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逸,这个给你,吃了就不会生气了。”田锐献宝一样的向我摊开手,大大的手掌中躺着两颗被他体温融化而变了形的纸包奶糖,奶糖包装纸缝隙更是流出了变成黏腻液体的奶糖汁,滴落下粘在了他的手掌上,就算奶糖散发着浓郁奶香气,也让我感到恶心。
见我一脸的厌恶,田锐把手掌更是凑近了我的鼻子,满脸的不解:“这奶糖可好吃了,我特意留给你的。”
“我不要。”眼看着那黏糊糊的东西就要贴上我的脸,我不客气地连糖带手地挥开。田锐的手被我拍得歪在一边,掌心几乎与地面垂直了,可那恶心的两颗糖仍是黏着没掉下来。
我受不了地站起身,不想和个傻子说什么,我走向父母所在的房间。
第二章
“你……你,真是太恶心了!”我才刚到房门口,母亲压抑而愤怒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在我的映像中,母亲完全不像一个生在北京长在北京的北方人,反倒是温婉柔和,像一个典型的来自烟雨江南的小女人。母亲遇到气愤或难过的事,都是隐忍的,至多忍不住时低声哭泣,从不会这样大呼小叫。
父亲做了什么样的事才引来母亲这样大的反映?我忍不住躲在门外细听了起来。
“你就为了他抛妻弃子……我知道我当年不应该逼你,但……我除了这一点从没对不起你过,你怎能这样狠心……”说着说着,母亲嘤嘤低泣起来。
“我给过你机会的。”父亲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母亲悲戚的哭声引不来他半丝的怜惜。
“什么机会!天地可鉴,在你抛弃我之前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被怀疑忠贞,母亲忍无可忍地悲愤吼道。
“当年的事孰是孰非,我已经不想再提了。现在我只想说说天瑞认祖归宗的事。”父亲平静地打断话题,好似之前谈论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这事我绝对不同意!”母亲愤恨地说,语句中是难掩的厌恶,“在我不知道你和他有这样的关系之前也许我会同意,但现在我绝对不答应!如果……如果小瑞被你们传染了……”
面对母亲犹如在说毒蛇猛兽一般的言辞,父亲并没有太多反映,只说了句:“你再回去和天瑞谈谈吧。”就再无他话了。
“没什么好谈的!”说完这句,母亲愤然走了出来,迎面见到了在门外来不及躲藏的我。
母亲面上泪痕犹在,猝然见到时气愤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张,我故作莫名地回望着母亲。
母亲想问又不知如何问出口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拉起我的手就急急向外走去。
我望了眼同样走出房门的父亲,母亲抓痛了我的手,但我没有任何异议地跟着她离去。
母亲沉默无言地带着我走到路口,想拦出租车时才发现,随身带的皮包落在了父亲家。
刚与父亲谈崩的母亲极其不愿再回去,我自告奋勇地领下了这个任务。
我走回刚出来的四合院,一眼就看到了又坐回小板凳上的田锐以及背对着我半蹲在他面前的父亲。
我无声地走近,父亲低柔的声音清晰传来:“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糖……给小小逸的糖……”田锐再度摊开手心,面对父亲,这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更是用上了哭腔。
“都化了呢,锐刚刚把糖放哪里的?”毫无恼意,父亲柔声询问道。
我侧身躲到葡萄藤架子后,离两人只有几步之遥,很清楚地看到那两颗比刚刚化得更厉害的糖。
“这里。”田锐另一手捂住了心口,理所当然地说:“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小逸保管,或者就放在这里。”而后又担忧地看向父亲,“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锐没有做错。”父亲怜爱地抚摸着田锐的发,安慰道。
“可是……可是小小逸生气了,我……我答应过小逸,要跟小小逸做好朋友的。”田锐语句中的委屈越来越浓,仿佛就要真的哭出来了。
“怎么会,天瑞没有生气,他只是还不熟悉这里。等天瑞知道你真心想做他的朋友,就不会这样了。”父亲劝慰道。
“可是……可是糖化了……不能吃了。”田锐要哭不哭地看着手中的恶心物体,“浪费不好。”
“谁说不能吃的?”父亲竟然笑着说,以行动证明地拿起其中一颗糖,细致地剥掉牢牢粘住的糖果纸,放入自己的口中咀嚼,“你看,很好吃。”
“真的好吃吗?”田锐露出了希冀的眼神问。
“很好吃,锐要尝尝吗?”父亲拿起剩下那颗糖,又剥起糖果纸来。
“要!”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田锐猛然拉下父亲纤细的脖颈,抬头戳住了他红润的嘴唇,肆无忌惮地品尝着。而我的父亲,我的亲身父亲竟然毫无推却之意,欣然承接下来,更是伸出手,扶住了田锐的后脑,将这个“品尝”进行地更加深入。两张粘连在一起的嘴之间,化得更严重的奶糖汁液混合着两人的唾液从缝隙间滑落。
我震惊地目睹这一切,看着父亲喘息而不舍地松开田锐被吻得红肿的唇,眷恋地舔去在嘴边蜿蜒而下的液体,有些不怀好意地问:“好吃吧?还有一颗,要不要吃?”
