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烛光闪烁,宣告着主人该是还没有睡,于啸杉举步到门前,犹豫了下,终究却没有打门。这会儿他的心思有些乱,那莫名的不安在心头萦绕,他不知当真见了夜昙,会不会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那样,他又该如何说,此时此刻,他不想给夜昙添乱,让她也跟着一起烦恼。踯躅了片刻,他拖着步子回了屋子里。
进得屋去,脱了外衫躺在床上,于啸杉久久地盯着床顶,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想着,便又后悔了起来。若是明日里果然会出点什么事,或许能和夜昙好好说说话的日子,便也只有今夜了。又辗转了半晌,犹豫着起身,披了衣服下床,在门边再次彷徨了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才下定决心般推开了门扇,意外地却在门外看到个纤瘦的身影正站在树影下。
听见声响,那人回过头来,于啸杉一个大步迈过去便紧紧地把那身子拥进了怀里,深深地吸进那熟悉的味道,于啸杉幽幽地开口道,“夜儿,怎么在门口站着?”
“三叔”夜昙轻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睡了”
“有事找我说?”
“没有,只是一整日里没有看见你,没好好说会儿话。”
于啸杉仍是紧搂着怀中的人,脸深深埋进她的发丝中,唇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笑意,“夜儿想我了?”
“嗯。”夜昙低声哼道。
“我也一直在想你。”
“三叔,明日之后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是吗?”
“是。”于啸杉坚定地说道,尽量不去理会心头再次飘进的不安。
月色下,俩人耳鬓厮磨地低声说着情话,又或者只是沉默着彼此相拥,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暖与眷恋。
许久之后,夜昙挣了挣身子从于啸杉的怀里出来,“三叔,时候不早了,睡吧。”
“好。”于啸杉蜻蜓点水般在夜昙唇上一吻,便牵起她的手,送她回屋,不过几步之遥,两人却又走了半晌。磨蹭着,夜昙才要抬脚进院,于啸杉忽然又唤住她:“夜儿,只要你好好的,三叔就会高兴。”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夜昙的脚步一滞,回头又去看于啸杉,疑惑地看着他问:“三叔怎么说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三叔只想你过得幸福。”
“和三叔在一起自是幸福的。”夜昙看着于啸杉,眼神仍旧有些迷惑。
于啸杉也不再多言,只是暖暖地望着夜昙微笑,扬扬头,示意她赶紧回去。夜昙愣了片刻,便也露出抹怯生生的笑容说道:“三叔夜儿真希望现在天就能亮,明天也就来了。”
于啸杉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去吧,夜儿,睡醒这一觉,天也就亮了。”
含羞地一垂首,夜昙终于推门进了屋。
于啸杉面上的笑意也渐渐褪去,反身回了屋。
静夜安好。
第二日一早,庄子里边吹吹打打地好不热闹,得了喜帖的客人,有的还不到晌午便已经来贺喜,郑岳平、于啸杉,里里外外地忙着招呼客人,一刻也不得闲。
夜昙还在屋子里梳妆着,没了晨迎的过场,她这个新娘倒是闲在了许多,绮萝陪在一边,拿着不同珠花和首饰,一件件帮她搭配着,两个人都是满面喜色,拜堂的时间还早,打扮的差不多了,俩人又不知悄悄地说着些什么,说的一个粉面桃花,一个笑逐颜开。
正在大厅里招待客人的于啸杉面上虽是一片喜气,身子却一直紧绷着,不到安安生生地入洞房那一刻,他便无法放心下来。
晌午饭并非正式的婚宴,只是招待来的早的客人们,饭菜摆上桌,于啸杉才端起酒杯想说些感谢的话,看见一直让守在庄子门口的柱子气喘吁吁、满面惊慌地跑了进来,于啸杉和郑岳平不由得心里一凉。
☆、祸起
柱子俯身贴在于啸杉耳边急急地说道,“三爷,庄子里闯进了几个衙役说是找您,我正让人拦着呢,您看这事怎么办,”
于啸杉一皱眉,回头匆匆看了郑岳平一眼,回头对在座的众人说道,“于某有些急事要处理,先失礼了,大哥,您待我招呼下吧。”
郑岳平看着于啸杉的面色,便知道怕是出了事,心里虽说也是打鼓,却仍是平静地说道:“行,老三你先去忙,这有我张罗着呢。”侧过头去又跟坐在一边的郑逸州说:“逸州,跟你三叔过去看一眼,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逸州点点头赶紧跟着于啸杉离了席,逸尘也要起身,被郑岳平一把拉住腕子,低语道:“你别去添乱了,在这帮着爹招呼客人。”
逸尘担心地看了眼郑逸州和于啸杉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赶紧挂上笑容站起身道:“我爹行动不便,逸尘就代我三叔敬诸位叔伯一杯了,感谢今日来参加我三叔的婚礼,小侄先干为敬了。”说完一仰脖满饮了杯中酒,郑岳平也举起杯子,冲着在座的人致意下,便干了下去。一桌人也不疑有他,便也纷纷说着祝福的客套话,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于啸杉和郑逸州还没迎到门口,几个衙役已经冲了进来,逸州拦在于啸杉身前,上前一步道:“几位差哥有何贵干,今天是鄙府大喜的日子,若是没有太着急的事,能不能劳烦几位差哥,改日再来?”
