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熙撅了撅嘴:“李泰南是新加坡的,多少会点中文,井上SAMA干脆不学,只带翻译,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苦学。”她身后是标准的韩国姑娘,轻声陪笑着,估计心在说姑奶奶您快Shut up吧。
崔正熙妆容精致的杏仁眼忽而往流光那边一挑,笑起来:“承泽呀,我还以为这次你不回来了呢。看样是你家小少爷要继承木家,你是要做太上皇吗。”
流光脊背一僵,下意识把头埋下去。木承泽目光缓缓转到他那边,似乎是有重量的一般,又将流光的腰压弯了一些,看了一小会才收回去,云淡风轻,只说了四个字,就推倒流光一盘棋:
“犬子尚小。”
崔正熙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被李泰南狠狠瞪了一眼,悻悻然转换话题:“说起来,现在的局势可不好,欧美那边全军覆没,局势箭在弦上,咱这里离得远也难免遭殃的。”
一席话说完,崔李两方都专注地看着木承泽,就连井上都若有若无的注意着这边。木承泽却似没有感觉,一送胳膊,黑鸟优美的啼鸣一声翩然飞出去,目送着它,身上笼罩着灵台前幽幽的烛光。
他缓慢开口,声音低沉似海:“诸位还记得二十年前吗?”
崔李对视,前者道:“二十年前我才十二三岁,没有什么记忆……”李泰南说:“当时我已继承家主位,但是……”他突然看到我,目光一闪,“木先生说的莫非是……元氏?”
崔正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这才发现我的存在,捂住嘴:“元澄!”
三方的人听了这个名字似是点了火,窃窃私语席卷而来。井上明源穿过重重人群看向我,眼中寂寥如夜。
木承泽直视前方,众人似是感到什么压力,瞬间安静。
“那位,是元澄的儿子,元悉。”他一只手对我做邀请状,嗓音沉稳有力。
所有人都瞪着我,像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木承泽等众人平静,环视四周:“在场诸位,相比都知道宿主猎人的含义。”
周围人纷纷点头,有一些脸上还出现神往的表情。
“元悉先生。”他说话铿锵有力,“就是下一届的宿主猎人!”
这一下,整个灵堂都炸开了锅。有人叫着不得了,有人投过来复杂的目光,崔李二人一对视,看向井上明源,后者却似毫无察觉,浅浅的抬头望着窗外的月光。
流光上前一步:“父亲,不可以!”却被众人的议论声淹没。我感觉到各种目光如有实体般扎在身上,却感到有些麻木。
这时一个人跑进来,大声说:“吸血鬼的队伍来了!”
我心中一震。自从知道吸血鬼的存在后我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除了以前的……
不觉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议论纷纷,李泰南如临大敌:“他们来干嘛?”
那人说:“他们押了吸血鬼贵族,好像是来谢罪的。”
突然风大了些,吹落一大片海棠花瓣,花瓣旋舞中,大门处传来轻灵悠长的脚步。
一步,一步,就像引人入圣境,就像天地在计时。只是脚步声就让一屋子人渐渐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
一个低沉蛊惑的声音响起来,使人不觉恍惚。
“不,他不是。”
一屋子人像受了招引似的愣了一下,纷纷探头去看门口,又似是听见了朝圣的诵经,下意识的向那边迈步。
夜色中,显出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柔美的倒三角,宽肩长腿,黑色短发飘摇柔软,左耳带着一颗逆十字耳钉,黑色披风,黑色长衣,腰身宽松,用数条星沙般的银链做腰带,袖口紧收,刺着繁复的花纹,手上都带着黑色后套,左手食指无名指各带了一枚银色戒指,瘦瘦窄窄的靴子绑紧裤腿,优雅利落。
然而最打眼的还是他敞开的领口中间那个黑曜石十字架。明明是地狱的颜色,却分明显出天堂的神圣庄严。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唯有我心沉下去。
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璀璨如夜空。
他真的来了。
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克里尔·布鲁赫穿的像出席女王寿宴的英国王子,在他侧后难得严肃的大声道:“卡帕多西亚亲王率秘党诺菲勒长老、布鲁赫长老,以及各家族代表悼念木老先生……”
路易微微抬起手,克里尔立即住口。
“木先生。”他微笑,“元悉不会做宿主猎人。”
木承泽冷冷看着他,无动于衷:“噢?”