“好吃。”田锐被吻得满脸春色,神态却仍是呆呆傻傻的,忽而转头看向我的方向,疑惑道:“但是小小逸看这么久,是不是也想吃?我们还是留给小小逸吃吧。”
一听这话,父亲猛然回身终是看到了满脸惊慌的我。
我尴尬万分,反而是被发现情事的父亲显得平静得多,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看得出淡淡的懊恼。
“你怎么在这里?”父亲故作淡然地问。
“我……我妈的包忘了拿。”我讷讷地回话。
父亲点点头,将手中进行到一半的糖果剥好,问了下田锐后,塞进了对方的嘴里,而后起身拿了条湿毛巾,细细擦拭掉还粘留在田锐手心的糖果汁液后,才有心思对上僵立在一边的我。
“我想包应该在屋里,你跟我来吧。”父亲领着仍旧有些木的我进了屋。
“在这里。”父亲一眼就看到母亲那黑色的皮包,拿来递给我,而后就想领我出去,一点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
这时的我终究只有十六岁,就算心性再怎么成熟,也仍旧还小。我实在是忍不住,冲口问出:“那个人有什么好,让你不要妈妈,也……不要我!”
父亲顿了顿身形,静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知道你的人都说你跟我很像,不光光是长相的问题……既然这样,那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选择锐,而不是你的母亲。”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父亲越是这样淡然的模样,越是刺痛我,我怒气冲冲地吼道。
面对我的怒气,父亲只是轻叹一口气,第一次与我有了身体上的接触——他摸了摸我的头,只是说:“今年暑假你来北京过吧。”
“我不会来的!”我一掌拍开父亲停留在我头上的手,夺门而出。我现在太过混乱了,只想到要远离这些我不了解的东西。
第三章
“小瑞,吃饭了。”端出最后一盘菜的母亲招呼着刚回家的我吃晚饭。
刚刚放了暑假,炎热的天气虽然没让我怎么出汗,但还是觉得黏腻不甚舒服,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母亲,自行回房洗了个澡。
等我再度来到餐桌前,继父他们已经和乐融融地开动了。
我不甚在意地坐到我固定的座位上,拿起了桌上的饭碗和筷子。
筷子一入手,我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视线逡巡了一遍餐桌前的其他人,在妹妹手上发现了目标。
“你用了我的筷子。”我直视着与继父谈得眉飞色舞的妹妹说,语气很淡,我猜大概只有我知道,这句话中包含了我多少的不满。
“什么你的我的,筷子嘛,别人家不都是一齐用的?就你特殊。”妹妹毫不在意地说,还忍不住给了我一个白眼。
我放下筷子,也不多说其他的,自顾自地走入厨房,拿了把勺子。这勺子是我专门用来喝咖啡用的,妹妹不喝咖啡,所以除了我没人用过。
“不就是用了你的筷子,这么小气,还你还不成嘛。”见我特意去拿了勺子吃饭,妹妹微微恼怒地说着,把用到一半的筷子塞到我的手中。
“喜欢你就用吧,只是今天有炖蛋,用勺子吃起来比较方便。”我微微一笑地解释说。忽略掉从前我吃炖蛋为什么不拿勺子吃的问题,餐桌上的气氛再度恢复融洽。
由着妹妹聒噪地吹嘘自己再学校多么受欢迎,多么得老师喜爱,我咬着勺子,只想着要去再买一双筷子了,这次筷子还是自己放着的好,就跟勺子一样。
“小瑞你觉得怎么样?”忽然,母亲出声问我道,“或者有其他安排?”
