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二弟又急又气,他要尽快为哥哥疗伤,不然的话,仅有他一人,祭祀的场面恐怕不易控制。他思索片瞬,询问山猫:“你接佚名时,是否在他家见到一位修行极高的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山猫微微顿了顿。佚名家中只有佚名在,并未有其它人出现。红衣青年仅算是偶遇,急匆匆的不知何故碰巧前来找佚名。
红衣青年浑身上下不见灵气,也无任何修为,被山猫径直丢下了断魂崖。主人口中的修道之人,多半指重伤主人哥哥的人。原本主人交代山猫请佚名来欣山,山猫此行多带了一位红衣青年,唯恐惹得主人不满意,慌忙处理掉了。
山猫亲眼看见对方与马车一道跌下断魂崖,坠入深渊,绝非厉害的角色。山猫微微低了低头,隐瞒了红衣青年的存在:“属下并未见到修为极高的人。”
得到这样的回复,蛮二弟不称心,却也没再多问。他到山里巡视情况,叮嘱小妖守住佚名。佚名老实的话,就这么囚在小屋,佚名不老实的话,丢进牢中。
他们的对话,帝江听得一字不落,饶有趣味的告诉佚名:“这只山猫不给主人说真话,居然无视我的存在。”
帝江是上古之神,不是他不霸气,是山猫看不透帝江的身份,不知帝江霸气。
面对帝江的不满,佚名不以为然:“它本就不应带你来,只因怕我怀疑,才勉强答应你同行。它不知你的来历,又看不出你的本事,在暴戾的主人面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它不说不奇怪。”
好在山猫没提及帝江,其实是一桩好事。倘若山猫将实情告诉了蛮二弟,说不准疑心的蛮二弟会到断魂崖底寻帝江尸首。
结果变成,帝江的尸首没找到,反倒发现真正的山神祖孙俩不见了,牵扯出一大堆的麻烦。
帝江认为佚名说的有理,可他依然郁闷,说他厉害就厉害,为什么觉得帝江是修道之人,他长得又不像道士和尚。世间难道就只能有修行的人,不能有上古的神。
他打量了两眼画卷中的山神,记起了崖底的经历。帝江估算着,山神这会儿理应清醒了,帝江过去看看他俩的情况,然后告诉山神欣山的危机。顺便再劝说他们别随意出门晃悠,被蛮二弟撞个正着。
帝江准备出门见真山神,与佚名一起。他现在到哪儿都要小心翼翼地奉着一位画师。
就当他千年前欠周成旨的,千年后还给佚名好了。
曾经,帝江住在周成旨家中,吃周成旨的,用周成旨的,花完了别人的银两,最后也没还给周成旨一个铜板。
因为周成旨不收。
周成旨坦言,他照顾帝江并非为了钱财。帝江来到他家,就是他家的客人,他这是待客之道。帝江醉酒之际,周成旨没伺机拿走帝江的值钱物品,帝江酒醒之后,周成旨也不会收取帝江的金银。
唯一的差别是,帝江醒了,周成旨就能放心外出赚钱继续自己的平凡生活。
虽说后来帝江在誉城买了宅院,可仅有帝江居住,周成旨仍在自己的小屋。周成旨始终过着平淡简单的生活,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
帝江离开誉城时,没能给周成旨偌大的宅院,没能给对方精雕细琢的家具,没能给对方半个仆人。他留给周成旨的纪念是一块羊脂白玉,帝江舍不得送人的白玉,给了周成旨。
周成旨珍视这块白玉,这比钱财有意义,白玉不是金钱的交易,而是一个信物,承载记忆与情感的信物。
离别千年,这次帝江不会再转身就走。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佚名已在这儿等了帝江千年,足足有十个一生那么长。
帝江变出了一个坐在桌边作画的佚名,然后他和佚名前往拜访山神祖孙俩。
根据记忆,帝江寻得对方藏身的所在位置,他瞅见了端着清水的小花妖,她盛了水,正要给爷爷。
小花妖眼前冷不丁冒出两抹身影,着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坏人发现了行踪。下一刻,她看清对方是身穿红色衣衫的救命恩人,随即松了一口气。
“帝公子,你来啦。”小花妖高兴地喊了一声,她扭头看了看佚名,“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佚名。”帝江说。
小花妖偏了偏脑袋:“佚名?”
