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知道。
方息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液,视线也游弋在窗外越发绚丽却也大同小异的风景,与倒车镜中恋人的脸孔之间。
臭味相投,互利双赢,父一辈子一辈的瓜葛——理论上这些当然都是可以推测料想到的,也不难理解。
只是,那些原本只存在于电影,连续剧,或者新闻里的东西,这样突然真实的出现眼前,甚至与自己产生关联,毕竟还是会让人产生一些不真实的眩晕感。
“……原来如此……你当初就是为了那个项目,而学的J国语言?”
“哎~,也不算是。”
倒车镜中恋人脸上不自然的浮现出些微惝恍的表情,但神情仍保持着镇定,
“我之前不是说,来过一次J国么?其实那次我直接在这边住了三年,说负责项目只是幌子,来这边主要目的,其实是想摸清自己的身世。”
“啊?”
不好的预感瞬间充斥全身,而不等方息做出反应,秦风宇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母亲是J国人,从遗传学上说,我和我哥也算是J国混血。这个我也是在上次来之前才知道。要知道,我爹那人挺风流的……”
眩晕的感觉瞬间又加重了十倍!
方息扶着额头放软了脊背,整个人陷入靠椅之中,而似乎是颇为理解他眼下的状态,秦风宇手脚麻利的适时翻出矿泉水与手巾递给他,天晓得恋人是怎么知道抽屉中有那些东西存在的。
“等一下等一下,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
不客气的一把夺过手巾,用矿泉水沾湿了贴在额头,方息闭上眼睛,企图整理清楚自己杂乱如麻的思绪,
“你是说,你其实是混血?以前还在J国住过一段时间?回国后也一直与这边的**组联系不断?”
这已经不是像电影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平行穿越剧!而他简直就是被突然拉入剧中,根本没搞清状况的狗血男主角之一!
“天,这些以前怎么半点没听你说过?”
“哦~,你不是反感这些么?”
很是无辜的耸了耸肩,秦风宇的眉眼微微笑着,看上去倒是颇有那么点,理直气壮的味道,
“我看你一直避免与秦家有接触,似乎也没什么想去了解的意思,于是也就一直没提。要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暗恋你,明知道你不喜欢,又岂会自爆短处?”
里外里,还成他的不是了?
倍感无力的掏了掏耳朵,方息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心气,几乎都被恋人这番“促膝长谈”给掏空了,
“于是,现在就无所谓曝光了?”
“必须的。既然我们打算携手过一辈子,就不可能避开秦家。我觉得,是时候,也有必要引领你深入了解一番。”
“……”
于是,从刚一开始,说来J国就是有预谋的?
倒车镜里的恋人目不斜视,即使没及时听到他的反应,也依旧保持着平稳姿态,看上去无半点忐忑之意。
的确,从理智上分析,秦风宇用的方式虽然不讨喜,但也并非没有道理。
多年的交情让恋人很是了解他,依照他以往回避的程度,等他去主动了解,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而既然有携手终生的打算,恋人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的林林总总,的确是无论怎样,都避不过去的。
无论从哪方面讲,身为秦风宇的恋人,他都有十足的必要,或者说是必须,去了解对方的全部,哪怕是那些他不喜欢的,想要排斥的部分。
他也不是没有这个觉悟。只是,不想这么快去面对。而已。
车子四平八稳又目标明确的继续前进,海岸线也越发的蜿蜒单调,前后车辆稀少。“于是,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途中,好好的谈一下这些?在此时,此刻?”
“不然呢?反正现在四下无人,而且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直球驳退他那些想用心照不宣来回避的企图,恋人毫不妥协,穷追不舍,很有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何况,也没有什么是需要特别交代的。我家那些情况,相信这些年你多少也心中有数。我是看不惯你那种暧昧的敷衍态度。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在一起了,就请你像个有担当的男人那样,好好的看着我,别还像以前似的只看你想看的那部分!”
