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个父亲 by 朝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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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个父亲 by 朝沫-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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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文革结束,那个知青说是带郝静父亲去城里看脑子,再也没回过村子,只有当她开始上学后,每学期会寄到的学费与生活费,告知她,她的父亲还在这世上的某一处生活着。

后来郝静渐渐大了,原本不懂的事也开始有些明白了,包括当年所见的那一幕。

“我搜集所有有关我父亲以及那个人的资料,找来了北京,希望能看一眼父亲,却被那个人警告,要想能有足够的钱读完大学,我就不能见到我的父亲。”郝静无奈苦笑,“我是不是很势利?就因为那个人这么一句话,我来北京快两年了,至今也只不过远远地见过我父亲一次。现在还要趁那个人不在北京,想偷偷来看一眼。”

昨天田锐给我送伞到学校,竟然是郝静第一次得到机会看他吗?我细细回忆着,除此之外都没发现田锐有单独外出的情况。

“那如果你见到了你的父亲,想做什么?”我问道。

“谁知道呢?”郝静舒了口气,手指随意拨了拨被河风吹乱的刘海,“也许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吧。”

第十六章

说出心中挤压已久的秘密,郝静看起来轻松不少,脸上浅淡的微笑,微微松弛的双肩,河风吹乱她有些过长的刘海,我第一次在她的身上感受到青春的气息,是了,郝静也只不过是个刚满二十的女孩而已。

“你要来我家坐一会儿吗?”我提议道。我以为郝静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能见一面田锐,却出乎意料的被她拒绝了。

郝静摇摇头,转而问我:“那个人……待他好吗?”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郝静欣慰地笑了,“只要他过得好就成。”

“若是那个人不愿意再照顾他了,请一定告诉我。”在分别时,郝静珍而重之地望着我,我此时才真正知晓了,郝静今天的目的。

父亲的资助不可能吝啬到都不够郝静一人的开销的,可是郝静仍旧一直辛勤兼职不间断,从这点看,就能很明了了。如果她父亲过得好,就算当从没她这个女儿都行;可一旦发现她的父亲过得并不好,她也有觉悟承担下一切,就算那个父亲从未谋面,也没有推脱,没有埋怨。

我第一次佩服一个人。

我赶在菜市场闭市前买了个西瓜匆匆回了家,一时却不见了田锐的人。

想起出门前,田锐闷不做声又忽然想吃西瓜的种种异常举动,我有些慌了神,里里外外都找了遍,最终才在父亲的书房中找到了他。

此时天已全黑,书房内却没有开灯,黑蒙蒙的一片才让我找了这么久。田锐独自坐在父亲的书桌前,手中拿着什么纸片,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偶尔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由于实在太暗,站在窗外的我没能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推开书房门,迎面而来一阵闷热的暑气,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夏日的余热全锁在了屋内还未散去,我不知道田锐在书房里呆了多久,门窗都关着,竟然连风扇都没开。

听到木门的声响,田锐猝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书桌左侧的抽屉里,呆愣愣地看着我。

“西瓜买回来了,先吃完饭吧。”我微笑着说明我的来意,就当我没有看到田锐的动作一般。

“哦,好的,吃饭吃饭。”田锐回神,看了眼抽屉,又回望了我一眼,有些手足无措地拉住了我。我看了眼书桌,而后顺从地回到了餐桌前。

一晚上我都表现地若无其事,田锐原本有些紧张的模样总算是松弛了。

吃过晚饭,看了会儿电视,我等田锐去洗澡时,再度去了父亲的书房,翻起了书桌左侧的抽屉。

左侧总共三个抽屉,我每个都拉开来看了下,却没发现有类似于刚刚田锐手中的纸片。

是藏起来了吗?我迫不得已打开了书房的灯,仔细翻看了抽屉内的东西。

第一层大概放的是父亲的讲义之类的东西,因为这层抽屉里大部分都是A4纸,所以我看得不甚仔细,可是快速翻阅时过目的几个关键字,却让我不得不细读。

等我看完那一叠夹在学术报告里的文件,我惊疑不定地认知到,父亲竟然准备将所有家当,包括这座四合院以及所有的存款、基金全部转到我的名下!父亲为何会想到这样做?一晃而过的猜想,让我忍不住颤抖了手。

第二层抽屉像是印证了我的猜想般,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的西药,大部分是家常必备的药物,但在我仔细翻看后,还是找到了那几瓶想鱼目混珠的药物。药瓶上写的都是英文,艰涩的专用词汇甚多,让我无法了解这些药物的真正作用。我不放弃地从父亲书柜里找到英汉大词典,逐字逐句地翻译,最后得到的答案几乎让我窒息——血癌!