是没有名字,还是就是这个名字。小花妖好奇地望着对方,惊讶的发现佚名无比镇定地拿出了纸和笔,开始为小花妖画画。
帝江表情痛苦地别过头,他长期晃在佚名的跟前,佚名不画他,却画这些不起眼的小妖怪。
上古神兽的自尊受挫。
不过说实话,帝江也不是太愿意佚名为他画像。佚名画了一个俊美的红衣青年还好,要是佚名画了一个红通通的长了翅膀的胖蛋,帝江绝对想把画撕成碎片。
所以,佚名还是暂时先画些别的妖怪得了,别画帝江。
小花妖眨了眨眼,看着画纸上面的小花朵:“这是我吗?佚名,莫非是世间传闻的画师佚名?”
帝江苦笑点头,恭喜,猜对了,就是这位时刻让帝江感到不省心的画师。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求不要画红胖蛋~
☆、第 19 章
佚名在画画,年幼的小花妖倍感兴趣地围着佚名团团转,好奇佚名为什么画了一张又一张。
这次,佚名一共画了两张小花妖的画像。其中一张,他画好之后收了起来,用于以后自己整理妖怪图时使用。另外佚名还画了一张送给小花妖留作纪念,小花妖已经大大的赞美了佚名的画技,佚名怎么能不有所表示。
小花妖接过画纸,高兴坏了,她盯着画纸上的自己使劲瞧。
白色的画纸,一朵小小的花朵正在默默开放,与花朵交相辉映的是她嫩嫩的小叶片。整株花看起来十分的娇小可爱,透着几分灵气。
得到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小花妖开心地将画纸交给山神看:“爷爷,你看,我也有画像了。好看吗?”
闻言,年迈的山神微微笑了笑,他的小孙女怎么画都好看。见小花妖对画像如此满意,山神的心情也随之上扬,病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山神看了一眼画像,视线随即投向了与佚名在一起的红衣青年。他清醒之后,小花妖给山神说了一些断魂崖底的情况,她告诉山神有关救命恩人的诸多事情。幸好他们遇到了帝江,才有机会活到现在。
如今救命恩人就在眼前,山神必定要好好的感谢帝江一番。
山神拖着沉重的身体打算起来拜过帝江,帝江急忙制止了,他并不在乎这些细节琐事。山神的感激心情,帝江能够理解,对方的诚意帝江也收到了。
顾及老山神当前的状态仍然不太好,帝江劝山神安心休养,不用这般大费周章。老山神见帝江宽容大度,不拘小节,心里顿时踏实多了。
此刻,欣山危机重重,多一份力量无疑是多一份希望。
“不知恩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山神徐徐问道。
听到这话,帝江不由定定神,谈及自己这次过来的正事:“我在欣山溜达了一圈,发现了山中一些不太好的状况,有点在意。”
帝江的语速微微缓了缓,他有条不紊的将占领了欣山与云山的罪魁祸首,蛮蛮两兄弟的存在告之山神。紧接着,帝江把鸱鸟在欣山的石头画符,用符文引魂的古怪举动也告诉了山神,帝江怀疑,鸱鸟有心为某个生灵的苏醒做准备。
这一系列筹备将推动最后一个极其恐怖的盛宴,蛮蛮兄弟俩邀约了周围山林的生灵,他们即将在欣山举行庆贺欣山回归安定的聚会。
这会儿,生灵们并不知晓,这实则是一场祭祀,为苏醒而提供的祭祀。
此事不仅仅会使得欣山生灵面临危险,更会卷入其它山林的生灵,令众多性命遭到牵连,后果恶劣,非同小可。
帝江不知山神是否有线索,能够想到蛮蛮他们在此设宴的目的,以及鸱鸟在欣山引魂,是为谁引魂,谁的魂魄需要回归欣山。
听到帝江的这席话,山神的表情与他的心情都愈发沉重:“说到魂归欣山,我倒是想起欣山曾经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相传,有一雄一雌两只鸟,他们一见倾心,情同意合。可惜雌鸟的家人不待见这只雄鸟,不答应他们在一起,硬是将雌鸟许配了别的人家。
雌鸟决心跟随雄鸟逃走,他们相约在欣山见面。雄鸟收拾好一切,抛弃过往的所有,他前往欣山,准备从此与雌鸟开始新的生活。谁知道,雄鸟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雌鸟前来,得知的却是雌鸟成婚的消息。
难过的雄鸟整天浑浑噩噩,他喝得烂醉如泥,跌下了断魂崖。从那以后,断魂崖底常年毒雾缭绕,所有的一切尽染剧毒。
帝江一边听着这个不幸的传说,一边努力的回忆类似的事情。他对各种妖怪比较熟识,也清楚很多六界的大事,可这些世间的小故事,帝江了解不多,他不知道谁今天住了哪座山,谁明天过了哪条河。
他思索再三,询问山神:“这是什么鸟?”