“……”
眩晕之外,头部开始隐隐作痛了,胃里也多少有点翻涌的感觉。这样咄咄逼人的秦风宇他以往不是没见识过,但轮到自己去面对,仍是很不习惯。
甚至于,有种无比陌生的错觉。
“……我需要消化的时间,无论如何,今天的信息量,我觉得有点吃不消。”话说一半就卡住,方息张了张嘴,开始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固然,恋人的话不无道理,但已然冷下来的气氛,和弥漫在胸腔中那些挥之不去的执拗情绪,却是鲜明而清晰到难以忽视。
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趟原本还算期待的异国之旅,会是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开端。
“我觉得,我们彼此都需要时间来沉淀一下,也需要好好思考未来的……”
映入视野的画面让方息的声音瞬间被掐住,彻底卡在了嗓子口。迎面猛然拐出来的货车迅速而突然,甚至,他根本就没留意到那里有一条岔路。
身旁的秦风宇显然也没料到原本空旷无比的前方会突然出现这么个庞然大物,倒车镜里恋人错愕的面孔清晰无比,而电光火石的功夫,那铁皮制成结实无比的车头就在眼前放大再放大,呼啸着扑面而来。
车身几乎是打着横滑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激起的晦涩声音刺耳的回荡在耳边简直巨大无比。画面在视野中拖着残影晃动着飞速划了一道弧线,瞬间的失重让方息整个身体都随着惯性悬空起来,紧接着便是被炮弹击中般的强烈震动,以及某种充气物质密不透风的包裹。
天旋地转了好一会,方息才在目晕耳鸣中多少回过神来。之前那种悬空感只是种错觉,实际上,他的身体在弹出去的瞬间便被紧绷的安全带牢牢拉回固定在座位上,勒得他简直肋骨都快断了。而气囊也在撞击的第一时间发挥了作用,尽管全身上下每一处神经都在震荡感和压抑感中撕声尖叫,但毫无疑问,他的身体并没受伤。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感觉上却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眩晕感和耳鸣在气囊包围出的寂静中潮水般褪去,而另一种让人窒息的紧绷感却不容空隙,紧跟其后的逆袭上来。方息的身体只在心脏紧缩的瞬间僵直了一下,便很快行动起来。
准确而粗暴的拉扯拽开安全带的同时,方息迫切而费力的转过头,视线迅速在白色气囊的空隙中反复扫描恋人的身影。尽管甩开那些气囊用不上2秒钟的时间,但他已经无法等待了。
他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确定清楚恋人是安全的。
☆、第67章
“方息,;”简直是心电感应;在方息突破白色包围的同时;秦风宇急切到几乎变调的呼唤也随之传入耳朵。
那声音焦躁焦急的撕心裂肺,简直像野兽受困到最后的嘶吼。而四目交接,恋人在见到他平安后先是呆愣,随之放松,续而放软的神情;更是针尖般锋锐尖刻,直直刺痛着方息的眼睛。
坚定的不容置疑,深切的难以错辨,那些经久沉淀而凝深厚重的感情;刀刻火烙似的印在恋人脸上,清晰的让人一目了然。
“*&%@#¥!”
