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傻愣着看着洋羽慢慢低下头。
“我自从八岁就来到穆家,虽然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是我从没感到委屈……因为我身边有你。可是已经二十年了,我们都不是当初的小豆丁了,我不能再依赖你——”
“洋羽——”
“君临……我要离开了,原谅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
四目相对,洋羽眼波盈盈,君临真切的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
“不,你在说什么……你在骗我对不对?洋羽,不要吓我……”分离的恐惧占据了君临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改,我什么都听你的——”《
br》 “君临”眼泪自洋羽的眼角滑下,他的心在撕裂一般的痛。但凡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选择离开。可是,他真的没有勇气。他怕,他怕看到君临牵着蕊欣的手走进教堂,他更怕自己会嫉妒,会亲手毁了君临的幸福。
“洋羽,我们说好的,说好永远不分开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想回B市?我们马上回去,现在就走!”君临拉起洋羽的手向外走。
“君临,你不要这样。”洋羽甩开君临的手,“你快结婚了,以后有蕊欣陪着你,你不会孤单的——”
“那不一样!”君临大吼,眼泪夺眶而出,“我们说好的,你答应过永远不离开我的。穆氏破产时你都没有离开我!”
“那不一样,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借口!那根本不是理由!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不同意你走!”
“君临,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一切都好好的!”
“是,一切都好好的。穆氏崛起了,蕊欣回到你身边了。你很快就会结婚,然后生一个漂亮的孩子。你的生命里将不会再需要我……”
“洋羽……”君临的心里钝痛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君临,我不想这样的”洋羽缓缓抚上胸口,“可是这里不听话,它总是违背我的理智去对一个人跳动。那个人开心,它就开心;那个人悲伤,它就悲伤。本来在十年前,它还勇气去面对那个人的爱情,可是老天赏赐了它十年的幸福,十年的占有。现在,它变得狭隘了,它总想去独占那个人,它不像他和别人结婚。看到那个女孩幸福的笑容,它就好像被熊熊烈火包围着,痛不欲生……”
“不,你不要说了,我听不懂,我不想听……”君临摇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退。
“君临,我爱你……”洋羽挺直身体,对着君临微微笑着,他已经不会再流泪,能说出这句话,他今生无悔。
君临跑了,在洋羽的注视下落荒而逃。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让君临惶恐,十年前千伯母的话他还记得,父亲的嘱托也犹然在耳,母亲的期盼,蕊欣的依赖一样一样在心里流过。走出公司大楼,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君临上了车无意识的开出大门,他的思绪太乱了,他需要时间想清楚。
洋羽站在顶楼看着君临的车驶出大门,远处的天空更加昏暗了,渐渐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不知是因为已经下起的雨,还是因为未流出眼眶的泪。
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君临打着雨刷却也只能勉强地看清眼前的路。他不知该
怎么办,就是穆氏破产时,也没有如此彷徨无助过。现在混乱的内心就像这夜晚雨中的路,看不到一点光明。没有目的在城里逛了几圈后,车子还是驶向了回老宅的路。路旁的景象越来越熟悉,一草一木在风中摇摆好想都在召唤他回家一样。忽然,一旁闪过一抹熟悉的蓝光,让君临蓦然一惊。君临将车停在一旁,向方才的树下跑去,熟悉的身影浑身湿透的缩在树根旁。
“蕊欣?”
树下的人猛然抬起头,“君临!”蕊欣委屈的扑入君临的怀抱,衣服都湿透了,她冻得发抖。
“你怎么跑这来了?快跟我上车!”
“不,我怕,我想在这儿呆着。”泪水混着雨水从蕊欣的脸庞滑下“我看到了张伯的血,流了好多好多,鲜红鲜红的一直追着我,好可怕……”
“不怕,不怕”君临将蕊欣搂进怀里,“有我在呢,不怕啊。你看你都湿透了,我们去车上好不好?”
