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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熙谢过宫人，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一支墨玉发簪，一头尖一头扁，扁的一头约有寸余宽，上面镶了一颗蓝紫的珠子。簪子上雕刻着羽毛的纹路，雕工虽细致，玉质虽上乘，却低调沉稳得很，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出名堂，并不是明熙平常喜爱的华丽风格。明熙当下明白这是凤啸对他今晚衣着的暗示，心里虽有细微的不甘却还是恭敬地领命遵从。
“请替我多谢族长的好意。”明熙伸手把簪子从盒中取出，忽然间表情一滞。
“大人可是有什么疑问？”宫人不明所以。
“不，”明熙把簪子放回盒中收好，“请转达族长今晚明熙会佩戴这支玉簪出席，请族长放心。”
宴席开始。明熙望着凤啸侧首位子上的蝶族兄妹，两人果真如同传闻中一样打扮得绚丽夺目。百舞面容娇俏，头戴一顶珍珠冠，身披五彩霞衣，稍稍一动身上各种饰品便叮铛作响。空虹虽为男子，却也生得美貌不凡，头上的金丝冠用各色珠宝勾绘出蝴蝶翅膀般的图案，一对黑曜石耳坠棱角分明，折射着大殿四周的灯火，那一身三重礼服更是不用说，光是袖口上的刺绣就令人眼花缭乱。
明熙看着空虹实在羡慕又嫉妒，他今晚只穿了一套素色礼服，腰间系了一块玉佩，头上用凤啸赐的玉簪挽了发髻，朴素得一路上引来不少疑惑的目光。不过凤啸这样吩咐必定有其用意，他只要相信他的主君就行了。
宴席进行得非常顺利，善乐善舞的禽族在殿内翩翩起舞，百舞也忍不住献丑一番，楚楚动人的舞姿着实令人怜爱。空虹也与几位同龄的公子畅谈甚欢。眼看着晚宴就要顺利结束，忽然间风云突变。
空虹身后一道极细的银光一闪，一根银针向着蝶族的桌子飞去。桌上的两人毫无知觉，眼看着偷袭的敌人就要得手，一只酒杯从斜处飞来，挡开银针，“砰”地一声在地上砸得粉碎。
殿内众人被这一声吸引，向着酒杯掷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明熙已经跃出座位，朝银针射出的方向追去。众人这才惊觉有变故，震惊之余不禁佩服明熙的警觉敏锐，殊不知明熙自己也捏了把汗。要不是他座位的角度刚好，又从一开始就盯着空虹身上的那些配饰看，也不会注意到那一点银光。
跑了两步，大殿内忽然吹入一阵阴风，殿中的灯火一下子熄灭。明熙心中一惊，梧桐宫内为了族长的安全大部分地方都下有禁术咒，这大殿也不例外。来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灯火一下子熄灭，如此手笔必定伺机已久，只是他们的目标真的是无足轻重的蝶族使者？会不会刚才的偷袭只是障眼之法，刺客的目标另有他人？
这一踌躇，只听百舞一声尖叫，明熙循声前进，待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只见一名蒙面男子用刀挟持着她，渐渐向着门口后退。
“百舞！”空虹惊慌地大喊。
明熙此刻已经到了空虹身边，他一边观察着刺客的动作，一边注意着门口是否有人接应，手悄悄摸到桌边，正要抓起桌上的筷子当做暗器，手却被人按住，接着后肩被一个尖锐的物体抵住。
“明熙大人最好也不要动。”轻柔地话语传入耳中，明熙不敢相信地侧转头，拿着匕首的竟是空虹。“这匕首上有蝶族的咒术，虽要不了命，废了大人的右臂却是绰绰有余。”
“你！”
“不赔上个妹妹实在难以让你们掉以轻心。百舞好妹妹，你不会怪哥哥我吧。”
百舞接连受到巨大惊骇，已经说不出话来，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寻仇。”空虹轻轻一笑，“听说明熙大人受凤王宠爱，即将成为禽族武上臣，不知明熙大人的一条手臂值不值凤王的一道诏令。”
“你要什么？”凤啸问。
“请凤王下令命我空虹为禽族武上臣。”