“其他安排倒是没有,”我回答,“只是怎么会想到去夏威夷?”
“之前不是答应你妹妹考得好就带她到夏威夷过生日嘛,这次你妹妹考了两个满分,就奖励她了。”母亲解释道。
我转头看了眼笑得万分得意的妹妹,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去了,本来夏天就热,还去夏威夷。”
“小瑞。”母亲皱了皱眉眉头,看了眼静默吃饭的继父,深怕我见外的态度惹来他的不愉快。
“而且我答应老师要去学校做义工,答应了再反悔不好。”我解释道,虽然这个解释其实是个谎言。
一家之主的继父只是看了我一眼,别无他话地继续吃饭,我知道他已经认同了我的理由。
继父不说话,母亲自然更不能说什么了,她瞪了眼自觉被我排挤而气愤的妹妹,低头努力进餐。
这顿晚餐就在这有些凝重的沉默结束了。
深夜,静静躺在床上的我了无睡意。
夏威夷之旅本来就是妹妹的奖励,不属于我,甚至我猜想没有沉默冷淡的我去碍眼他们一家三口会玩得更开心点,那我又何必去凑热闹?
其实我并不是排斥任何人任何事,我只是想要些独属于我的东西。就算只是一双独属于我的筷子,也能让我觉得安心点,可惜我连这点都无法保证。
人也是。
母亲不是,她不单单是我的母亲,她还有妹妹,还有继父,甚至是一直存在于她心中的父亲。至于继父与妹妹,他们更加不可能属于我。
父亲吗?……不,他属于那个田锐的。而田锐……也独属于父亲。
我突然稍微了解到,父亲如此选择的原因了。
只是,这世上,仍是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属于我的。
护照办下来后,那一家三口很快就决定了行程。到七月中旬,家里就只剩下我了。
我无所事事地过了三天混吃等死的日子,只觉得心里空茫茫的。
“今年暑假你来北京过吧。”回想起父亲的话,我有些犹豫。
从北京回来,我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但暗地里我查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事,可结果却让我惊怕——同性恋恶心、恐怖、滥交,是社会的害虫,是一种精神病!而且……而且同性恋会遗传!
我害怕了,我怕父亲的同性恋会遗传给我,那么我也会变得恶心、恐怖、滥交,变社会的害虫,变神经病!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就连父亲与田锐的那一个吻,也变得如洪水猛兽,充斥着糜烂,令人作呕的感觉!
那时的我只想着如何远离,从未想过要去接近去了解。可是现在四周只剩下我,只有空寂的屋子和空虚的我。
我突然生出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同性恋再怎么恶心、恐怖、滥交,也比孤零零的我来得好吧,如果能有个人就那样的与我缠绕在一起,全世界就剩下对方,就算溃烂了,又能如何呢?
怀着这样扭曲的思想,我瞒着母亲,拿了存着我所有压岁钱的卡,打包了几件衣服,就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第四章
凭着一时冲动,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终于到达北京。
可冲动真的只是一时的,想起我离开时信誓旦旦地对父亲说我不会来,犹言在耳,可现在我却再次站在这四合院门前。
此时已是傍晚,炙阳虽然没有正午那样灼烤,但余热未退,再加上长途跋涉的疲累,让我站在门外不多久已觉得有些吃不消,而周围邻居好奇的目光,则让我更是受不了。我一咬牙,推开了那道木门,随后侧身而入,将门合上,阻绝门外纷纷扰扰的注目。
门内入目的仍是那葡萄藤架子,只是盛夏的葡萄藤被满满的绿色枝叶覆盖,如一顶天然的遮阳棚,只留给阳光点点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葡萄藤架子下的阴凉处,田锐仍坐在那张对他来说小的可怜的板凳上,穿着白色背心和老头式的棉布裤衩。虽然穿着老土,但是田锐身材很好,裸露的四肢和胸膛上都覆盖着线条流畅的肌肉,因为坐姿的缘故,把肌肉挤得更加饱满。他肤色较深,是一种厚重的蜜色,可肤色再怎么深沉,脖颈处以及背心肩带处的几点红色印记还是清晰可见,直觉告诉我,这点点红痕不是光光的蚊虫叮咬这么简单。
田锐一眼就看到了我,他先疑惑地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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