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澄渊的嘴角又荡漾出一缕温柔的笑意来,“我也许就是那个神仙的转世……但是,我也是我啊,阿仁。”他有点烦恼地撑住头,“唉,我的教育实在太失败了,居然养了你十几年,也没教会你这个道理。阿仁你听好了,凡人的性命短暂,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一个人消失了之后,即使是同一个魂魄转世,那也是另外一个人了……”
陶仁持看着他,眼神安静,表情却懵懵懂懂。
这时候远处的长老似乎已经商量妥当了,于是召集各个宗的代表上前去。
陶仁持没能听完澄渊说的话,就先离开了。
这件事情,让他后来后悔万分。
……
他面对着13名对手,手背向后面,显得很沉静且胸有成竹。
最后那些长老们商量出来的规矩,是所有人一起比试,最后剩下了的那个,就是赢者。陶仁持站在台上,向着其他人行礼,那些弟子却没有一个人向他回礼的,他心里警钟大响。
没有人先出手,每个人都在暗暗地观察别人的动静。敌不动,我不动——不愧是各宗选出来的精英,都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
陶仁持甚至有点走神,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将某个人打下台,然后自己再假装受伤认输。就算澄渊一再强调无所谓,可他莫名地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轻了他师门的名头,输也不能输得太惨。这时听到怀行长老说了一声:“比试开始。”就见那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居然一齐向着陶仁持攻了过来。
这是抱着先打出头鸟的念头吗?陶仁持心里苦笑,格剑挡开了当先一个人。他
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还是根本没商量就培养出了这种默契?如果是后者的话……该夸他们很有其师的风采吗?云逍门的未来想必不用担忧。
他左躲右闪,发现这些人居然不像平时先喂招试探,而是上来就用了狠毒的打法,招招致命,竟是要杀了他的意思。他眉头微皱,不闪不避地朝着最先冲上来的一个人刺去,那人已经踏入他剑气范围内,陶仁持看准时机用剑一挑,那人躲闪不及,当下就被挑飞了出去。
然而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手臂被浅浅划伤了一道,鲜红的血慢慢地流出来。其他人招数虽狠,但人人都知道陶仁持的实力,内里总是发虚,如今见他拼着废了一臂也要将那人打下场去,更是心里打鼓,只将他团团围住了。
陶仁持心下明白,这些人均是各宗年轻一辈的杰出弟子,如今联手来对付他,定难善了。
他心里一打量,便收剑拱手说道:“在下技不如人,我认……”可是那些人听到他这么说,竟是冲上来打断他,不给他认输的机会。
一直紧盯着这边的澄渊“腾”地站起来,一旁的怀行长老连忙上来拦住他:“澄渊小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可不要乱了规矩。”
澄渊一把将他推开:“什么乱了规矩?我徒弟明明受伤要认输了,他们还想赶尽杀绝吗?”
怀行长老嘿嘿一笑,轻轻将手往他的背心一贴——
“师弟,你要知道,只有赶尽杀绝,才能永绝后患。”
澄渊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嘴角渗出一丝血来:“师兄,你……”
三师兄猛地拔出剑来,戒备着将澄渊护住,慢慢地向后退,可是怀行长老只是负着手微笑。与此同时,场中突变,几位长老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他们的弟子却将栖霞峰众人围了起来。三师兄大声说道:“大家注意!将师父护在中央!背靠背站!”
澄渊又猛地吐出一口血,身边的弟子们拿着剑,个个脸上面无人色,小十七早已经吓哭了,涕泪横流地扶住澄渊,叫着:“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你别吓我……”
八师兄觉得自己的腿直发软,心叫还好和九师弟靠在一起,侧身一看九师弟抓着剑的手都开始抖了,平时总是板着脸的六师兄,此时更是面如寒冰,散发出的气势足以让人退避三舍。他看看围着他们的一群人里,也有不少人同样带着惶恐不安的表情,稍微松了一口气:看
来不是所有人都看不顺眼到想杀了他们的,估计是不能违抗他们师辈的命令,才不得不这么做吧。
可就算有人同情他们,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大师兄在那边以一对付十几人,尚且自顾不暇,根本无法脱身前来,他们只不过相距几丈远而已,却隔着重重人群,难道是要被各个击破?