路易突然在门口消失出现在我身边,手轻轻搭上我的腰,眸子里星光熠熠:“因为,我不允许。”他温和的对我笑:“元悉,可以单独谈谈吗?”
我不着痕迹的离开他,垂眸说:“不必了。”
路易·卡帕多西亚。
把我从低谷里拉出来的人。被我奉为挚友的人。让我……心神恍惚的人。
这样一个人,其实一直在骗我。
他并不是我的同类。他是——吸血鬼。
路易蹙起眉:“生我的气了?”
我握紧的拳略微颤抖。又是这种腔调,这算什么,再次的诱骗?蛊惑?
“元悉,”他眸子失落般暗了暗,轻声说,“抱歉了。”
下一刻,我就被他揽起冲出门,飞跃在夜空中。
欺骗
风声呼啸,树影穿梭,我被路易紧紧箍在怀里,分明是在林间疾驰却仿佛走在云端。他的侧脸完美无瑕,飞起的发丝,浓密的睫毛,如同幻觉般毫无实感,让人像是又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冷冷的说:“放开我。”他对我笑了一下,柔声说:“一会再对你解释。”
我咬住牙,胳膊上的筋都暴起来。
他想做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在知道一切真相后我在木家发现了许多藏得很隐秘的书,里面记载了吸血鬼与猎人的历史。自然也记载了魔党和秘党这两个吸血鬼最大的党派。魔党残忍傲慢,行事恣意暴虐,常以人类为棋子引发战争,每次都会牺牲大片民众。秘党则信奉避世主义,对人类隐藏其存在,相比魔党对于人类的危害小得多。
梵卓一族是秘党的首领,布鲁赫氏族等等都是秘党的成员。而梵卓和布鲁赫两个姓氏都是所谓“十三氏族”的一份子。
吸血鬼的祖先是该隐,该隐的第三代子孙繁衍出十三氏族,就是后来的梵卓等族,这十三氏族是现代血族的统治者,即使是吸血鬼也难以见到,奉为神明般的存在,后来的吸血鬼基本都是十三氏族通过对人类实施一种叫做“初拥”的仪式而变成的,后代的吸血鬼对于先代出于本能的尊重和畏惧,因此形成了吸血鬼以年代为标准的高度阶级化社会,俗称贵族社会。
然而,除了这十三个氏族,文献里还讲了另一个被称为灭亡氏族的姓氏,卡帕多西亚。
而血猎秘册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该族族长的姓名。
路易·卡帕多西亚。
夜风呼啸,突然路易猛的刹车,我的背重重撞在树干上,却因为一只手挡在腰上而毫无痛觉,接着路易收紧手臂让我靠在他怀里就低头吻过来。一串动作轻的几乎像是问询,他嘴唇碰在我唇上,仍然没有一丁点情急或者□,却贴的那般严丝合缝,就像生怕有一点点的缝隙,有一点点的距离。那种温柔的,那种温存的,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征求我的同意,甚至请求我的同意。我惊得赶紧推他,却被他抓住双手无法挣脱。他细长的手指□我头发里,抬头看了看我,眸子里满是浓烈的情感,还有一丝丝几乎不可能的东西——想要抓紧的渴望,那种他上次吻我的时候就无比明显,我却没有意识到的感情……
珍惜。
如同浮游千百年终于停驻。
一种难言的震动。
他疯了!
我一把推开他,弯腰靠在树上疯狂的喘息。
他后退了两步,愣了一会,忽然睁大眼睛,捂住嘴巴:“对不起。”
我心跳越来越快,沿着树干一点点滑下去,肺部开始沿着血管刺痛。
路易侧头来看:“抱歉,你……”
我艰难的抬头看着他眼前有些模糊,或者说,除他之外的地方都是模糊的。身体里有一股嗜血般狂暴的冲动,越强烈,就越无法动作,僵持着,浑身都开始颤抖。路易还是那样,美得让人怀疑是否是奇迹,无论是谁都只得说他是在不是人间颜色。我觉得自己的视线像蛇,从他的眉眼一直游走到锁骨,最终停留在腰际,听着自己体内沸腾的罪恶。
我也疯了……
路易浓黑的眉长而尖锐,他轻声唤我:“元悉。”
我努力平息气息,缓缓直起腰抹了把嘴唇,声音哑的不像自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
“你知道的吧。你是男人,我也是。”
“是。”
“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
“我爱的女人刚刚去世,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不起她!”