“什么？！”殿内一片惊愕，明熙更是攥这拳头瞪着眼，“我族上臣岂是你这种人可以胜任！你有什么资格如此口出狂言！”
“资格？”空虹眯着眼，“凭我现在可以站在此处拿明熙大人的右臂与凤王谈价，可否够资格？空虹原本听闻明熙大人武艺出众身手不凡，且是爱美之人品味独到，空虹本以为可以与大人畅谈交流，如今一见却不过尔尔。”
明熙咬牙，他这么轻易被制住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提防这个空虹，至于空虹所说的另一点就更不是他心甘情愿的了。
“空虹公子好心计，不仅是百舞小姐，连我在公子身侧也竟毫无察觉公子的杀机，实在是佩服！”明熙冷声道，嘲讽中却也有几分真心佩服。
“多说无用。凤王，这交易你允还是不允？”
空虹的匕首刺进明熙的衣物划破皮肤，明熙拿不准他说的匕首上有咒术是真是假，身为武官若被废去管用的手臂无疑生不如死，但他怎么可以允许自己被拿来威胁凤啸！
“族长，不可答应！上臣乃族长左臂右膀，怎可让这来历不明的他族……”明熙的话没说完，感觉到肩上的匕首又刺进了几分。空虹周身仍旧气质平和，甚至友好亲昵般地贴近明熙，手揽着明熙的腰，嘴唇凑近明熙的耳朵。
“还请明熙大人闭嘴。”
明熙被他暧昧的动作弄得一个寒战，觉得情形越发不妙。空虹毫无疑问学过功夫门道，这暧昧的姿势非常巧妙，制死了多个他能反击之处。他现在必须要寻找一个契机扭转局势，否则事情会越来越难办。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
☆、番外 孔雀爱美（下）
主座上的凤啸一直盯着空虹，此时再次开口：“你与毕方一族单雬是何种关系？”
“不巧，正是生父。家父在禽族之外意外身亡时母亲已有身孕，幸得被蝶族族长救助，多年来蝶族族长待我如亲子将我养大，还用族内秘法消去我身上的禽族气息。但空虹既是毕方之子，此仇不能不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单雬一事是前任凤王凤怿在位时的一件憾事。当年毕方一族和金翅、大鹏等同为禽族世家，但族内女子生育较少，与他族婚配又少有生下毕方，长久以来子孙单薄，到了单雬一代族中只剩下几个男子。单雬天生一副练武好骨格，又从小聪颖对排兵布阵有着极高的兴趣，进入朝中后凭着本事一步步位及次臣，离上臣只有一步之遥。当时正值武上臣年迈告老之时，同样追逐这上臣之位的还有一人，两人的能力品格都在仲伯之间，凤怿迟迟下不了决断。
之后的第一次比试中，凤怿的灵力失控伤及单雬右臂，事后虽全力救助，单雬的手臂却已经回不到以往的状态。单雬认为此事并不是意外而是凤怿偏宠另一人而故意为之，一怒之下与凤怿断绝君臣关系，搬出朝凤。其中真实情况无人知晓，但凤怿或许的确存了一些私心，在事后处理上不尽如人意，等后来悔过再要寻回单雬，单雬早已举家离开禽族，要找也找不到了。
现在过了那么多年，凤王也已经换人，单雬的儿子竟作为蝶族的使者回到朝凤，还用现今凤王的爱臣一臂威胁索要当年他父亲应得的上臣之位，要说不可理喻也不尽然。但就算当年凤怿有过失，也不可能因此就由着他在此威逼复仇。
同来的百舞对空虹的身世毫无耳闻，一直以来只当是自己的亲哥哥，听到这番话无法置信地掩面啜泣，“空虹……哥哥……”
“此事与蝶族无关，只是我空虹与禽族的恩怨。”空虹避开百舞的视线，冷笑着望向凤时，“一臂换一臂，空虹觉得很公平。”
明熙的肩后血已经渗出大片，映在今日这一身素色袍子上格外触目惊心。殿内一干臣子都急得不住把视线在凤啸和明熙间来回移动，明熙虽有家世和嗜好上的缺陷，但毕竟是禽族重将，若真被废了一条手臂那该是禽族多大的损失！
凤啸看着明熙和空虹，面上从容镇定，不带一丝惊慌失措。空虹感到从他身上发出的浑然天成王者威仪，不禁暗生钦佩，却也死不相让。片刻后，凤啸的眉头突然一蹙，似乎打算给出回应。空虹和众人不禁收住呼吸，全神贯注。
凤啸缓缓张口，道：“明熙爱卿，你的发髻歪了。”
全殿的空气为之一愣。
