他是否寻错人,言语之中并无对他人的影射想来傅昱在认定是我的同时必有难言之隐,因而即使被质疑了也只得怨愤离去,并不言明。可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他这样随性的人也难以启口。
  
  我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养足精神先睡一觉。
  然而躺了半天,身子疲惫更甚,大脑却愈发清晰。
  
  因为农舍简陋,是农户用来存放食量的,一叠破旧的白絮扎成的棉被挡不住严寒,我只好从包袱里取一件傅昱的冬衣加盖在身上,闻着这股熟悉的气息,感觉双脚渐渐暖和起来,不一会便睡着了。
  
  大概是受够了严冬的冷,我自然而然地在梦里相象出一个春风拂面,鸟语花香令人向往的场景。
  我自小是受了娘的蛊惑,她总是抚着我脑后的发,讲她与爹爹相遇的一瞬,由此我不止一次幻想过这么一个画面。
  
  翠鸟鸣,湖未央,落英缤纷。
  她于万花丛拥簇的湖心小岛,含笑放飞手中白鸽,彼一回头,青衫晃过,那人信手取下她肩头的桃花瓣回之一笑,映着太阳的偏光,干净、真挚。从此以后,那道眉宇间弯成的角度,成了她今后填满胸口不可或缺的一块。
  
  万千人中,一眼相中,便再也空不出任何地方留给他人。
  
  所谓一见钟情的眷念亦不过如此。
  
  这样的画面太美,导致我常常想着想着就深陷其中不愿醒来。
  
  “小末——”
  转了个身,急促的叫声让我不得不睁开眼。
  
  傅昱神色紧张,低声喘着气,整个人伏在床沿。门是敞开的,阵阵凛冽的风吹过堂,我察觉到不言而喻的紧张氛围。
  
  我张嘴欲语,然而傅昱别开视线,气息微弱道:“什么都不要拿,马上跟我走。”
  
  屋子里那么黑,我点头,猜他应该能感觉到。
  
  我果真什么都没有拿,只身跟着傅昱,看他的朝向是打算走农屋的后门。
  
  我想的不错,是追兵追上来了。但这追兵绝不是何祺,就算是何祺忠心的旧部,也绝不可能在战乱中为了两个人而罔置一个国家的存亡。这样想来,夜袭的唯有可能是金兵。
  
  傅昱将后门拉开,一晃的,眼前皆是银光闪闪的刀面,衬着火光通天。
  
  来人均着夜行衣,看不出来头。
  
  领首的两个蒙面人见到傅昱,先是一顿,接着道:“公子果然是情义之人竟折返回来了。”
  “公子若是不插手此事,与我等一道回兵营,想必大人见了也会很高兴的。”
  
  傅昱沉声道:“你们若是来抓我回去的,我有太祖金谕可纵游山水不理国事,若是要伤害小末,她一个别国弱质姑娘,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公子这么说,岂不是非要我们为难?杨末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大人下令捉拿,我等自不敢有丝毫懈怠。”
  
  “公子乃聪明之人,现下你孤身一人应对我们数十人已是不敌,何况方才对役精力有所耗损,如何再斗?”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傅昱几不可闻地叹了一气,定定道,“今日纵是力有不逮、尸骨他乡,我也绝不会退让一步。”
  
  “那属下也就得罪了!”话音未落,那人低头行礼的瞬时,手腕间带出一把利刃,锋刃的剑柄走向直竟逼我眉心。
  
  我惊惧地大喊着倒退,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中下意识地去抓傅昱的衣裳。
  
  然而触及粘稠一片。
  
  指尖的血液还是温热的。
  
  原来傅昱负伤折回来为的救我。
  
  想到身处险境,傅昱又负伤在身,我急得要哭了。
  
  傅昱托住我手臂,旋身将我背在身后,一边应对那些人,一边低声与我道:“抱紧了,不要松开”
  