高亢而快速的异国语言,伴随着厚重的叩击声迫使方息不得不移开视线,将目光错开恋人那张感情浓烈鲜明的脸,转而投向恋人背后的车窗之外。
不断拍打车窗,并时不时猛烈踹一脚车门的,是个稍微有点秃顶的中年男子,衣着打扮都是寻常跑长途的样子,并不出奇。只是,此刻男子满脸的血迹已然模糊了五官,只剩下一双睚眦欲裂的眼睛。
“等我。”
明显是听懂了对方的怒吼,恋人紧皱着眉头简单留下一句,便迅速转身下车,强硬而坚决的将那位出离愤怒的大叔拉到一旁。
方息维持着刚从气囊中挣脱的姿态,眼神自然而然的跟随秦风宇,一错不错的注视着车窗外的情况。
比较起他们的毫发无伤,灰头土脸又有血迹的货车司机看上去就稍微惨了点,但应该也只是皮肉伤——这点从那高亢的嗓门,和不断挥舞的拳头,可以判断得出一二。
秦风宇侧对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大动作,看起来话也不如何多,但那货车司机的脸,竟然很快就从出离愤怒,转换成了惊诧错愕,继而又转换成萎缩退却。
那转换生硬离奇,宛如被施了发蔫魔法,怒气销声匿迹的简直不可思议。
交涉很快就结束了,货车司机骂骂咧咧的用袖管擦抹着脸部,重新回到他那辆打着横的大家伙上。而秦风宇则站在原处,直勾勾的盯着那辆货车,一动不动,看起来,倒像是在发愣。
或许,那真的是在发愣。
直到货车不断倒车调整角度,最后一个油门呼啸而去,秦风宇都没有移开视线,甚至,没有动一下。那货车体大身沉,并未与他们,或者护栏发生正面碰撞,基本完好无损,方息看不出有什么是值得恋人如此伫足凝望的。
甚至于,他们连保险公司都没叫——方息没看到有任何人打电话——也没人想着维持现场——而恋人也任凭事故的当事一方就这样开车走掉。
记忆中,方息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秦风宇,一向坚毅的肩膀微垂着,脸上失了魂魄般,空洞洞的,说不上是落寞,是萧索,还是其他什么。
而只这是一场有惊无险的车祸。甚至严格来说,都算不上“祸”。毕竟,他和秦风宇两个人都毫发未伤——最多衣服和发型被挤压的有点凌乱而已。
着实没有什么值得恋人失神至此的。
而直到货车消失在视野,秦风宇才算是回过神来,方息眼看着恋人长而深沉的叹了口气,然后才垮着肩膀动作迟缓的走回来,重新回到车里。
用力扯掉已经完成使命的白色气囊,秦风宇动作沉稳的重新发动车子,看起来已然回复了平时的沉着冷静。而大概是见他一直维持着刚从气囊中挣脱时的姿势没变,恋人甚至还趁着直行空出一直手来,先是安抚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续而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不用担心,都谈妥了,对方全责。我们这样直接开走就行,剩下的回头让秀野手下那帮人处理。”
听着秦风宇熟悉的声音鲜活平稳的响在耳边,方息慢慢调整着呼吸,开始重新感受到血液在身体中流淌的热度——而直到此刻他才清楚而清晰的意识到,在之前的十几分钟里,他的神经绷得有多紧,身体有多么冰冷,多么僵硬。
两车交会的画面有如电影重放般不断在眼前闪现,方息清醒而清晰的记得,在那个生与死的瞬间,恋人毫不犹豫的将方向盘打到本不应该的方向,将更大的生存机会留给了他。
本能的,没有一丝一毫迟疑。
“风宇,前面路口下高速,往海滩那边开。”
“嗯?”
意外于他的突然开口,秦风宇满是疑惑的偏过头,满眼不解的看向他,而手上的动作却是片刻未停,直接按照他的指示,将车子打了转向。
“怎么了?方息?”
许久不见他有反应,秦风宇干脆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双手伸过来捧住他的头,整个探过身子,开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刚刚是不是伤到哪里了?肋骨那边有撞到么?还是头晕?”
恋人的焦急浓烈而真实,那双平日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此刻装满了担忧,而见他直愣愣的没有反应,恋人开始直接上手摸索着检查他的身体,手臂,肋骨,脊椎,大小腿骨……
尽管秦风宇的动作熟练而利落,但方息仍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在微微发抖。恋人低垂的睫毛纤长而浓密,一双薄唇紧紧抿着,呼吸似乎也因为紧张而略微乱了节奏,那个可以用电器零件熟练组合出凶器,平举着枪很久手腕也很稳,平日里总是透着矜持与骄傲的人,此刻,却是一脸急到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
伸出手来盖上恋人再一次检查他肋骨的手,深深望进恋人骤然睁大的眼睛,方息将头凑过去,准确而坚定的捕捉到对方的唇。
“唔~!”
用另一只手稳住恋人猛然打颤的身体,方息用舌尖撬开恋人的唇齿,将对方所有的惊呼全数压制回恋人的口中。
放下靠背,将恋人慢慢的放压在座椅上,方息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下的人从紧绷到逐渐放松放软身体,到小心翼翼的回应他,配合着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以方便他的不断侵入。
胸口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发热到了,烫的几乎要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