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便一脸贱笑着往身后摸了摸,捡起来跟前面一放:“你爹不要你了,啧啧,一会儿给老子当夜宵。”
这回砸过来的是毛巾。
“别动,”顾骁一歪脑袋,“老急什么急?月经失调吧你?明儿带你上妇科瞅瞅,什么脾气呀?”
许沐拧着眉毛,深吸好几口气儿,最后眼一闭,不再搭理他。
顾骁见对方没了音,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收起猥琐的笑脸儿,认认真真将缠好的纱布打了个结。
站起身,忽然一拍头:“对了,我明儿跟你嫂子约好去看电影,咱俩的体检单子你去——”
话没说完想起许沐裹得跟粽子似的膝盖,顾骁摆摆手:“得,您还是在家歇着吧。”
“歇你妹,我他妈又没残疾!”许沐黑着小脸儿,听说俩人要约会去,情绪明显不稳定。
“那成,睡觉吧。”顾骁嘴角一扯,乐得人畜无害。
瞥一眼时间,还真是不早了,许沐偏偏头没说话,等着他先回卧室。
“起来,”顾骁却踢了踢沙发,“今儿咱俩一起睡床上,瞧你一身伤的窝在这儿好像我虐待动物似的。”
心里猛地一跳,许沐翻了个身,背对着顾骁将右脸埋在沙发里:“不去。”
“……”
顾骁没说话,等了半天见对方依旧没反应,哼一声又坐了回去,也不看他,就盯着眼前的鸡蛋:“我发现你最近吧,越来越不明白做哥们儿的心情,以前多好,一起泡个澡搓个背随便找个犄角旮旯都能挤一宿,好得跟两口子似的谁见谁嫉妒,你再看看你现在,你都多久不跟我一起洗澡来着?老子身上到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至于你这么嫌弃么?你看歌里唱得多好啊,哥们儿一生一起走,一句话一辈子,虽然咱是话唠了点儿但照样是一辈子的事儿对吧?何况我对你好得都快冒烟儿了你不感动也就算了还总跟我苦大仇深的犯膈应,你什么意思呢你……”
“×,走走走……”
头昏脑胀地支起身子,许沐趿拉着拖鞋,一步一挪地进了卧室。
顾骁呢,喝口水,急忙跟了上去。
而许沐本以为和平常一样,顾骁沾了枕头就睡得声情并茂旁若无人,却不想,侧着身子等了很久,偏偏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刚要回头,身后突如其来的热气儿喷得许沐眼皮一抖:“你他妈——”
“你记不记着我妈去世那会儿?”顾骁声音发涩,音量明明不大却成功打断了许沐的炸毛。
许沐瞪着眼睛,月光底下晶亮晶亮的,等顾骁继续说下去。
“当时吧,心里特别慌,还空,觉着身边所有人都可能随时消失似的,”紧了紧手臂,顾骁顿一下,“有一天半夜就特别冷,冷得不行,看你跟旁边儿的床上睡觉,我就蹭过去……你可能都不记着了,要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那时候就是这么抱着我的。”
感觉到怀里的人一滞,顾骁叹口气:“果然你没印象吧,睡得腮帮子都湿了,还他妈蹭了我一脑袋——别乱动,听我讲完的。”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忽然就特别热乎,一点儿也不觉着冷了,好像什么都能扛过去似的,睡得别提多安稳了,第二天一睁眼,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儿,刚转身,你就醒了。”
正说着,顾骁突然一阵咂舌:“你大爷的,老子除了媳妇儿没跟谁这么酸过,×,睡觉。”
闭了眼睛一边念叨着,手臂却依旧环在许沐身上,丝毫松开的打算都没有。
他不知道这对儿爷俩下午到底谈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许沐难受。
而许沐呢,一动也不动,虽然顾骁酸得有点儿语无伦次让人抓不住重点,可说实话,他喜欢这感觉,从开始的心跳不止到此刻的趋于平静,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拥抱竟然可以这样纯粹,矫情点儿说,心安。
合上眼,其实有的时候吧……这货真心挺靠谱的。
41.没有最贱,只有更贱(上)
天还没亮,许沐迷迷糊糊接了个电话,坐在床上失神几分钟,精神一振,转身叫醒顾骁,火急火燎地去了机场。
“疯了吧你?”候机大厅里,顾骁一见着段非就冲过去,气得尾音上扬,“没事儿瞎折腾什么呀?赶紧拾掇拾掇回去睡觉得了。”
段非正弯腰检查行李,抬头看了眼喘着粗气儿的两个人:“我就通知你们一声,不用过来。”
“嘿?说得是人话么你?”顾骁牙一呲,扯过许沐的衣服,“这货都急成什么样儿了!”