为首的一撇嘴问:“你就是于啸杉于三爷?咱们几个可没这闲工夫,没事串门子玩,大喜不大喜是你家的事,今天我们来是来带人的。”
“带人?带什么人?”郑逸州皱眉问道。
“哪这么多废话,你是于啸杉吗?是就乖乖跟咱们走一趟,省的咱们费事。”
“总要说清楚所谓何来吧?若是非走不可之事,咱们也定不会难为差哥,可咱们一向循规蹈矩,从不惹是生非,只怕今日的事,也是一场误会吧。”
“哈哈,循规蹈矩,你倒还真敢说。我问你,城西头的岳绫布庄可是你们的买卖?”领头的衙役叉着腰,斜吊着眼睛问郑逸州。
郑逸州回首跟于啸杉对了个眼神,看着那人点头道:“是咱们家的买卖,可是布庄里出了什么事吗?若是布庄的事,您们还是去问掌柜的好一点,咱们家最近忙着办喜事,也是有些日子没去过问布庄的事了。”
“哼,你以为掌柜的能跑得了?今年江南进攻给皇上的织锦前一段在半路上遭了劫,一直没找到失物,今儿个一早咱们得了举报,便去了你家布庄,在那里搜出了所有的赃物,早就封了铺子,带走了铺子里的所有人。掌柜的早就招了,进货的事都是于三爷一直管着的,尤其是这次的布匹来路,他毫不知情,全是于三爷差人送去的。事关朝廷贡品,咱们可不敢怠慢,所以三爷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咱们回衙门里去说道吧。”
郑逸州再次回头看了眼于啸杉,于啸杉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才要开口说话,郑逸州冲他一眨眼,接着跟那人说道:“这位差哥,这只怕是你们弄错了吧,咱们可没这胆子截了给万岁爷的东西,即便真有这胆子,哪还敢放在庄子里卖呢不是,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几位差哥容我们几日去调查清楚,定会给你们的答复。”
一直说话的那人,表情愈发的不耐烦起来,“你这人哪这么多废话啊,咱们只管拿人,冤没冤你,自有咱们家老爷审,跟咱们不相干,你就说你到底是不是于啸杉吧。”
郑逸州踯躅着该如何答复,那人回头对着手下说,“把这小子先给我锁了。”
于啸杉闻言上前一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于啸杉,要拿人自是我跟着你们去。”
“三叔”郑逸州喊道。
于啸杉冲他摆摆手,回头对着那人说:“就是烦请差哥给个人情,我回去跟家里人交代几句。”
“没那闲工夫等你,这就耽误大半天了,再不回去我们老爷该怪我们办事不利了,这小子不是喊你三叔吗,不也是家里人,你有话赶紧跟他说两句,紧着跟咱们走,这要不是咱们也早听过岳啸山庄三爷的名号,知道在场面上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咱们都不跟你这瞎耽误这功夫。”
于啸杉看他态度不容转圜,便也只好对郑逸州说:“逸州,回去跟你爹说,莫担心,本就是没影的事,也不过是有人想出点幺蛾子难为下咱,让你爹还有夜儿,沉住气,别管这事,有不了几日大概也就讲清了,讲清了,没准一两日也就回来了。”
郑逸州拳头握的紧紧的,看着于啸杉一脸的担忧,“三叔,真的不会有事吗?”
