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开始是他占著绝对上风,明明他可以站在山顶嘲笑田睿的智商与情商!可是现在,他只能可怜兮兮地躲在水池底,透过混浊的水面看向在明媚晴空下唱歌的田睿!
为什麽?
不应该这样啊!
他又撞了一下桌面,咚的一声撞得头晕眼花,却仍然觉得不爽!
“你在干什麽?”
这熟悉的声音令他迅速抬起头来,看见田睿一脸惊奇地站在桌前,一脸憋笑地望著他。
“你来这里……干什麽?”
“呃……”
这下轮到田睿吱唔了,他的吱唔还没说完,一把可爱的女声从身後窜了出来:“同事?”那个女孩子有多漂亮杨西不记得了,只记得她身上飘过来那股清新的味道,好似夏天雨後森林中的味道,令人忍不住流连不去。
杨西的脸色变得如同锅底,几乎是一秒锺就阴云密布。
这不是田睿的错,也不是他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没错,杨西生气完全没有理由!不是田睿的错!对,绝对不是田睿的错!
他一边在心里这样咕哝著,一边起身看也不看眼前的人便往外面走去。他的脸已经丢光了,至少保持一点内心的自尊吧。
身後似乎传来了呼喊声,叫的是他的名字,可是对他来说,此刻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没有直接喷出来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要他这时候去理田睿这个白痴,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他回到家後,手抄进口袋,才意识到微型摄像机不见了,肯定是在咖啡馆时走得太匆忙所以忘了带。此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田睿在光天化日下扒光了抽上几鞭子再在伤口上撒盐!
这家夥除了给他找麻烦还会做什麽?
但这次,杨西错了,田睿不仅会给他找麻烦,还会给他找回丢失的东西。
天色近晚时,田睿终於回来了,带著一身的香水味和摄像机。他站在杨西房间的书桌子对面,房间的门关得好好的,摄像机落在桌子上的声音狠狠敲了下杨西的心。
“这是什麽?”
“杰克的礼物。”思虑片刻後,他认为这件事不该瞒著田睿,反正也瞒不住。
“你相信?视频也可以做假的。”
“是不是做假的很容易就能检测出来。而且,这种做假有什麽意义?你就没想过这如果是真的呢?”
田睿沈默下来,没有说话,显然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会引起杨西的不快。
“说吧,不用顾虑我。”
“John有事瞒著你,但我不认为命案有关。毕竟他们长得一样,要栽脏太容易了。”
杨西叹了口气,用手按著眉间:“我认出来了,那种感觉,不是杰克,是他。”
实际上田睿也认出来了,只不过他不敢说,怕说出来杨西不快。现在既然杨西说了,他立刻开始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看吧,你也能感觉出来是吧?这家夥是谁一眼就能感觉出来。而且不仅是这样,你能感觉出这是谁,更能感觉出这家夥当时的情绪。他在隐瞒什麽,在做一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他认为……”
“我知道!”杨西低声咆哮一声,“这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只是……只是……”他结巴起来。
“只是不敢相信他会背叛你?”
杨西沈默下来,有时候,他憎恨自己的情绪。面对别人时的坚强冷漠一旦变成面对自己,他就会全面溃败。也许是因为他本身所拥有的已经够少,少到无法不去珍惜。失去任何一个,都足以打击得他一败涂地。
“你准备怎麽办?”
田睿的这个问题再也无法逃避,杨西皱了半天眉头道:“我要先和John谈谈。”
第五章 螳螂捕蝉(11)
“谈谈”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只是走过去、说话、提问题、得到答案。可是对杨西来说实在是件困难无比,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又把所有的问题从头到尾想了一圈,最後深呼吸好几次才敲响了John的房门。
John打开门时永远看不见人,确认了门外的没有危险他才会露出脸来:“有事?”
“嗯。”
杨西并没有得到入房的放可,自从上次John和他吵了一架後,俩人就再也没有单独相处过。
他们去了後花园,那里小玉种了许多树,她喜欢树木随著她年龄的增长而长大的感觉,做父亲的便顺著女儿的心意到处搜罗来各种树木,试图以此弥补失去的家庭温暖。只是他心底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一个美丽的後花园并不能代替失去的母亲,与离开故乡生活的痛苦。
在John的事上,他也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当不信任的种子种下,他就知道,最终有一天这颗种子会长成大树,不仅终结他对John的信任,更会动摇他的自信。
他们坐在烧烤的木椅上,这里曾经是他们这奇特却亲密“一家”经常聚会的地方。现在,那欢声笑语全都散去,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你……”无论预演了多少次,杨西还是觉得难以开口,他张了好几次嘴,最後只挤出来几个字,“你有没有什麽要对我说的?”
John自从杰克出现後,就一直活在怀疑的阴影下。没人相信他,没人敢冒这个险,唯一打破这个魔咒的就是杨西。他感激杨西,并且信任杨西,愿意为杨西而付出自己的人生。只是,现在这份信任已经消失了。他知道,从心底就能感觉到。
“没有。”他的回答很快,只是心底却掠过一丝犹豫。
这一丝犹豫表现到脸上,就是杨西眼中John转向别处的眼神。他心底最後一丝希望消失,只剩下绝望。绝望有时候也有好处,他的冷静与锐利也很快随之恢复了过来,而这一点,John也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是杰克给我的录像,放在第一起命案必经小巷的电线杆上,是个微型摄像机。”
随著杨西所说的话,John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最後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他呆了半晌才接过杨西递过去的摄像机,却一直没有打开,因为他已经猜出这里面有些什麽。
杨西不再和John并排坐著,他站起来了,站在John的面前,看著他垂下的脑袋,以及反射著夕阳的金发。
“你去那里干什麽?”