许沐脸上一阵尴尬,紧了紧身上的西装,尽量将睡衣领子塞回去,露出一小片儿光溜溜的脖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自己来的?”而环视了一圈,许沐诧异地问道。
段非挑了挑眉,没说话,答案不予置否。
“欸?林哥呢?怎么没见着他——”话音未落顾骁就疼得“嗷”了一声,捂着后腰一边吸气一边瞪许沐,“……”
“家里人都知道?”许沐无视他,看着段非继续开口,就算林郁扬因为结婚不能来,那其他人呢?段小婉?段父段母?
“临时安排,”段非只淡淡地答了句,低头看眼时间,“你们回去吧。”
许沐皱起眉,临时安排?糊弄谁呢?签个护照下来就得有一段日子,可他盯着段非若无其事的脸,总觉得这人和平常不太一样,又形容不上来具体是怎样的感觉,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顾骁左手依旧撑在后腰上:“撵什么撵啊?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去!”
“美国有家连锁店,经理离职了,我去接手。”段非答得倒干脆。
许沐明显一愣:“那什么时候回来?”
“……”
耳边响起清晰的航班提醒,段非只抬眼看了看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你该不是想跟那儿定居吧?”顾骁脱口问道。
段非依旧没说话,目光却忽然越过顾骁,直视其身后的某个位置,眼里有什么一闪即逝。
许沐猛地回过头,果然,林郁扬。
“呦?林哥这不是来了?”
顾骁着实被许沐掐懵了,看了看,转身木讷地和林郁扬打了个招呼。
而等林郁扬走近了,许沐见那人手里紧捏着一样东西,力气大得关节直发白,犹豫了片刻,递到段非面前:“你忘了这个。”
你大爷,护照!许沐差点儿背过气儿去,他妈的要不要这么不着调啊!到底干嘛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会放——
眼皮忽然一抖,许沐死死地盯着林郁扬领口下面若隐若现的可疑痕迹,仔细又一想,整个人傻了,你妹的护照为什么会落在从订婚开始就搬出去住的林郁扬手里啊!
“……你倒是够听话。”
嘴角略挑,段非出乎意料地轻笑一声,下巴微微上扬,接过护照转身离开,动作干净利落毫不迟疑,导致没人发现他转头时一刹那暗下来的眼色。
于是,许沐从震惊中回过味儿的时候,段非早已过了安检。
顾骁眯着眼睛跟旁边儿琢磨半天,神经兮兮地扯过许沐,凑在其耳朵边儿上压低嗓门儿说道:“×,我怎么觉着娘娘跟林哥有奸……”
啧啧,不等说完又“嗷”的一声,小顾同志终于火了,呲牙咧嘴地叫唤:“你他娘的别可一个地儿拧啊!”
许沐扭过脸,看着顾骁白痴似的表情刚想说点儿什么,结果嘴一张,一喷嚏砸在对方脸上别提心里多舒爽了。
可把顾骁嫌弃的呀,揪着许沐的睡衣领子差点儿把脸蹭掉一层皮,而蹭着蹭着手一滞,抬起头:“你感冒了?”
许沐吸了吸鼻涕,总算觉得不好意思了,头一低,尴尬地往外走:“回去吧。”
于是匆忙和林郁扬道了别,俩人脚前脚后地上了车。
可倒好,接下来的许沐完全就是一小型喷壶,坐在后座没一刻安生时候,车里物品无一幸免,包括顾骁。
“你大爷的,过两天跟老子一起晨练,抗议无效,就你这身体素质现在没资格讨价还价——另外丫控制着点儿成不成啊?中午还得接媳妇儿去看电影呢!”
得,本来许沐正憋着劲儿喷呢,这下好了,不遗余力。
42.没有最贱,只有更贱(下)
都说生病的时候吧,总是希望身边能有个人,不需要说话,只要能感受得到这人确确实实的存在,心就是踏实的。
回公寓吃过药,天都亮了,许沐摸了摸擤得发红的鼻子,蔫蔫地躺回被窝,望着衣柜前挑三拣四的背影一阵出神。
“啧啧,”平时总喜欢休闲衫搭牛仔裤,除了特别正式的场合顾骁几乎不穿西装和皮鞋,就连昨个儿林郁扬的婚礼这人也只象征性地穿了件休闲款的西装上衣凑合了事儿,用他的话讲穿得太正经无疑是对自个儿人格魅力的无情抹杀,所以这会儿小同志还真不太适应,腰板儿绷得溜直,转头问许沐,“瞎了吧?”