于啸杉摇摇头道:“逸州放心,能有什么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真有人栽赃陷害,这么短短的时候,谅他也做不周全,总会水落石出的。”
“得了,甭这么多话了,三爷,咱们也是听命行事,得罪了。”衙役头子一摆手,上来几个人,喀嚓地锁了于啸杉。郑逸州急道:“又没说不跟你们走,你们还锁上作甚?”
“这位小哥儿,这于三爷是我们要抓的要犯,没有不锁的道理。”说罢,几个人推搡着于啸杉便往外走。郑逸州犹豫了下,几步追上去,悄悄塞了张银票在领头那人手里,悄声道:“那还劳烦差爷能照顾的地方照顾下。”
那人喜笑颜开地把银票拢进袖子里,回道:“小哥,你就放心,咱们也是一早就听说过三爷的,至少咱们办事的人呢,绝不会为难三爷的。”
于啸杉回头又深深地看了眼郑逸州说道,“凡事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定要嘱咐好你爹和夜儿。”
郑逸州狠狠地点头,看着差人带着于啸杉上了车,一路马蹄飞扬,绝尘而去。自己在庄子外边发了半天的呆,才举步往回走去。
郑逸州回到席间,郑岳平看他一人回来,虽是面有难色,却并未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心里有些疑惑地低声问道,“逸州,出了什么事?”
“爹,来了几个衙役,说是咱们布庄抢了朝廷的贡品,三叔是疑犯,给带走了。”
“什么?”郑岳平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问道。
郑逸州又把来龙去脉细说了下,郑岳平拧眉问道,“人已经带走了?”
“是,三叔说了,让咱们别轻举妄动。”
郑岳平深深吸了口气,定了下心神,这才举杯对着在座的众人道:“各位宾朋,实在是不好意思,咱们庄子许是流年不及,大喜的日子里居然摊了官司,刚才衙门里来人带走了老三,今日这婚事,只怕是要延期了。”
正在觥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的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倒抽了口凉气,一下子席间就炸开了锅。郑岳平费了半天的劲,才让大伙安静了下来,说道:“你们也都是老三的知交,知道老三的为人,想来今日之事也只是个误会,不几日也就澄清了。未准是咱们庄子哪里触了霉头,沾了晦气,才在这大喜之日出了这事,不过大家也放心,过几日事情过去了,定会请几位再来喝这杯喜酒。”
在座的人听完,又说了些安慰应景的话,便也纷纷起身告辞,郑岳平安排着下人把宾客一一送了出去,又让柱子在门口盯着点,再有人来贺,跟人说明缘由道个歉,言明改的时日一定另行通知。
等跟前的客人和下人都散尽了,只剩下郑岳平爷仨,郑岳平忍不住抚额长叹一声。“原来季蔚琅想的是这么一出,栽赃陷害,还栽的是这么大的赃,事关贡品,事关万岁,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啊,我还是当真没看出来,这季蔚琅果然是个狠角色。”
“掉脑袋?”郑逸尘惊呼道,“那三叔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郑岳平摇摇头,“现在也不知道季蔚琅到底想要如何,不过这杀头的大罪要定下来,怕也没有这么简单,总要证据确凿才是。咱们家做买卖从来堂堂正正,干干净净,不会有什么差错可寻。我想这季蔚琅就算想只手遮天,怕是也不会太容易,这几日,我先去派人打探打探消息吧。”
郑逸州坐在旁边沉吟了半晌,问道:“爹,那现在怎么跟夜儿说?”
郑岳平“嘶”地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脸才说:“是啊,还有夜儿那边,你们去喊夜儿过来吧,记得一会儿只说是你三叔遭人陷害,摊了官司,先别提季蔚琅这一出,知道吗?”
夜昙还在自己的小屋里和绮萝说着姐们间的闺房私语,这会儿看见郑逸州急急忙忙地进来,笑着说:“大哥哥,你怎么跑来了,离拜堂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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