血癌不就是白血病?白血病可是绝症!父亲怎么可能不去住院,只靠药物治疗?他就不怕死吗?

……死!我忍不住瞠大双眼,难道……父亲早已预料到自己命不久矣,才想让我认祖归宗,照顾田锐?

不对不对!我摇摇头,暗暗否决自己,不是说祖父是因为癌症过世的吗?这些药物说不定是祖父留下的。而且田锐的女儿郝静就在北京,真要找人接手照顾田锐,按情理来说,她不是应该比我更适合吗?

是的,就是这样。我忽略父亲隐藏在衣服下的瘦弱身躯,以及苍白的脸色,按下心中的惶恐,开启了最后一层抽屉。

这一层抽屉里都是相簿,整整三大本,一本里大部分是黑白照,主要记录的是父亲年轻的时候。其余两本是彩照,主角则变成了父亲与田锐两人。

我先粗略翻了下那两本彩照的,发现这些年,他们两人去过不少地方,里面还有不少应该是国外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人无所顾忌亲密无间地相拥着,脸上的灿烂笑容透露着浓浓的蜜意,就连那洒在脸上的明媚阳光都显得逊色不少。我翻看着这些照片,虽然心中难免有所妒忌,但也真实地感受到两人的幸福。

而后,我拿起那本被压在最下面的,也是最小本的黑白照相簿,缓缓打开。

那个年代,照相并不如现在这样容易。但因为祖父是官员,相对于普通老百姓,父亲的相片是要多了不少。只是这些个照片,从父亲牙牙学语时开始,直至成年,有独照,也有合照,可他脸上的表情都是清淡如水的,跟刚刚的彩色照片里的简直判若两人,仿佛这些黑白照不光光是色彩黑白化了,就连父亲的笑容也是黑白的。

看着这样的照片,没有了刚刚看彩照时会心一笑的暖意,只剩下冰冷的乏味感。我翻页的速度不觉加快,直至最后,才真正找到我想找的。

那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个女人的独照,梳着一根粗大麻花的她站在高粱地边上甜甜的笑着,眼中是难掩的眷恋。这个女人长得跟郝静至少有五成的想像。另一张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年轻的田锐带着爽朗的笑,搂着抱着熟睡婴儿的女人。女人虽然看起来憔悴不少,但仍能看出是之前独照上的人,笑容也是甜蜜而无悔的。

原来,田锐知道也了解自己有妻女。

第十七章

父亲出差的第一天,田锐安静地吃完小半个西瓜,看了会儿电视,就安分地睡了。

父亲出差的第二天,田锐熟练的自己穿衣洗漱,还为他自己与毫无做饭经验的我做了顿简单的午餐。我小心地试吃了一口,发现味道很是不错后,决定在父亲回来前,均由田锐掌厨。

父亲出差的第三天,家中新鲜蔬菜吃完了,我决定出门买些回来,田锐沉默地表示兴致缺缺,独自留在家看电视。

父亲出差的第四天,预计归家的父亲没有准时回来。田锐关了电视坐在沙发上发呆一整天,几乎一动不动。我面对买回来的各种蔬菜与肉类束手无策,最后烧了点开水,泡泡面。

父亲出差的第五天,预计昨天归家的父亲仍是没有回来。田锐静静坐在葡萄藤架子下,微微冒出血丝的眼下是一抹黑青。连续吃了一整天的泡面的我,也跟着毫无食欲了。

第六天……

“大夫,我……我儿子……”

“柳先生已经确证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之前处在慢性期,一直服用酪氨酸激酶抑制剂以药物化疗的方式控制,情况比较稳定。只是近期却病情突发,已由慢性期转为加速期。”

什么慢性粒细胞白血病?什么酪氨酸激酶抑制剂?什么慢性期?什么加速期?!