许沐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见对方突然回头,急忙收回视线翻了个身:“……你随便。”
不可否认,顾骁穿西装其实挺带感的,薄唇,削尖的下巴,身形挺拔,线条利落,四肢修长却不显单薄,尤其板起脸的模样和顾老爷子年轻时候的飞扬跋扈劲儿不分上下,有时候跟学校门口一下车,摘了墨镜回眸一瞥确实看着……挺惊艳的,当然,前提是,不说话,不呲牙,不贱笑。
“你别随便啊,给个意见,我怎么觉着气质全无了呢?”
许沐缩着脑袋没搭茬,丫哪儿来的气质啊?匪气还差不多!再说这西装是关玥买的,横竖都得穿,问这话有意义么?瞎显摆什么呀?
于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许沐觉得身上更难受了,脑袋发沉,鼻子堵得厉害,却又不愿抬手去扯床头的纸巾,干脆闭起眼,嘴巴微张,小口儿地呼吸着。
而顾骁已经开始跟镜子前面摆弄领带了,也没注意身后的情况,直到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连个红领巾都没折腾出来,咧着嘴一回头,总算发现了床上异常安静的许沐。
“……你不是又睡着了吧?”
凑过去,正巧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许沐耳朵上一圈儿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顾骁莫名其妙一阵心痒,勾着手指头轻轻戳了两下,笑得一脸猥琐。
“……”许沐无意识地抖了下眼角,没出声。
做贼似的捂着嘴一阵偷乐,顾骁玩心大发,再次朝许沐伸出狼爪,顺着耳朵一路向下,戳戳这儿碰碰那儿,舔着嘴唇估摸着许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结果不等许沐先有反应,顾骁忽然动作一僵,大手直接揉上对方脑门儿,愣了两秒钟“噌”地弹起身:“我×!煮饺子呢你!”
许沐早就烧得快不省人事了,迷迷糊糊答应一声,继续没了动静。
“你大爷的……”顾骁一边骂着一边左右翻了翻,本想找找有没有退烧药来着,眼神却无意间扫过刚被许沐吃下去的药片儿盒子,拿起来仔细一看,立马气得七窍生烟,“你他妈的——说丫脑残老跟我强调自个儿是八四年出生!八四年顶个毛用!过期的玩意儿你妹的也敢吃!”
黑着脸将衣服甩到床上,顾骁紧抿着嘴扯起许沐,触到那人滚烫的皮肤时却明显手劲儿一松,稍稍缓和了些脸色,深吸口气:“……去医院。”
说着低下头,捏起许沐的一只胳膊就往袖子里送,然而出乎意料地,原本软绵绵的身体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一把推开他,脸一偏,带着浓重的鼻音:“看丫电影去,老子轮不着你管!”
顾骁怔了怔,过了半天才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自个儿是个要去约会的人,可转念又一琢磨,小同志不乐意了,手中的衣服一摔:“去你大爷的看电影!今儿谁看谁孙子!”
43.家暴了……
折腾了一个上午,顾骁总算松口气,还好过期的感冒药几乎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影响,顶多失去药效延误病情而已,于是打了退烧针,挂完吊瓶,俩人筋疲力尽地从医院走出来。
车停在马路对面,过天桥的时候许沐偏头瞄了顾骁一眼,这人频繁的小动作想不引起他注意都难,干脆停下来,皱了皱眉,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我没事儿了,你要走就赶紧走——别他妈跟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看时间,我看着心烦!”
啧啧啧,其实许沐是真想学着电视里某些豁达的男二号一样,不贪心不嫉妒,悲伤永远留给自个儿,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个女主,眼神儿苦情到令人咂舌。可惜,话才说到半截小伙儿忽然就装不下去了,老子就是不高兴!就是心情不爽!忍你妹的神龟啊!孙子!
于是,顾骁哪知道他这么大的火气跟哪儿来,就挺委屈地想,自个儿连约会都不在乎了急火火地带这怂货来看病,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好意思反咬一口,他妈的不带这么没心没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