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婷顿时委屈地撇撇嘴,乔亦初这话虽然说得平淡,但对于他这样从不发火,甚至大多数时候都和颜悦色的人来说,已是十足的严重。
乔亦初缓了一缓,“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和宁碧沅早就分手了。”
张婷惊讶地长大了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呆呆地看着乔亦初走向人群的背影。
烧烤这种事情的分工向来是男生管烤,女生管吃。这会儿火刚升起来,众人都很新鲜,在烧烤架子前围了一圈,看张哲示范,岳珊珊在一边给他递串好的食材。
“要两边都烤,时间要把握好,肉类的话必须先刷上油才不会糊……”张哲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五花肉串翻了一面,麻利地撒上孜然辣椒等各种调料。呛鼻的烟火中很快传出一缕混着孜然香味的肉香,把几个自中午开始就没再吃过东西的青少年都馋得不行。
施译立刻嚷着“懂了懂了!”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张哲喜欢岳珊珊,自然把最先烤好的那一串递给了岳珊珊,被众人一阵起哄,闹得两人都红了脸。
很快,最初的新鲜劲过去,油烟味又太呛鼻,女生们都远远躲开,拿出桌游来玩。乔亦初向来秉持着“君子远庖厨”的宗旨,就在不远不近的一旁懒懒看着,也不出声,只是在诸葛霄把烤好的东西递给他时才微微前倾身子接过,吃两口,又伸直手臂递到诸葛霄嘴边,诸葛霄便眼睛盯着烤架上的肉类,嘴巴一张,就着乔亦初的手吃几口。
施译在一边嗯哼嗯哼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没人理他。
心里翻了个白眼,垂着胸口“咳咳咳”地剧烈咳起来。
诸葛霄,“???”
乔亦初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香菇一边掀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看施译一眼,“着凉了?”
施译简直要吐血。
刚好这时张哲要把新烤好的肉串送过去给女生们。看着他的身影走远了,施译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们知不知道低、调(重音)两个字怎么写!是不是要闪瞎所有人的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俩怎么回事才开心?!”
乔亦初X诸葛霄:“???”
施译扶额,做了个喂食的动作。
乔亦初懂了,笑着说会注意的,顺手把诸葛霄嘴边的食物抢了出来,诸葛霄哼了一声。
施译的内心持续翻白眼中:这叫“会注意”?把所有人当傻子呢吧?
话虽如此,施译却并不觉得是他们太过高调。真正相爱的人是藏不住的。眼神、表情、动作,都能轻而易举地泄露情侣间的秘密。眉梢眼角里蕴含的温度,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在想到对方时不经意的一个低头的轻笑,都能出卖他们。更何况这两人几乎就过着同居的生活,朝夕相对,又不怕被人撞破,养成了太多只为对方的亲昵习惯,或许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在公众场合自然而然地就做了出来,但在别人眼里,却无疑是暧昧而可疑的。
施译很担心他们这种秘密的状态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又再烤了一会儿,大家都饱了,于是男生们灭了烤炉,也聚到女生那边去。
女生正在玩双扣。岳珊珊牌技显然不怎么样,一直在输牌,张哲便走过去指点,其他三人半玩笑半认真地抱怨不公平。岳珊珊看了一圈,四男四女,刚刚好嘛,于是建议,“男女混合双打呗,自己挑选队友,怎么样?”其他人一听,这注意不错,都附和说好啊好啊。
等到选队友时,施译钱雨张婷心里都咯噔一声,施译钱雨看向诸葛霄,张婷心虚看向乔亦初。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精彩纷呈。
宁碧沅有些撒娇地说,“亦初,你站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施译撇撇嘴,主动走到钱雨那边,这样一来,诸葛霄只好去帮张婷。
牌局上的气氛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诸葛霄打牌是一把好手,以前瞎混的时候没少和人赌牌,看他那洗牌的娴熟劲儿,修长的手指灵活动作,手腕柔软翻转,一把牌在他手里哗啦啦翻得眼花缭乱,把一帮高中生唬得大眼瞪小眼。他面无表情地给四家发牌,刷刷刷的,气势锐利十足却又云淡风轻,十足的高深莫测。
发好牌,众人着手整理手上的牌,拿到相同花色的事先翻出的牌的人做对家。这一把,诸葛霄X张婷队和施译X钱雨队做对家。乔亦初在诸葛霄下手。
张婷看他刚才露了那一手,已经不敢再指画什么了,手里拿着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诸葛霄,诸葛霄指哪她打哪,结果人还嫌她动作慢,一把抓过牌,刷刷刷又是一阵插牌理牌,一番组合下来,张婷傻眼,这还是刚才她手上抓的那副半死不活的牌吗?!
