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两个人的身影很快的就被人群淹没,不过因为白嘉泽的个子很高,他总能看着他的头顶,倒也不觉得孤单。
然后他就发现人群都往外涌出去,有些茫然的站起来,俞庆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回来的,拉了他一把,笑嘻嘻道:“傻呆着干什么呢?走吧,舞会开始了,去外面。”
一出门就听见震天的喧闹声,各色的烟花在俞宅上空炸开,映着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女,仿佛连空气中的气味都变得分外甜蜜起来了。
优美的音乐响起的时候,众人很有默契的让出一个圆形的场地出来,俞庆生拉着柴林照旧找了个角落坐下,他刚才偷了小白碟子里的一个蛋糕,非但没有填饱肚皮,反而更饿得厉害了。
“你坐坐,我去拿吃的给你。”
柴林点点头,俞庆生就站起身钻到那边一长条的桌前去选食物。周围都是陌生人的欢声笑语,在最初的不安过去以后,这样的氛围便开始带来新奇。圆圈内渐渐有男女一对对的开始跳舞,那舞步优雅而暧昧,他闻所未闻。
他也听过上层社会经常会搞一些party出来联络感情,但亲身参加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聚会是一个很好的交际场合,陌生人之间很容易熟络起来,可惜他没有那个胆子主动找人寒暄,况且相比之下,很容易显出年龄的稚嫩,奇怪的是白嘉泽站在人群中却并不显得青涩。
他们原本算的上是同龄人,这回似乎一下就把距离拉开老远似的。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看见一对男女下了场,欢呼声比之前高了一些。男的赫然是小白,女方不用看也猜得出是谁,正是俞庆生的三姐。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跟着那两个人转起来,连俞庆生回来都没察觉到。
“怎么样,看起来很登对吧。”俞庆生笑着坐下,把手里端着的碟子塞了一只到柴林手里。
的确是很登对,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隐约的不舒服。分明是这样耀眼的组合……他皱皱眉,下一刻就看见白嘉泽的鞋底踩在了俞小姐的脚背上。
余小姐今天穿的是一个娃娃头的公主鞋,雪白的袜子,离的有点远,看不太清楚,但被这样一个高大的男子那么结结实实的踩一脚,是绝对不会太轻松的。
这样的错误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一下子频繁起来,不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大概踩上了七八次,俞庆生东西都忘了吃,哈哈大笑,前仰后合,简直都要抽过去,一只手指着场内拼命的颤抖,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触了电一样。
柴林手心有些微微潮湿,他看出来小白脸上的窘迫,不自觉的就跟着把心提起来。
果然没过多一会,就见俞三小姐娇嗔的跺了跺脚,一扭身跑了,好在现在舞池内已经有很多双男女共舞,所以也没引起太大的注意。
小白臊眉耷眼的往这边走,俞庆生兀自笑的抖个不停。
“你怎么这样笨,这种舞,跳两次还有人不会的么?你又是学过的,竟然还会闹出这样的状况来!”
“没办法,第一次和一个真正的淑女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总是会有些紧张的。”白嘉泽摊手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刚才紧张的都不觉得饿了,柴林你要不要也去玩玩?”
柴林摇摇头,把手里的碟子递过去,小白接过来挤到两人中间坐着,兴致勃发的看着场内,然后不住的叹气,颇有些遗憾的样子。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场合,我就该把舞步练的纯熟一点才好。”
俞庆生懒懒的望着他,两个手枕在头后面,“你做什么事都不上心,临时抱佛脚哪里能够如意。想要好的,总是要慢慢下功夫的……这样简单的道理,你竟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也不算太迟。就是这一下可得罪了三小姐,怕是再也不愿意看见我了。”
俞庆生笑起来,说:“榆木脑袋,天大的好机会,你赶明儿就借着道歉的说法上门来,关着我的面子,难道还有人把你赶出去?一来二去的,熟了不就好了。”
小白眼前一亮,坐直了些,道:“这倒是个好法子,难为你的猪脑子也能想出这样的点子!那你快说说,你三姐喜欢什么,下次来道歉,要是再不买礼物上门,就太不像话了!”