澄渊抹掉嘴角的血液,他素来爱洁,此时却直接把血迹擦到衣袖上面,一贯的沉静早已经消失,可却又不见怒火,眸子中闪着似明似暗的光芒,直直地看向怀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行长老笑道:“师弟呀师弟,你难道看不明白么?你应该早就知道的,无论我们哪个当上了掌门,只要有你在,哪里能将这位子坐的舒服?”他轻轻、轻轻地用手指一点,空气中压力陡增,“你从小就天资卓绝,师父最喜欢的也是你……若不是你年纪最幼,这门主之位会到今天还悬而未决么?”
澄渊觉得喉头一甜,他尽力将血咽了回去,将那些长老们一个个地看过去,没有人同他对视。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又是悲哀,又是绝望。
寂静的演武场,只有比武台上,刀剑交鸣的声音。
澄渊低声说:“我明明说不想当这门主……你们偏偏不信……”他摇摇头,“你要找我便罢了,不要为难我徒弟。”
陶仁持听到了刚刚的一切,毫不犹豫地主动冲向前。
出剑,直刺眼前之人的头部,迫的那人大骇后退,陶仁持手下骤然加急,一柄长剑舞得如同流水一般密集。面上仍不见特殊神色,眼睛里却涌起滔天怒火,招数也由一开始的闪躲退让变成了又急又狠的拼命招数,其他人向他身上招呼的刀剑,他也好像没看到一样,只是一味进攻。不过多久便将五、六个人打下台。人人脖颈或者是胸口上都有一道伤痕,已经断气了。那些人见到陶仁持竟然取人性命,手下一慌,便让他趁机来到台下,一路上阻碍他的人全被他攻击了要害,他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丝毫不计较这些人死活。
他仗着剑站在怀行面前,全身浴血,眼眸中深不可测,气势尖利如剑:“想要伤害我师父,先来问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哦,这一章的题目真是太邪恶了~~(^o^)/~
搞定一章~~~今天晚上试着再写一章~~~
我真傻,真的,早知道写个十万字再开文……现在天天赶着码字就像码字机器……嘤嘤嘤……
☆、人上人(二)
时间仿佛凝滞了。
怀行仰头大笑:“师弟啊师弟,你看看自己的那副德行!堂堂宗主,要靠你自己的徒弟来保护!”
澄渊伸出手去推开挡在面前的陶仁持,可那个固执的人一动也不动,于是他假装用力太大,向旁边一倒,果然陶仁持立刻慌慌张张地过来扶他,澄渊便趁机绕了过去。他嘴边血丝未尽,可是却挂上一抹微笑:“怀行,我和你不一样,我把我的徒弟们当成家人,我想要保护他们,被他们保护也不会觉得丢脸,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们轻易赴死。”
他眼神陡然变厉:“栖霞峰弟子听令!你们平日里品行不端、顽劣生事,为师今天将你们全部逐出师门了!从此以后,你们再没有我这个师父!若今日发生什么,也决不可想什么报仇之事……咳咳……”
小十七惊慌地说:“师父!你怎么?……”
澄渊眼神温和地看向他,放开陶仁持扶着自己的手,独自站稳转过身,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求:“师兄……我和他们再没有关系了,你放过他们吧。”
三师兄冷静地说:“师父,就算是你不认我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大不了拼着一死罢了。”他心中做好了计较:自己恐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可是一定要让他们逃出包围去。还好二师兄和小十三都不在,他们最好也不要再回来,否则只是白白送死。
澄渊听了,身体微微一顿,心中低语:“我一定要保护你们……”
他高声说:“师兄,你让这些小辈都走,我愿意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虽然受了点伤,也不会让你轻易如意。”
说罢,他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剑。
澄渊平日里并不配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手里便多出来了一柄仙剑,剑锋上隐隐泛着清冷的蓝色光辉,寒若秋水。有眼力的认出那是法力在剑上流动的表现。而其余人随看不出来,也觉得空气中一下子充慢了一股浩大而纯净的法力。
怀行的脸色微变,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一直暗暗忌惮的师弟的修为。他的气息纯净鼎然,竟然已经接近仙家之力!逼得自己额头隐隐出现了冷汗。
他识机很快,立刻变了态度:“师弟,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不好与这些小辈为难,让他们下山便是了。”说罢挥挥手,众人便让出来一条道来。
没有一个人肯动弹,澄渊向着他的那些徒弟们皱起眉
头,努力做出生气的样子:“还不快点走!”