听闻帝江的问话,山神忍不住轻轻地叹一口气:“鸩鸟。”
“鸩?”帝江不禁一愣,难怪断魂崖底的毒气那么重。鸩的确堪称剧毒之鸟,鸩鸟偏爱吞食蝮蛇,越是剧毒的食物,鸩越是喜欢吃。他们的毒藏在他们的羽毛内。
帝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提及鸩,帝江约莫记得两个名字:“雄鸟是不是叫做运日,雌鸟叫做阴谐?”
“确实是他们,原来恩公听说过它们的姓名。”山神应道。
山神没奈何的补充道,雄鸟死后,被囚困的雌鸟恳求父亲,让她去一趟欣山,至少让她为雄鸟上一炷香,雄鸟的死讯令雌鸟伤心欲绝。
可惜,雌鸟的父亲根本不理会女儿的要求,除非女儿同意家中安排的婚事,不然哪儿也不许去。
雄鸟在欣山等不来雌鸟,而雌鸟在云山也不去了雄鸟的身边。每天思念自己逝去的恋人,雌鸟心力憔悴。某天,雌鸟披上凤冠霞帔,自尽了。
她要嫁人,但她做鬼也只嫁给自己心仪之人。
雌鸟的父亲对此勃然大怒,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跟着这只雄鸟,生不可以,死也不可以。
他将女儿的魂魄镇在了云山之下,哪儿也去不了。她从云山远远地望着欣山,却生生世世都到不了欣山。
山神来到欣山之前,欣山已有这个故事,真假不知。老山神这次被山猫推下断魂崖,被剧毒折磨得够呛,可雄鸟的尸首是否在崖底,山神实在是无法判断。
此刻山神听帝江说起鸱鸟的引魂,山神才考虑到兴许与运日和阴谐有关。只是,不管鸱鸟与蛮蛮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因为鸩鸟,他们做的这些事都太过分了,不可原谅。
山神不确定蛮蛮心底打着怎样的算盘,但以他们心狠手辣的程度,他们绝对不是在做善事。
况且,假如他们计划把雌鸟从云山迎来欣山,最终与雄鸟在一起,那么此次复活的祭祀可能就不仅是为了一只鸩,而是两只鸩,让附近的生灵作为他们复活的陪葬。
山神犯愁欣山当前面临的大麻烦,帝江在听,佚名也在听。可惜,山神只能说故事,不能变出故事中的这些妖怪,展示他们的本来面目给佚名看,佚名无法画出运日与阴谐的模样来。
察觉佚名眼底略显遗憾的神情,帝江极力让自己淡定,佚名画光溜溜的青年也好,画妖怪图也罢,佚名留在帝江的身旁即可,千万别走出帝江的视线范围内。别的事情,帝江顾不了那么多。
然而,欣山的祭祀有一个问题令帝江纳闷,为什么蛮蛮选择这个时间,早不复活,晚不复活,此时此刻复活是为了什么。
帝江这次的问题,老山神也回答不了,以他有限的修为与对世间的认知,他无法为帝江解惑。
老山神给不了帝江答案,帝江转念寻求别的出路,比如说,谁可以给帝江这个答案。如果帝江没记错的话,他听到这两只鸩鸟的名字,好像来自某次三青鸟的闲聊。
三青鸟无疑是帝江所认识的打听消息最快速最灵敏最精准的三兄妹,这三只鸟对六界的大凡小事知道得相当多,还喜欢时不时的碎碎念。昨天谁和谁看对眼了,今天谁和谁又闹翻了。
他们绝对是信息的聚集宝库。
看来,帝江得去找三青鸟,打听欣山的过往。上次三青鸟偷偷跟踪帝江前往誉城,帝江尚未给他们谈谈鸟生,倘若这次三青鸟能够告诉帝江一些有用的消息,之前的事他全当没发生过。
帝江侧过身,看了一眼天色,劝说山神:“距离祭祀还有一段时日,你们不必惊慌,尽管在此安心疗伤,待我将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再商议对策。”
山神接受了帝江的建议:“劳烦帝公子了。”
对此,帝江胸有成竹,这点小事交给帝江完全不是问题,要是换作别人,可能还会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