“那……那还有救……吗?”

“我们检测到柳先生对酪氨酸激酶抑制剂产生不耐受现象,且病情变化加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找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进行移植了。”

移植?是因为这样,才认我这个继承了血脉的儿子吗?为了找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

“大夫,我的可不可以?请救救我的儿子!”

“柳先生有兄弟姐妹吗?父母子女只有几万分之一,手足间则有四分之一的几率能配型成功。”

只有几万分之一?那他为何要领回我?

“……不,他是我独子。”

“老夫人,你也先别难过,让所有与柳先生有血缘关系的亲属都去做一下配型,说不定就有配型成功的,我们也会在骨髓库中试着找一下合适的捐赠者。”

白血病,真的是白血病!

我站在重症病房外看着毫无人色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至今都无法完全消化听到的,颤抖着强作镇定的祖母与医生之间的谈话。

谁能想到,父亲六天前还能自行出差,现在却被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

丈夫才去世没多久,现在连儿子都被确证为血癌,祖母瞬时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听闻消息赶来的母亲,静静地坐在走廊上座椅上,也难掩伤感。现场最平静的反而是田锐!他只是守在病房外,就算是医生来说明父亲的病情,他都没有在意。一群或亲或疏的亲戚做配型来来去去,好似都不关田锐的事,仿佛隔绝于世般只顾静静望着病房。甚至,田锐平静的神情中还透着股诡异的安定,好似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只是睡着了,而不是病危昏迷。

得知父亲病危的第三天,病情稍有好转,昏迷不醒的父亲总算恢复了意识。

又过两天的修养,在经过医生的同意后,我进了病房,与父亲单独谈一谈。

“你知道自己得白血病多久了?”我静静地看着带着氧气罩的父亲平淡的神情,仿佛死亡也不过尔尔一般。

“三年前,”父亲说话的声音虽然微小,但还算平稳,“我申请到国外短期留学的名额,带锐一起去,想治疗他受伤的头部,在给他看病期间,我也顺道做了下检查。”却检查出了这个病。

“你为什么要让我认祖归宗?我想不是因为我流着你的血,有几率与你配型成功,来救你的命吧?”若真是我说的那样,早在父亲检测出得病后,就会来找我了,而不是等到最近。

“……天瑞,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而且我也从没想过要做个合格的父亲。”父亲沉默良久,而后紧盯着我,一字一句,慎而重之地说,“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怪你,只要你能替我好好的照顾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受不了地哈哈大笑,双手克制不住地捂住肚子。父亲越是慎重,想让我清楚知道他是清醒的,而不是病糊涂了,我越是笑得大声。父亲也仅仅是看着笑得前俯后仰夸张至极的我,等我自行停下来。

“哈哈哈哈……,”笑够了,我喘了口气,擦掉笑出来的泪水,冷冷地对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说,“我与你同住了这一个月,一直奇怪你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让我重回你身边。”

“为了给你养老送终?不,你才三十五,远不到考虑这个的年纪。突然重拾父子亲情?不,你不喜欢有人打搅你和田锐的两人世界,更是恨不得我能从你眼前消失!后来我知道你得了绝症,以为你想让我来救你,可是仍旧不对,在你得知你得病的这三年里,你从没有让我知道,甚至连做配型都没有!”

看着静静听我说着的父亲毫无反应的面容,我哂笑一下,接着说:“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就是你想把你的宝贝疙瘩田锐托付给我,让我照顾他。可是郝静的出现却让我推翻了这个猜测。田锐的亲身女儿在,为什么要让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来照顾田锐?甚至为了让我能心甘情愿地接下这个担子,你还千方百计地让我和田锐相处,让我喜欢上他。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因。”

“因为你怕!”我脸上讥讽的笑容不断扩大,说出了我的推测,“你怕将田锐还给郝静,时间一长他就会忘记你,这比你知道你时日无多更让你接受不了!所以你找到了我。”

“看啊,我这张脸与你的是多么相像。”我低下头凑到父亲耳边说,“只要让我成为你的代替品照顾田锐,他就能把我当做是你一直呆在他身边,这样他就能永远爱着你,直到他也死了下去陪你!”

“现在如你的愿了,我爱上了田锐。但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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