这一局赢得毫无悬念。几乎是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诸葛霄手里就只剩下了五张,一张2一副A炸,诸葛霄也不恋战,瞬间出手,A炸无人能接,施译借风放出8连顺,睥睨全场后轻飘飘丢出一张3,双扣,没把张哲他们气吐血。
下一把重新组对家,乔亦初仍旧在诸葛霄下手,诸葛霄和张哲对家。
这一把诸葛霄的风格完全和上把不同,归纳成一句话就是,乔亦初想过什么牌,诸葛霄就打什么牌,甚至不惜把手里的对子顺子炸弹全拆了。乔亦初出2,诸葛霄放小王,乔亦初放大王,诸葛霄炸。乔亦初想借顺子拔头筹,诸葛霄即使拆牌也硬生生接下来。张婷有些不在状态中地看看诸葛霄,小声说,“这样打是不是太缺德啊……”诸葛霄冷笑一声,“在牌局上,上下家的关系就是,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开心了。”
施译咳了一声,乔亦初低头理牌。
宁碧沅凉凉瞥他一眼,笑道,“诸葛霄这打法,别人还以为你俩有仇呢。”话是对乔亦初说的。
乔亦初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心里又气又好笑。也怪他自己,被诸葛霄一挑衅就跟了上去,好好的一副牌打得七零八落的。
宁碧沅看出乔亦初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有些诧异,这根本不像他的风格。下一把乔亦初还想跟牌时,宁碧沅凉凉的手指轻柔而坚定地压住了乔亦初出牌的手,“过。”
诸葛霄的眼神落在两人相交的手指上,狠狠盯了一瞬,移开了。
乔亦初几乎是交错的瞬间就抽回了手,本能地去看诸葛霄的反应。诸葛霄低着头,目光落在牌面上。乔亦初面无表情,眼神落在诸葛霄的脸上。
宁碧沅的眼神若有所思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倏忽冷了。
又玩了几把,身为两家队友的张哲和施译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又一把双扣之后,乔亦初和诸葛霄做对家了。施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气还没出完呢,诸葛霄把牌一扔,“待会儿再打吧,划船去。”
☆、53战斗力很强的前女友。
于是众人只好纷纷把东西收拾收拾,去九龙湖管理处交费;租船。8个人按照管理处的建议租了一条挺大的白色游艇。工作人员说了一下具体的操作方法;很简单,男生们都一学就会了。
船停靠在岸边,由一根粗粗的绳子拴在粗矮的木桩上。施译和张哲先上;接着拉着女生们的手把她们一个一个接上船。每当新添一人;船都一阵摇晃,吓得女生们一个个惊声尖叫,花容失色,手紧紧抓着男生的手死也不敢放开。
好不容易把上船了的都安顿好,岸上还剩下诸葛霄、乔亦初和宁碧沅三人。施译半只脚踏在船舷上,伸出手等着宁碧沅把手交给他。宁碧沅看了乔亦初一眼,往旁边一让,“你先上吧。”
乔亦初知道她什么意思,也不客气,径自上了船,找了个空位坐下,并没有拉她上船的打算。最宁碧沅脸色一沉,饶是她修养好,很快就恢复过来,只是被咬得发白的下唇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最后还是被施译拉着上船。
船上,施译坐驾驶座,张哲和岳珊珊坐在船尾的两人坐上,张婷和钱雨坐在前端的两人坐,中间的三人座,乔亦初坐中间,宁碧沅坐他左手边,诸葛霄一脚跳上船,松开绳子。船一阵剧烈的摇晃,宁碧沅往乔亦初怀里倒去,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诸葛霄冷冷看着,“喂,让一让。”
宁碧沅往后缩了缩,偎着小乔的姿势更紧了。这种情况下乔亦初没法推开宁碧沅,只得僵直了身子,挪也不是,不挪也不是。
船开动。速度表盘上停在最慢的一隔。湖面被威风吹皱,带来岸上青草的湿气,太阳和煦温暖地照着。靠近右岸时看到听到有人唱戏,钱雨咦了一声,“真巧,牡丹亭。”
绿荫掩着戏院的飞檐,苍翠间偶一露出金漆斑驳的台柱。杜丽娘清丽婉转的歌声隐约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倒别有一番意境。
船绕湖游了一圈,半个多小时。女生们都被风吹得有些冷了。宁碧沅忽然捂着肚子喊疼,额上冒出冷汗,不是装的。
乔亦初低头问,“怎么了?好好的忽然肚子疼?”