君临将车上的空调开到最大,又将蕊欣捂得严严实实,一边发动车一边对蕊欣说“忍一会儿啊,马上就到家了。”
“君临,我是不是生病了?”蕊欣从厚厚的毛毯中瞅着君临
“别瞎想,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君临,我不想和你结婚了。”蕊欣将脸埋在毛毯里瓮声瓮气的说。
君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田有翻动了起来,“为什么?”
“我知道我不正常了,我不能让你和一个傻子结婚。”
君临一脚踩下刹车,转过头“蕊欣,不要瞎说。你不是傻子,我答应你我们很快就可以结婚。”
“不,我不要。我不想你不开心。”
“蕊欣……你会好的——”
埋在毯子里的蕊欣没了声音,等君临重新回身发动车子时,“我不想离开你……”毯子里轻轻飘出一句。
转动钥匙的手停了几秒,而后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响起了引擎的声音,“我不会离开你的。”
穆家亭的重启工程终于完成了,在开幕典礼上,穆氏董事长穆君临和总设计师千洋羽一起揭开了穆家亭金匾上的红布。
开幕酒会,
“千总设计师,真是天才啊;让我们这些长辈都刮目相看啊。”
“王总,客气了。”
“恭喜,恭喜啦,千总设计师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谢谢齐总谬赞。”
“尊敬的各位来宾,欢迎大家出席穆家亭重启的开幕酒会……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穆氏还有另一喜讯告诉大家,穆氏董事长穆君临与洪宇设计师的千金洪蕊欣小姐将在
下个月十五日举行婚礼……”
“砰!”如雷的掌声掩盖了酒杯落地的声音,注意到洋羽落寞背影的只有站在台上一直注视一个方向的穆君临。
老天并不可怜每一个人,他不会时时为你的悲伤落泪,漫天的繁星,晴朗的夜空,让独自走在马路旁的洋羽不自觉的抿起嘴角苦笑;这是自怨自艾吗,连老天都在讽刺他。
“洋羽!” 君临奔出大门,洋羽缓住脚步,“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你快回去招呼客人吧。”
“洋羽”君临心痛地看着那倔强的背影,“对不起,我——”
“君临,没什么对不起的,本来就该这样……穆家亭的工程已经完成了,我会尽快办理工作交接的——”
“不!”君临快步走到洋羽面前,抓住洋羽的胳膊“我不是要你走的,你不要走,我不许你走!”
“君临,我什么都跟你说清楚了。求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我真的好痛……”
“洋羽……”紧抓的手被洋羽挣开,君临只能无力地看着洋羽和他擦肩而过。真的要分开吗?以后的生活里可以没有洋羽吗?
☆、别离开我
Part59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灯也没有月,黑暗成功隔绝了一切外来音效。很多年以前君临试过将自己全部埋在黑暗里的感觉,深入骨髓的绝望。眼角冰凉的液体直滑到耳根,好像有人在生生的切开他的胸膛。一切都来得太突兀,蕊欣的牺牲、洋羽的爱情、母亲的期盼突然全部摊在他面前。他以为他可以做出选择,他以为他可以承受失去,可当真的面对时……这种痛要比十年前更加尖锐,更加冰冷,“洋羽,别离开我……别离开我……”。黑暗中,君临的低喃显得那么空洞,那么无力。
办公室里,Peter拧着眉毛看着洋羽收拾东西,“真的要走?”