明熙闻言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的发髻，这动作由他做出来再自然不过，谁不知道他爱美，对仪表自然再重视不过。空虹也未发觉这反应有什么不妥，但下一刻，明熙发髻散开，墨绿色的长发披散而下。空虹察觉到不对，要向后退开却已经感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扣着明熙腰部的手臂上，那东西并不锐利，但还未来得及松气，一股剧痛袭来。
空虹倒抽着气，短短一瞬给了明熙足够的机会。他非常快速地将凶器从空虹手臂中拔出，一个后踢一个转身脱开空虹的控制。空虹这才看清明熙手中的竟是他发髻上的发簪，只是宽扁的一头竟伸出了两寸长的利刃。
局势扭转过来，明熙手持暗刃向空虹发起攻击。他不是徒有其名，虽然手中并不是惯用的长枪，肩上还受了剑伤，身手却依旧非常了得。而看起来文弱的空虹竟也不赖，在这有禁术咒的大殿中，两人只凭着武功招式转眼间过了几十招。明熙毕竟占着地利，渐渐把空虹逼至劣势，殿内的宫人也趁此机会终于把灯火重新点上，空虹明白大势已去，开始寻思逃跑，大殿外已经被侍卫重重包围，便是现出真身也难以飞上天了。
“空虹认输。”空虹把手里的匕首往地上一扔，“我只听闻明熙大人爱打扮，却不知原来打扮里头还有玄机，不愧是将要成为上臣的大将！”
空虹这话听不出究竟是赞是贬，明熙站定，道：“若族长命我为上臣，我自当不负重任。若上臣之位另有其他人选，我也依旧是族长的臣子，不离君侧，不违君命。我虽爱打扮，但我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空虹看着明熙，再望向注视着明熙的凤啸，他感到这君臣之间有一份极深厚的信任和默契。他不知道他父亲当年的情形，不过看着如今的凤王和内定的上臣人选，空虹心中又是感叹又是嫉妒。
介于空虹的使者身份，侍卫把空虹带回驿馆看管，百舞受了惊，也被一同护送回去，宴席不欢而散。
明熙处理了肩上的伤，换了干净的衣服，正摆弄着手里的玉簪，听到外面的宫人一声声“族长”，连忙站起来将凤啸迎进来。
“伤要紧么？”凤啸开口先问，“那匕首上并无咒术，却是有一些药粉，不过应该不难解。”
“多谢族长，臣的伤口没有大碍，让族长担心了。”明熙答道，玉簪还攥在手里。这东西设计得非常精妙，顶端的蓝紫色珠子须得用巧劲才会让刀刃弹出，若不是明熙对这些玉器饰物有研究，拿在手上发现分量不对，也不会发现里面的机关。“族长是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是毕方一事我也才知晓。先前听迎接他们入城的人说那空虹问了些有关你的事，似对你非常在意，我找来这发簪给你也是以防万一。”
“多谢族长！”
原来是这样，明熙心道，他还以为这是凤啸提醒他不该再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袍。不过如此掩人耳目之物没有精工细作做不出来，凤啸一时半会儿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若是喜欢，我再命人打造一些便是。”凤啸看穿明熙所想，笑道，“下回该寻些别的式样，我的孔雀还是该打扮得漂漂亮亮。”
明熙脸微红，欣喜之色制不住从嘴角和眼眸里露出来，一个劲地点头道谢。
两日后，蝶族一行离开朝凤。护送的卫队谨遵命令，一路将他们送出禽族地界。临行前百舞再三表示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回去后定会让蝶族族长给禽族一个满意的说法。凤啸也无意将事情闹大，此事最终被认定为空虹一人所为。
再过一旬多，凤啸在朝会上正式命明熙为武上臣，原先反对的长老们和几个老臣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不再反对，连明熙穿着艳丽在宫中行走也再没人进谏，那些人看到他身上各种繁琐饰物反而暗生敬畏，唯恐他那些发冠簪子扳指镯子都是暗器。明熙心中暗哂，若不是空虹这人真有问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