“可能是吃烧烤吃坏了。小沅胃不太好?”
经张婷这么一问,乔亦初想起来了,宁碧沅的确有这个毛病,上初中那会儿经常疼得哭出来,三天两头跑医院打点滴。宁碧沅咬着嘴唇,脸色发白,艰难地嗯了一声,眉头蹙着,大眼睛无助地看着乔亦初,我见犹怜。
宁碧沅这胃病麻烦,每回闹腾起来都会发烧。乔亦初白皙的手背往她额上一靠,停了一会儿,“还好,没发烧。你忍着点儿,上了岸就带你去医院。”说着解开外套扣子,毫不犹豫地脱下来,披在宁碧沅肩膀上,自己只剩下一件浅色格子衬衫。宁碧沅疼得眼泪都掉下来,抱着乔亦初的胳膊低声说冷,乔亦初嘴上催着,“施译,再快点儿。”胳膊从宁碧沅怀里抽出来,自然地圈住她的肩膀,把人往怀里一搂,手臂收紧了,另一只手也从前面换过去,把人整个儿圈进怀里。施译赶紧加足马力往岸上靠。
以最快速度靠了岸,宁碧沅几乎疼得直不起腰,脸色惨白到让人怀疑她下一秒就会疼晕过去。乔亦初当机立断吩咐,“施译,稳住船。”自己则委身一把捞起宁碧沅的,以公主抱的姿势把人抱下船。
那边张哲已经跑去开车。
乔亦初把人抱进后座,自己随后坐进去,扔把宁碧沅抱进怀里,“去九龙大道,那里有一家医院,快!”扭头又安慰车外众人,“你们先自己玩,不用担心。”眼神并没有焦距地在众人脸上扫过,却忽然停顿在诸葛霄那儿,深深地望他一眼,艰涩出声,“相信我。”
诸葛霄垂首站在原地,反复咀嚼那三个字。
相信我?真是好暧昧的一句话啊,听在每个人心里,都能化出恰当的意思。那么在他心里呢?乔亦初,让我相信你,究竟只是相信你会把人照顾好,还是相信你们没有什么,你会回来的?如果依照内心选择了后一种意思,我又是不是自作多情?
从九龙湖去九龙大道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
宁碧沅已经疼得都没法出声,却还是固执地持续说话,断断续续,一个字接一个字破碎地往外蹦。
“初……亦初……对不起……”
乔亦初抱着她,“张哲,把空调打开。”又低头安慰,“别说话了,没人怪你。”
宁碧沅苦笑,她应该趁着这天赐良机求乔亦初别离开她,却死活出不了口。
脸皮还不够厚么?她安心地靠近乔亦初温暖的怀里。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一切都很熟悉,却又早已不属于她。
宁碧沅悄悄握住乔亦初的手。乔亦初动了一下,却最终没有挣脱开。
到了医院送急症,医生见怪不怪地开了几服药和一瓶盐水,“交费完后把单子给护士。”
护士给宁碧沅扎上针,调好点滴的速度,“一个小时,挂好了叫我。”
乔亦初不好让张哲在这儿等一小时,便让他先回去,等下挂好后他们自己打车回去。
诊室里并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病人,老人小孩都有,电视里在放喜洋洋。
宁碧沅身上盖着乔亦初的外套。肚子终于不那么疼了,倦意袭来,她靠着椅子打盹,姿势很不舒服。乔亦初把目光从电视上挪回来,低头看了她一眼,张开手臂搂住,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宁碧沅的手还握着他的,像是舍不得松开。
旁边一个大婶笑着说,“小伙子对你女朋友真好啊。”
乔亦初笑笑,“她是我妹妹。”
宁碧沅半梦半醒间听到这话,直以为自己是做梦。但即使是做梦,她也苦得要落泪。
针挂了半瓶,宁碧沅皱着眉醒来,“疼。”
“肚子还疼?”乔亦初微凉的手指隔着衣服在宁碧沅肚子上按了一按,这是个他很习惯的动作。“这儿?”
宁碧沅摇摇头,“手疼。”
乔亦初抬眼看了下点滴落下的速度,起身把它调慢了点儿,“可能是太快了,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