“恩。”洋羽微微点点头,又继续收拾。
“我觉得你这是在逃避……”
“我不知道,逃避也好,识相也好,我只想尽快离开。”
“洋羽,你难道不想争取吗?或许——”
“Peter,我不想逼君临……我了解他,他孝顺,穆氏和伯母是他的一切。他重恩义,蕊欣对他的牺牲,他不可能不管不顾……现在,只有我退出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可是,你认为最好的结果不一定是他认为的……”
“他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洋羽抬头看看Peter,眉眼间满是苦涩,“交接的事我已经交给秘书了,你好好准备准备,快点来走马上任吧。”
洋羽捧着纸箱在一路的注视下走出公司。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要带走的都是一些他习惯用的小玩意儿,相框、茶杯、标本夹……相框里,是他和君临的合照,茶杯他和君临一人一只,标本夹是君临在B市时买给他的,那时他们还不富裕……
“洋羽”停车场里,君临从车里走出,“我们去吃个饭吧。”
车子在路上七拐八拐,车厢里一片寂静。洋羽低头看着怀中的箱子,君临从倒车镜里看着他。虽然没有话,气氛却并不尴尬。感情好的人不是时时都能找到话题的人,而是没有话也能怡然自得的人。
车子在靠海的一间二层小楼旁停下,洋羽跟随君临下了车,抬头一看,人一愣——辣闸蟹。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我们都以为它关门了,没想到它其实发展的这么好……进去吧。”
二层的小楼装修的富丽堂皇,生意也很是红火,气氛热闹极了。
两人要了一间靠窗的小隔间,可以看到金黄的沙滩,蓝色的海洋。
“恩……要一份辣闸蟹,两份玉米粥,一盘杏仁凉……”洋羽拿着笔在点菜单上画的不亦乐乎,找到这家店
对于他就像找到过去的快乐。君临在一旁宠溺的看着他,“恩,我先就要这些吧。君临,你——”洋羽兴奋的抬起头,四目相对时,有些东西流走了,洋羽慢慢收敛了笑容,将菜单推给君临,“你还要些什么吗?”。
“不了,这些就很好。”君临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神情黯然,刚刚的洋羽他是多么想念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真的是那位老板开的吗?”洋羽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
“确实是那位老板开的,不过老板已经退休在家了,现在是老板的儿子在打理。我也是偶然经过才找到的。”
“是儿子在打理呀,那味道能和以前一样了吗?”洋羽有些小沮丧,微嘟着嘴看着君临。
君临一笑,“味道虽然不完全一样,但也不差的。上次我买给蕊欣时——”君临及时住嘴,气氛却还是尴尬了下来。洋羽活泼的表情慢慢黯淡,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对君临说“没关系的,你不用这么在意我。你照顾蕊欣是应该的,毕竟——毕竟她已经快成为你的妻子了。”
“洋羽——”
“菜到了”洋羽打断君临的话,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从服务生手中接过盘子“哇!真是好久没吃了,好香哦。”
“慢点吃……”君临将蟹黄夹给洋羽,珍惜地看着洋羽满足的吃相。
两人用完餐时天已经快黑了,“你不用送我了,天已经这么晚了,老宅那边的路不好走,你早些回去吧。”洋羽转身欲叫车。
“不,”君临拉过洋羽的手,“我今天不回老宅,我们一起回家吧。”
路上车里依然一片沉寂,君临专心开着车,没有注意到一旁专注的目光。
两人分开并没有多久,对于君临来说这里依然是他的家。他熟门熟路的开门、开灯、走进去,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景象,被白布掩盖的沙发茶几,堆在一起的箱子行李像是正午的阳光直直地刺痛了他的眼睛,猛然涌上来的酸涩苦楚冲淡了这一晚的温馨,君临强扯出笑容问随后进来的洋羽“这是干什么?大扫除吗?”
“我想……我走后你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住了,所以……”君临眼中的亮光让洋羽无法再讲下去,他了解他犹如了解自己,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离开我吗?”君临的声音低哑暗沉,他在压抑内心汹涌滚动的刺痛,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他亲自打开了残酷的现实。
“对不起……对不起……”洋羽的声音弱不可闻,却生生击碎了君临的外壳。胸膛的痛直冲脑顶,眼睛酸涩的无法
睁开,君临无措的来回走,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双腿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狠狠地抱住头,胸口的痛闷发出声,泪水一滴一滴的砸在膝盖上,冰冷的刺痛让他不住发抖。
洋羽泪眼朦胧地看着抱着头闷吼的君临,心像被人抓住揉捏。他不想这样的,他最不想的就是让君临痛苦。“君临……”洋羽蹲□,轻抚那颤抖的肩膀,“不要这样,我……”
君临抬起头,泪眼相对,他伸手将洋羽拥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