  他气息微弱,手上暗暗施力握住我。
  我只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却是傅昱拼尽最后一丝绵薄的力气施展轻功带我腾身跃起。与此同时,底下一黑衣人朝我背上掷出一剑,却被傅昱转身接下,我俩再度跌回地面的时候,一条锦带好似天际的一道曙光,将我和傅昱缠住,拉出重围。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尽力了看见了么~




☆、笼烟雨

  我双脚方着地,支撑着我的躯体突然沉下去。心猛地沉下去,我反手握住傅昱的手,指头触到一片冰凉,刹那间像是整个坠入冰窖里。
  
  傅昱,傅昱这是怎么了?
  
  我慌忙搭着他的手腕,直到感觉脉搏微弱的跳动,紧张的神经才有了些许松懈。
  
  “华沐,你醒醒,不要睡过去,拜托醒过来啊”
  “傅华沐已经流血不止了,你再动他就离死亡更近一分。”冷冷冰冰,却带几分相熟的语调。
  
  我诧异地抬头,面前站着的这一樽果然是耶律弘云。
  只是再没有过去那种风情,全身透露着夜幕的凉意。
  
  自从上回城下,他以为遭到背叛而愤恨离去,我便再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现下突然在面前出现一个人来,让我从突如其来的震惊到诧异到愧疚,最后千言万语只是低头绞着衣襟,化成一句:“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但请你救救华沐,这个时候真的只有你能做到了”
  
  我与傅昱此时又要躲避何祺又要防着斡离不的杀手,里外皆不是人,除了耶律弘云竟真的找不到任何帮助。
  
  耶律弘云的脸从斑驳的树影中慢慢展现,他那双原本光彩夺目的眸子不知为何充满湖色的哀伤,凸显的颧骨,削尖的下颚。
  
  将我看得心跳慢了一拍。
  
  “你当初决定伤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当初拉下城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耶律弘云步步紧逼,把我质问得无以回复,只能苦声解释:“真的不是我要背叛你,这只是因为”
  
  “杨末,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了!”耶律弘云厉喝一声,打断我的话。
  
  鼻尖酸涩,然而此时说再多的也是多余。耶律弘云因此而受到的不幸悲愤一点也不会减少,我托住傅昱的手把他背在身后,仍是怀着愧疚和感激地对耶律弘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方才救了我们”
  
  “我救了你们么”耶律弘云冷哼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与此同时背后一片凉风袭来。
  
  我鸡皮疙瘩顿起,惶然地往后看去,锦条再次从耶律弘云手中挥出,犹如蛇魅缠住我和傅昱,我大吃一惊,连忙调转头去,不想耶律弘云瞬间就站在我面前,表情漠然,字句生冷:“我只是不想你们死在别人手里。”
  
  耶律弘云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意。
  
  固然耶律弘云以为我和傅昱欺骗了他,让他堂堂一个辽皇后裔遭到如此境地,气愤恼怒,想要报复是自然的,只不知,他往日的那股倔性越来越顽劣,曾经扮作女人的妩媚风骚全然不见了。
  
  “你要带我们去哪?”夜里林间,寒风凛冽,我说得瑟瑟发颤。
  
  这一路向北日夜兼程的,我实在搞不懂耶律弘云心底在想些什么。
  
  “我大辽。”耶律弘云瞥了我一眼,没好气道。
  
  我退了一步,紧张道:“辽不是早灭了吗,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带我们去毁灭?”
  
  耶律弘云拨弄着篝火的手一顿,树枝咔嚓一声折断。他幽幽地瞪了我一眼:“我大辽永远不可能毁灭,现今也只是不想参合在金和宋的战争中,为了我族人的生活稳定,暂时偏安一方罢了。”
  
  我急忙安抚性地点头。暗骂自己竟然忘了耶律弘云的忌讳,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再看耶律弘云一副落寞的样子,我也不得不停下套话,转头望见躺在林荫下的傅昱,他的脸色是好了一些,耶律弘云身上还带有一些皇室御用的伤药,虽然见效还算不错,可一直不见傅昱有清醒过来,我这头心里急得瘙痒却又无可奈何。
  
  耶律弘云一直都是带着我单独行动,而途中未有见他留下标记或者等待什么人来,我不禁好奇他曾经带着的那一路将士到底都身在何处,难道已经到残余的契丹族的领地了?
  