“好好好,你别扯我袖子,我慢慢说与你听……”
柴林坐在旁边,听着两个人讨论这种话题,愈发觉得远,怔怔的。
两个人说了半天,最后挤眉弄眼的达成了共识,柴林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俩的人话一字不漏的从脑袋里飞过去,然后一个字也没剩下……
“说真的,你要是和她成了,以后她就有人照顾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姐姐,若是得你照顾,回来我走了,也不用再有什么牵挂。”俞庆生难得的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
小白一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什么一个姐姐,那边站着的难道不是你姐姐?好好的,你要走到哪里去?这话说的,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呸呸呸!”他说着给了俞庆生一拳,俞庆生被他打的身子向后一歪,也忍不住笑了笑。
“我三姐比我大两岁,她这生日一过,我离成年也就不远,眼看着日子就混不下去了,我家是做什么的,你也知道,就我一个儿子,难道还要赖在家里不成?”他笑笑,脸上有些冷,“至于那边站着的,俞家有她们没她们区别不大,我也从没当她们是什么人。老头子年纪大了犯糊涂我总不能跟着蠢!”
人家的家务事,话说到这已经算是僭越了,小白抿了嘴不吭声,寻思着怎么把这段圆过去。
俞庆生却好像憋了许久得了放风的机会一样,趁着这时候,非要一口气说完不可。便接着道:“我也明白这些人打的什么算盘,但我不是给人做嫁衣的人,若是将来我死在战场上也就罢了,我不死,俞家这一辈的,就轮不着别人做主!”
柴林扭过头,注意力也被吸引的终于集中起来,他对俞庆生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俞庆生是家里的独子,姐姐妹妹不少,男丁可就这千里的一根独苗,所以甚是受宠。
学校里都是寄宿的学生,唯独他可以不用,白白交了租钱,宿舍放着不住,天天有俞家的人开着车接送,是他们这一群人里最拔尖的那种存在。所以他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他和白嘉泽两个人都是心中不解。
“听人说,我爸在外面又养了小的,还有了身子,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家里姨太太一堆,总也不知足,难道还想再弄个儿子出来?这不是盼着我不好么!有个备用的,他就觉得放心了?想都别想!现在就算生出来,成人还得多少年。”
这种事也算不得什么秘辛了,大户人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风流韵事,只要不太过分,也不会特别引人注目。
但俞庆生脸上的愤恨却是真真实实的。
“等过两年,我去军中历练,那杆枪,不好拿呢,我是拼了一条命去的,若是挣出来的功劳反让人捡了便宜……”他说到这便不往下说,只一位的呵呵冷笑,笑的柴林脖子里冷飕飕的。
“只是我放不下我妈和我姐……”他舔舔嘴唇,“所以希望我三姐能找个好归宿,别像大姐似的。”
第6章 二少爷乃满心不爽
俞庆生的大姐出嫁以后一直活跃在上层社会的交际圈中,用老白头的话讲就是风光。不晓得为什么到了俞庆生这就变成了这样的口气。
显然这风光背后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说起来这个大姐其实应该是俞庆生的表姐才对,原是俞庆生二姨的女儿,他这个姨妈当年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救过来。去世以后,女儿就一直养在俞家,所以跟俞庆生姐弟感情甚好。
小白没多问,人家的这种家事,知道的越少就对自己越好,要显得亲厚也不在这上。何况从刚开始接近俞庆生,小白抱着的目的就很单纯,而这个目的到现在也没有变的多么复杂。
他和俞庆生的背景悬殊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说白了就是抱土豪大腿,捧着供着没问题,交心嘛,则能免就免了吧。
回家以后已经是很晚了,小白径自洗漱,柴林挑灯夜战,担负这两个人的课业,可谓担子沉重,一时间只能听见水声和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的声音。
洗漱完毕以后小白就凑过来,看着柴林奋笔疾书的认真样子,越看就越觉得顺眼,他坐在旁边显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要等着抄作业也不能先睡,只好摸本书来装样子,刚翻开书页,就听见柴林冷冷淡淡的声音:“哥,书拿倒了!”
呃……
小白大为尴尬,手忙脚乱的把那本书倒腾过来,瞅了两眼顿觉头疼无比。想放下又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没话找话:“这题怎么这么难?”
