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夜昙来说,这辈子似乎再没有一日,过的如今天一般的杂乱而无措。一早上坟回来,夜昙还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仿若隐隐感觉的到于啸杉怀抱中的温暖,却忽然被逸尘他们摇醒,他们说季蔚琅跟大伯和三叔提了亲,他们说,季蔚琅家中已有妾室,他们说大伯跟三叔好像是已经拒绝了,他们说,三叔和大伯吵了起来。
夜昙被说的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赶紧问道:“季公子怎么会忽然跟三叔他们提亲了呢?”
“有什么可忽然的,那小子一早就对你不安好心了呗,你没看他天天眼睛就围着你转啊。我看,这次给我爹带了这么多大夫来看病,也不过就是个幌子,还不是特意来庄子里看你,顺便还能多耽搁些日子。”逸尘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
“夜儿,这事也怨大哥哥,没打听清楚。原本只是觉得季公子这人不错,夜儿也是待嫁的年纪了,他今天自己说出来对你心仪已久,我便告诉他,若是有这份心思,就去正式的提亲,没想到他还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听我们这么一说,便扭头去跟我爹提亲去了。我们也是听他跟我爹提亲的时候,说起来,才知道他家中早有妾室,还不止一个。哥哥们若是早知道是这样,怎么也在提亲之前就开口拦他了。”逸州表情有些自责地说道。
夜昙眉头皱的紧紧地问:“大伯和三叔怎么说呢?”
“我爹说,得问你和三叔的意见。三叔说什么,我们没在屋里,但是听着他们好像是吵嚷了起来,这才赶紧过来跟你说的。对了,夜儿妹子,你喜欢那个季蔚琅吗?哎,不过就算你当真喜欢他,也好好考虑考虑啊,咱们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凭什么进门就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郑逸尘一屁股坐在夜昙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说。
“小哥哥,你说季公子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当然不会,都跟我爹和三叔挑明了说了。而且刚才不知道说成什么样,着急忙慌,气势汹汹地就走了,底下人说,马车都没驾,就要了匹快马,说是回京呢。我琢磨着,没准是三叔他们不同意,他回去找救兵来说呢,他爹不是什么王爷,八千岁的吗?”
“那,那他给大伯找来大夫,真的是因为我吗?”
“这我倒没问,不过多半还就真是,他跟我爹可说的明白,说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了。怎么了,小夜儿还真动心了?”
夜昙不说话,只是自己呆呆地发愣。
逸尘忽然又说道:“对了,夜儿,咱们赶紧过去吧,刚才季蔚琅一走,我跟我哥进去一看,我爹和三叔吵起来了呢?也不知道前边都说了什么,三叔忽然就来了一句,‘大哥不是怕开罪了季蔚琅耽搁医腿的事吧?’我爹气的连茶杯什么的都摔了呢,咱们自小可就没看见过我爹和三叔俩人红过脸,这会儿我心里还慌着呢,虽说我们出来的时候,好像是好了点,不过咱们还是赶紧去吧,别回头又吵起来了。”
夜昙看着郑逸尘的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却不停地想着,是啊,若是开罪了季蔚琅,他一怒之下带走了太医,大伯的腿,岂不再也无望治好。
郑逸尘伸出手指在夜昙面前晃着:“小夜儿,想什么呢?走不走啊?”