  由此我更加期盼傅昱能够尽快好起来,眼下还有数日的行程才能出宋境,若是傅昱能恢复醒来,或许我二人还有逃离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请允许我这样字数不多但是写得会尽心点
唔sorry,大家,我已经是得空就码字了,我每个文都比上个文花费更多精力,所以这个文我很爱很爱,绝对不会再断更那么久了~




☆、变节

  我与耶律弘云夜以继日地向北复又行了两日。此间傅昱都未曾眨过一下眼睛更别提彻底恢复清醒,导致我心中那一簇希望的小火苗渐渐微弱。
  
  耶律弘云晃了晃酒囊,仰头将酒囊一口气喝完,语气不明地道:“明日便可抵达目的地了。”淡淡的音调中带着些许惆怅。
  可相比之下我更为惆怅,一想到我与傅昱此去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返故里,或者就客死异乡,心中分外疾苦:“你可与同伴亲人相聚,总比你老想着那些光复家国更切实际一些,有何悲伤?”
  
  大概是耶律弘云喝了酒,兴致比往常显得好一些,不针对我直白的言论,只道:“这重担没有压在你身上,你不会明白,尤其是男子,更要有所为,才能称得上顶天立地。”
  
  我哼笑一声:“因你的所为,就要我和傅昱两个人的性命,国仇何必牵扯在个人身上?我和傅昱都只是千千万万普通的老百姓之一,却要为你们这些统治者嗜血好战的一己私欲而无辜牺牲,而且死得不清不楚。”
  
  “你想要死得明白吗?”
  耶律弘云将手中的酒囊抛掷地上,扬起一脸灰尘,透过弥漫的沙帐望见他眉眼间的敌意,竟是那么明显,仿佛手中有一把刀就会不留余地地挥过来。
  “那么——谁还我江山,谁还我半百兄弟的性命,谁保我契丹同胞衣食无忧免受风雪霜冻?”
  
  我顿时哑然,对望耶律弘云的愤怒,我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却又不敢证实,只能呆愣愣地不能反应。可耶律弘云此时时残冷的,他勾起唇角拧着笑,轻轻地凑近我耳边:“我那半百的弟兄,全都因你们的背叛而客死异乡!”
  
  那一股阴冷邪佞的风呼呼一直刮得人脸颊像刀割般生疼。
  
  我冷得瑟瑟发抖:“他们,他们都死了?”
  
  “是,全都死在澶州,尸骨冰寒,无人埋葬。”耶律弘云这一刻看起来阴森恐怖,他一步步迈近,冷声质问,“是谁设下这个套骗我?是你,还是他?”
  
  我猛地往后缩:“不是,是”
  
  耶律弘云转眸瞥向躺在一旁还仍未恢复知觉的傅昱,惨然一笑:“你就算是有这样的手段也未必有这样的心肠只有傅华沐,才可能是幕后人。”
  
  耶律弘云手如利刃,偏锋一指,直逼傅昱前去。
  
  危急时刻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耶律弘云稍稍放下仇恨,清醒一点,仔细想一想究竟迫害他那些弟兄受益最大的一方到底是谁。因为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害了你我的是九爷’这几个字。正如许鸣许先生所授的那样,我背叛不了生育养育我的家国。
  
  但我也见不得傅昱在我面前死去,于是我把眼一闭,奋力扑到他身前。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到。
  
  我微微睁眼,对上沁满月色的一对眼眸。
  
  眼眸主人歉然一笑,伸手将我双肩轻轻抬起:“让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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