柴林伸过头,瞟了一眼以后继续写自己的,头也不回,说:“哥,这题第一课就讲了的,是全书最基础的东西,如果连这道题都不会,就别往下看了。”
小白正愣怔,刚柴林凑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靠的很近,他柔细的头发在自己脸上扫了一下,感觉麻麻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挠了一下似的。
脑子一时空白。
等反应过来柴林刚才话里的含义以后,再恼羞成怒好像已经有点来不及,就只好摸摸鼻子瞪他一眼,却忽然发现灯下,这人的眼皮半垂,睫毛居然长的出奇,不时忽闪一下……刚才那种感觉忽然一下就又来了,这回比刚才挠的还狠些,心痒得他坐不住,一下子从椅子上直接弹了起来。
柴林被他的动作幅度吓了一跳,抬头问:“怎么了?”
小白的脸色有些怪异, “有蟑螂,吓我一跳!”
“哥,你什么时候胆小成这样了?小时候拿老鼠满院子追我的时候兴奋的什么似的,蒙谁呢?”
柴林扯着嘴角嘲笑过去,可听在小白耳中却变了味,顿觉浑身都不对劲了,强笑道:“哪有,这大晚上出其不意的,忽然哪里动一下,被吓一跳,有什么好奇怪。”
柴林干脆连理都懒得理他了……
小白见他不理自己,越发觉得心虚,舔着脸凑过来,又没话说,半晌憋出一句:“你觉得俞三小姐怎么样。”
柴林手里的钢笔一下子就顿住了,他盯着自己发白的指尖,后知后觉发现这笔杆似乎有些硌人,也不知道是哪里窜来的一股火气,恨的几乎想转过身拿钢笔戳死那人算了。
“喂,问你话呢,哑巴了!”
柴林很想回他一句关我什么事,最后咬咬牙,很生硬的丢出两个字,“挺好!”
小白一下来了精神,猴似的窜过来又坐下,反着椅背,骑马式的把两手搭在上面,一脸的得意,“你也觉得挺好啊,没想到俞庆生居然还有个那么漂亮的姐姐,你说那小子怎么就长的歪瓜裂枣的呢?”
柴林一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俞庆生一下就变歪瓜裂枣,他现在只希望小白能快快闭嘴,“哥,我没办法专心写作业了。如果你实在没事情做就去睡觉!”
“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反正你要写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他说着,很霸道的把笔从柴林手里拽出来丢到一边。
“你对俞三小姐很满意?“柴林黑着脸看着他。
小白想了想,有点迟疑,“其实也谈不上满意不满意,就家世来说,是咱去高攀……“老实说,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连三小姐的样貌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今天给她留下的印象想必是极深刻。”他得意的冲柴林眨眨眼。柴林一瞬间福至心灵,不由失声:“你今天是故意的?”
小白点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若非如此,今日宾客云集,不乏有比我更好的选择,即使是自己哥哥介绍的人,没什么出众的地方,转头也就忘了。下一次想再接近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所以你就故意踩人家的脚?
简直无耻。
柴林冲他一个冷笑,转过头去摸自己的钢笔,小白丝毫未觉有什么不对,兀自得瑟不已,“柴林你说我明智吧!”
“得了吧,明明是自己舞技臭……”明智你个大头。
小白好言好语的招来接二连三的冰钉子,也不由有点火起,站起来踱了两步,在他背后站定,气不过的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我说你今天晚上是吃枪药了?怎么每一句都把我往墙上顶?”
柴林被他拍了一巴掌,没动,伏在桌上的样子看着有点像爆发前的平静,小白有点隐约的担忧,不自觉的做出防御的动作,这家伙看上去极度不对劲,看上去就是正在蓄力的状态……
他今天晚上是喝了酒有点兴奋,但一点不想打架。
然后就在这种气氛下,忽然看见柴林的肩膀抖动起来了,小白惊疑不定的站在原地,全身上下都是一级战备的姿态,完全不知道这小子是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接着就听见忍耐不住的哈哈大笑。
小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笑什么?”
“你自作聪明的样子蠢死了!”他也很奇怪自己当场为什么没和俞庆生一样笑出来,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