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般,夜昙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一起吃饭的时候,夜昙才又听见,原来这个季蔚琅远比自己想象的势力要大的多,没准还会请了圣旨回来,那,便不单单是大伯的腿能不能好的问题了,若是真的开罪了他,怕还得让一家人背上个抗旨的罪名。
无论儿时如何,自从来了这岳啸山庄,她未曾对大伯和三叔尽过一分的孝心,反倒是时常还给他们增添烦恼,此时,怎么还能再去让他们为了自己而遭受无妄之灾呢。
不去想心底深处的那丝隐隐的痛,夜昙只是安慰自己道,迟早总是要嫁人的,季公子也并非不堪之人。那就嫁了吧,为大伯和三叔省了麻烦,大伯的腿若是好了,跟爹之间那些过往,总也是更容易释怀一点的,她,总该为他们做点什么,而不是一味地让他们来疼自己。
坚定地说出,她要嫁给季蔚琅的那一刻,夜昙的心,何尝不是瞬间便已似被掏空一般,面对郑岳平,忍了又忍的泪水被逼回眼眶,说着自己其实是心仪季蔚琅这样的谎言,几乎用尽了夜昙的全部力气。
就在她疲惫地再也不愿多想,只等着听凭命运的安排之时。先是大哥哥和小哥哥居然争相地说要来娶她,已经让她一惊,但是那一惊,过后,除了心底多了些许的暖意之外,却依旧充满着萧索和无力。
可是,绮萝却来告诉她,三叔居然是喜欢她的。
不是一个长辈疼爱小辈的那种喜欢,而是一个男人喜欢女人那样的喜欢。
夜昙震惊,震惊的无以复加。
但是,那心底骤然汹涌而出的,那让她忽然心跳加速的情绪,难道不是一种喜悦,不是一种悸动?那茫然不知所措之外的,难道不是一种忽然被幸福包围的激荡?
三叔,那个自小在她眼中便卓尔不凡的男人,那个曾经热情奔放,如今深沉内敛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三叔如今把庄子的产业做的如此之大,这么多年在外闯荡,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见过。
她不温柔,不懂事,不乖巧,不顺从,甚至远远说不上有多出众的漂亮,三叔果然会钟情于她,爱慕于她吗?
夜昙慌乱地坐在那里,绞着手中的帕子,脑子里忽然闪进,于啸杉那双盈满柔情与眷恋望着她的深邃黑眸,纷乱的思绪瞬间仿佛停滞,不自觉的,夜昙微微扬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是寒假开始了。。。。好寒,点击掉的一塌糊涂,要不是咱属于存稿党一流,都木有心思写下去了~~得,就是随便哭诉一下哈,嘿嘿,不用治愈,不写我自己难受,我有码字焦虑症~~
☆、静夜
岳啸山庄这天的夜晚格外清寂,自从逸州他们回来之后,庄子里除了都熟睡的时候,似乎便再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只是,这会儿,天虽然黑了,每个院子里的灯,却都是亮的。
一弯清月挂在墨黑的星空,天很晴,于是月也格外的亮。
郑岳平靠在榻上,灯点着,手里擎着书本,目光却幽深地落在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打了进来,在案子上映出好看的花影。郑岳平的神情如月色一样的安详而宁静,唇边挂着浅浅的笑。
郑岳平淡淡地想着,其实一早便该看出来的不是吗?于啸杉那早就甚少波动的情绪,自从夜昙来了之后,似乎便总是会起伏不定。一喜,一怒,哪一次不是因了夜昙?那过分的保护与执拗,最初总以为是源于一份失而复来的患得患失,如今再看,却不过是难以克制的真情流露罢了。对方路昇的抗拒,虽说自有道理,此刻再细琢磨,却不乏微妙的醋意。
“这个老三啊。”郑岳平喃喃自语,轻笑出声。
以前并未想到,上天居然安排的是这样一份姻缘与他们,如此看来,老三和老二之间的那点过往,最后总该是在夜昙身上解开的,总不能娶了人家的姑娘,却还恨着人家吧。这八年来的恩怨,若是这样收场,该是个多么完美的结局啊。郑岳平心里暗暗感叹道,想着,却又不禁微蹙起了眉头。就是这个老三呀,认起死理来,又总是固执地令人发指。
若不是此次事出突然,又时间紧迫,郑岳平原本倒是乐意看着于啸杉再去自己跟自己较劲些日子的。这几年为了他的婚事,自己这是着了多少的急。没成想,最后因缘际会的,他等来的却是夜昙。
看着于啸杉着着急,暗地里偷笑下,郑岳平倒也觉得不失为一桩乐事。可是,当下,这乐子却是不能看的,再任由于啸杉自己去挣扎、烦恼,到时,原本的乐事、喜事只怕最后终成了憾事。