他神色暗了暗:“嗯,我知道。”
我踏上前一步,几乎要揪住他的领子:“那你究竟在做什么?!!”
“我……”他眼神偏过去,最后,慢慢转过来,深深的,类似妥协的情绪,“我想见你。”
我呆住,真真正正呆住,只会张大眼睛看着他。
他皱着眉头偏过脸,夜色中看不清脸色:“别这么看我。”
我继续愣,忍住想拍拍他的脸叫他清醒的想法,说:“路易!”
“是真的。”
“……”
“先不要说这个。”他咳了一声,看着我恢复了往常的从容和不容抗拒,“你不可以做宿主猎人。”
我好像喉咙被扼住,甩开他:“我不想说这个。”
他声音平静:“你不可以。”
我胸腔里窜起一簇火:“那如果是我想做呢?”
“不可以。”
“不可以?”我猛的抬头,“为什么?是因为你不许?是因为你怕我受伤害?还是根本是你不想再出一个宿主猎人威胁你们血族的存在?!”
路易张大眼睛:“元悉……”
我大喘了几口气,最终平淡下来,冷笑了一声,转身就想走。路易消无声息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掉头,他又出现在另一边。忍无可忍,我冲他大吼:“别挡着我,吸血鬼!”
他说:“我是kindred,我是一直没有告诉你,但不是我想隐瞒而是不想把你卷入我们这个世界。这次袭击木家的冯贝尔曼是我的人,我亲自带人来谢罪,可是如果不是必须要带你离开这里我根本不会来。”
“那你就不要来啊,谁要你带我走,我已经被卷进来了,从我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这不是我想不想做的事情,你懂吗?”
“我不懂。”
“我必须要成为宿主猎人。在我知道自己和木家关系的时候,在我知道现在吸血鬼猎人的境况之后,在我亲眼看着爷爷被吸血鬼杀死之后……”
他否定:“这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爆发,“我的爷爷被吸血鬼杀了,他养我长大,对我那么的好,而在最后一刻,我发现他居然真的是我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亲人!现在他死了,我有能力报仇为什么不报,就算会搭上我现在拥有的生活也没关系,我不报仇就无法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
“吸血鬼猎人的责任不应该由你来承担,杀你爷爷的凶手已经被我带来了,现在正在被木家和各个血猎总部的人处理。你不需要去做宿主猎人。”
“就算这样我也要做!”
“不行!”
“为什么?!”
“你会死!”
夜空一震,我茫然看着他:“你说什么?”
路易闭了闭眼睛,恢复了柔和的腔调。
“宿主猎人是通过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让恶魔降临到现世,分享恶魔之力的存在。恶魔的力量是人类无法比拟,甚至无法想象的。纵使在这个时空,他们只能使用自己百分之十的力量,也是火山爆发般的毁灭性的。这样的力量人类无法承受。”
他的睫毛浓黑,让人想起黑夜里的天鹅绒,说话的时候会微微颤动,像挣扎破碎的蝴蝶。
“你的生命会缩短。”他说,“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三五十年的缩短。没有宿主猎人能活过三十五岁,你明白吗?甚至不是五十、六十,而是三十五岁。你想在三十五岁就死去吗?”
我被他一番话震得无法反驳,他走上来,眸子深的使人软弱:“元悉,你不能那么早死。”
“……”
他抓住我的手,神情刺穿人心底重重防卫,令人禁不住想跟着他走。“元悉,”他说,“我带你出来不是为了不让你看到这场惩罚,而是我必须带你离开。”
“……离开?”
“现在血猎基本崩溃,急需强大的猎人重振系统,唯一能够达成他们的目的的就是你。如果你留在这里,就算你不想做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