陶仁持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澄渊的眼睛:“你想让我们,把你丢在这里,看着你死去,自己逃走?”
澄渊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陶仁持眼睛里的哀伤太明显了,让人说不出一句可能会伤害他的话。
众弟子挨着澄渊站好,人人举好手中长剑,共生死的态度表露无遗。陶仁持仰望天空,用内力推吐气息,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飘荡在整个山峰上,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自此之后,云逍门再无栖霞峰,栖霞峰弟子,再不屑立于这云逍山上。”
澄渊握紧手里的剑,脸上的表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他伸出手握住陶仁持染满血红血液的手,手上的血微微凝结,掌心中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他惊诧地看向他的脸。陶仁持仿佛对他微微一笑,美好如同深夜盛开的昙花。澄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眨了眨眼睛,果然那微笑不见了,陶仁持已然闭住了眼睛,然后慢慢地盘腿坐到了地上。
“大师兄?”大家一惊,陶仁持摆摆手示意没事:“有点头晕而已。你们先撑一下,不用担心。”
澄渊内心远比自己想象得要更惶恐,他摸住了陶仁持的脉门,脉搏跳动微弱而飘忽,明显是失血过多的征兆。澄渊毫不犹豫,立刻将自己的内力传给他,陶仁持睁开眼睛,轻声说道:“师父,你不能这样,否则我们都会死。”
“你闭嘴!”澄渊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他赶快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表现得平静,“别担心,师父要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的,我若不这么做,你很快就会死了!”然而他心里知道陶仁持说的对,怀行长老他们是忌惮澄渊的实力,才会迟迟不出手,如今澄渊自损道行,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澄渊咬紧牙关,看着怀行长老他们的动静,那群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凑在一起小声商量。陶仁持想甩开澄渊暗中拉住他的手,可澄渊硬是不松开。
两个人都是脾气倔强的性子,一时间僵持住了。还是六师兄走过来,硬邦邦说了一句:“师父,你去,我来。”将陶仁持的另一只手拉住给他运气,才将澄渊的手扯开。
三师兄凑近低声向澄渊说道:“师父,一会儿我们一起突围,恐怕还要你在最前面……”
……
另一方面,空荡荡的弟子房舍中,一个躺在床上的人怨恨地低喃:“哼……哼哼
,你们以为我废了就将我弃之不理了么?哈……我一定……要让你们……”
……
这人就是前天被林苍谙打倒的陈起茗。
原来他此次使用毒盅不成反倒失利,受伤很重,至少需要躺在床上休养半个月。他的师父恼恨他败得如此丢脸,又兼之失掉了竞争门主的一个筹码,便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陈起茗平日里为人高傲跋扈,有不少人怀恨在心,看他难得吃了一个憋,都是幸灾乐祸的,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说些嘲笑讥讽的话,总令他气得胸中气血翻腾。
这些还不算完,没想到的是,那天他正睡着,居然有人将他堵在床上,用麻袋套紧了打了一顿,竟然打断了一只手。大夫看过了之后,摇头道此后恐怕要落下残疾。怀行长老得知后,大怒质问那些弟子,陈起茗看到有人面有不豫之色,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说话,再加上师父虽然恼怒,可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然趋于不耐——因为自己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感觉全身上下都凉透了。
他从小就一直是玄清宗内最出色的弟子,对剑法悟性奇佳,备受长老的重视。如今一朝之内失去了自己所珍视的所有东西,心中如同被千万妖魔噬咬一般,不分日夜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