夜昙是喜欢于啸杉的,郑岳平看的出,同是依赖,同是关心,同是撒娇,同是说笑,对他和对老三,夜昙从来都是不同的态度。小女娃的心思,有时候郑岳平或许并不太懂,但昔日里,夜昙曾经落在方路昇身上的目光,早就不自知地在于啸杉身上驻留,甚至更为深沉,更为眷恋,还糅合着更多的仰慕。
今日里,夜昙允了婚事,总是透着些古怪,多半还是怕给庄子里惹了麻烦多些。自己虽是劝了半晌,那丫头却一句也不多说。事出突然,他也不想逼得太紧,过了这一夜,都想透了,或许倒会好说些。
其实,明明已是郎情妾意,他们却还在一个犹豫、挣扎,一个懵懂、茫然,不过说起来,自己也是这些时日,才从种种端倪中明了一二,又因季蔚琅今日突如其来的提亲中才彻底的确定。
好事近了吧,郑岳平愉快地伸了个懒腰,唤人扶着去床上躺好,以往自己从没倾力去找过老二,这次也该是让人好好去找下了,若真到了大喜的日子,这于啸杉的结拜兄弟,日后的老泰山,总不能缺席不是?对啊,得紧着点去找了,郑岳平心中欢乐地想着。
逸州和逸尘此时自然也是没睡,面前摆着的棋盘,早就下了个乱七八糟。逸尘伸手随便地一扒拉,烦躁地说道:“不下了,不下了。”
逸州抬头看着他,无奈地笑笑,“那就歇着吧,明天夜儿的生辰,一早还要跟三叔忙着安排酒菜,接待戏班子呢。”
“不想睡啊,哥,你说咱们真的娶了夜儿妹子吗?”
“若是没有其他良策,那也只好先这么办了,过了风头再说。”
“可是夜儿不想嫁啊,假的都不想嫁,哥呀,咱们就这么差劲吗?”
“又瞎说什么呢?这有何差不差劲的,夜儿不想嫁,只是觉得当咱们是哥哥,没有旁的心思就是了,这情分、姻缘一事可不单是好赖说了算的。若说好,咱们兄弟可是比季公子差远了,夜儿不是也不喜欢。”
“哪有,夜儿妹子不是说她喜欢,她想嫁吗?”
“你就看不出她心口不一?
“为什么要心口不一呢?跟咱们,夜儿有什么必要撒谎,没准儿还就是让季蔚琅那个翩翩佳公子,摄了魂去呢。”
“哎,跟你说了你也瞧不出,反正夜儿心里绝对不是钟情于季公子的,说是想嫁,怕也还是不想给咱们添了是非。”
“啧啧,小小个女娃,想的倒还挺多。”
“谁和你似的,天天心里就总想着玩呢?行了,歇着吧,静了心,也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劝夜儿。”
逸州拉起逸尘按他在床头坐下,自己抬头看着窗外的弯月,心中忽然有了丝莫名的感慨,姻缘,这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不知上天最后给夜儿的是份怎样的姻缘,而自己的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绮萝在灯下绣好了最后一针,做给于啸杉的荷包,终于完成。只是,或许再也不会送出就是了。捏着荷包凄然一笑,绮萝站起身把它放进了箱子里,压在了最底下。
举步出了屋门,站在小院里,绮萝抬头仰望着夜空,感觉到似乎有热流在脸颊上滑动。那沉沉在心底的失落,仿佛正在被泪水一点点带走。有些人,总是你喜欢却配不上的,有些感情,总是你想要却要不起的。可是,能遇到这样一个人,能拥有这样一份感情,有时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这一刻,绮萝心中没有嫉妒,没有不甘,只有深深的羡艳。收回目光,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举步要回屋的那一刹那,镂空的围墙外,忽然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皓洁的月光下,孑然而立,沐浴着夜色,负手望着夜昙小屋的窗棂。
绮萝微微地笑了,得不到这个男人的情意,原本也是理所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出身寒贱,不是因为自己卑微伶仃,只是她从一开始就晚了十几年,和一辈子一样长的十几年。
再留恋地看了一眼那颀长而孤寂的身影,绮萝转身回屋,轻轻掩上了门。
于啸杉没有听见身后的任何动静,只是专注而苦涩地看着窗前那被灯光勾出的浅浅的影子。这样站在这个窗前是第几次了?于啸杉已经记不清。只是知道,每次回屋前,总是下意识地在这里驻留片刻,看着那或漆黑一片,或灯影摇曳的窗口,心里便会有淡淡的满足。
他知道她在那,在他的身边,亦在他的心里。这样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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