“我……”John仰起脸来,眼中全是惊慌与躲闪,“你相信这是我?”
“这是你。”杨西的语气即冷酷又安静,“你觉得我会认错?”
John半天没有说话,片刻後吧道:“我去见杰克。”
“你去见杰克?他叫你去你就去?你的脑袋里是什麽?你为什麽不通知我?为什麽这麽久都不说?”杨西的愤怒随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高涨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後道,“去警局,我陪你去。”
John猛地抬起头来:“我会被定罪的!”
“不会……如果不是你做的。”杨西立刻回答道,甚至带著一丝冷酷,“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有什麽好担心的?以前我不认识你时都能替你洗脱罪名,你觉得现在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John躲开杨西咄咄逼人的眼神,“我只是觉得,这里不是英国,这不是我的故乡。我、我不会去的,这不是我做的!他叫我去就是为了陷害我!”
“那为什麽你一直不说!?”
这次杨西的音量大得令人害怕,树上的麻雀被惊得飞起来,尼古黑的脸在楼上露了出来,而田睿的脑袋也在花园的门後躲躲闪闪。
“我害怕。”John的声音低落得像个犯错的孩子,“一开始我觉得这事和我们在做的无关,後来又觉得说不出口了。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这也就没必要说了。说出来对谁有好处吗?”
杨西贴近John的脸,以咆哮的音量吼著:“那现在呢?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更好?”
花园里再也没有声音,整幢房子都寂静无声,小姑娘们被保姆照顾得好好的,并不知道父亲们在做什麽了不得的事。
“去警局,就算你不去最後也会被请去。”杨西的声音满是威严,不容反驳,“如果和你无关,我们总会查清的。你有不在场证明的是吧?”
这句话说完,杨西得到的是迎面一拳,John的力量不小,一拳下去直接让他倒在地上头晕目眩。当他能够清醒地看见田睿的脸时,John已经翻过墙头,不知所踪。
“那家夥爬墙头的姿势倒有几分特种部队的派头。”田睿评价道。
第五章 螳螂捕蝉(12)
杨西的头一直到晚上临睡前才慢慢不疼,他觉得自己像在一口大锺里,然後锺被人狠狠地敲了几十下。虽然他一直在与罪犯啦、杀人凶手啦之类的打交道,可是真正上火线的次数少得可怜。通常他喜欢做那个指挥大局的人,而不是拿著枪穿著防弹衣跑来跑去的炮灰──更不用说像这样头上狠狠挨一拳了。
田睿一边帮他往头上敷冰块一边毫不留情地嘲弄:“你也真是太娘们了,就这麽一下子就被摞倒了。如果是我的话不仅能躲过去,还能把那家夥按在墙上让他哭爹喊娘的。”
杨西这会儿头疼得要死,眼睛还模糊不清,根本没有工夫来对田睿还击。他只想让嗡嗡作响的耳朵清净下来,再好好睡一觉。
“有没有John的消息?”这句话是在尼古黑进来时问的,他听见了尼古黑的脚步声,说明他还没有完全发疯,“他应该不会这麽容易藏起来,他的逃跑不是有计划的,只是一时冲动。”
“没有。”尼古黑的声音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的心情无疑是落在谷底,多年夥伴突然变成了叛徒,这可不是一件在感情上容易处理的局面,“你真的确定John有问题?”
“不!”杨西提高了声音,满是不耐烦,“但是他的逃跑让这种怀疑越来越重了,这个蠢货!”
房间里一片沈默,尼古黑知道这是种口气代表过去那个自负、冷酷而喜欢掌控一切的杨西回来了,田睿则是为这种从未见过的杨西而惊讶。
杨西知道自己的情绪失控了,这是疼痛、困境以及迷惑三重麻烦造成的後果。他深呼吸几次,放软了声音道:“对不起,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我们的心情都不好。”尼古黑可不会体谅这一套。
“对不起。”
大个子黑人耸了耸肩膀,转身出了门,他知道这会儿杨西需要好好休息,而不是有个人围在身边唧唧咕咕的。
杨西有杨西的考虑方法,他的头脑无人企及,也意味著没人能帮助他思考。这一点尼古黑知道,但田睿不知道。
田睿还在把冰袋用力按在杨西的头脑上,对他来说,爱人有困难时陪在身边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毫无异议。但显然,“爱人”有不同的想法。
杨西抬起头,看见田睿游移於各处的眼神,不快地道:“你在干什麽?”
因为无聊而神游太虚的田睿回过神来,立刻装出笑脸道:“我在帮你冰敷啊。”
“我不需要。”杨西打掉田睿的手,自己按著冰袋躺到躺椅上,这张躺椅在买来前他并没有想到会在这上面渡过那麽多的夜晚,有时候他看著书就睡著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对这命令的口气极为不适的田睿压下内心的不爽,陪著笑脸道:“我陪你。”
“我不需要!”面对尼古黑还能勉强压抑的不快全部爆发了出来,杨西瞪著田睿极为强硬地道,“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谁说我听不懂的!”田睿的脾气也没那麽好,更没有那麽好的耐心,“我可是在帮你啊!”
“你能帮我什麽?帮我找出真相吗?帮我找回John?”
面对杨西的怒吼,田睿可不是会坐以待毙:“那你一个人就能做到这些?光凭你那个想得那麽多的脑袋,做一些写写画画的工作就可以把人抓回来了?醒醒吧,傻瓜!这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就能做好的事!”
俩人互相瞪著,如同两头红了眼的公牛,对他们来说,这是不能退让的时刻。杨西有不能退让的理由,田睿也是。
只是,他们的理由绝对是不同的。
“出去!”杨西不想在这种时候跟田睿纠缠,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醒过来,就会有一个不再嗡嗡作响的脑袋。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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