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苏友没去上工,早餐是买的,他一个人在厨房折腾,到了中午,上桌的是一锅鸡汤,一盘子鸡泥香芹饺子,和两三样外面买的小凉菜。
他竟然还记得?濮然惊讶,感动的有些不知所措。
“老家做鸡汤都是烧菜用的,也不知道做法合不合你胃口……”苏友抓着脸,杵在那像个等待检验的机器,“饺子只给别人打过下手,头次自己做,也不知道好吃不。”
不知是不是亏狠了,饿狼一样的濮然觉得什么都很好吃,从未吃过这样香的一顿饭,不管苏友问什么,也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生病一事圆满结束,苏友忙了几天挣了些钱,还了濮然一部分。濮然顿了顿收在钱包里。
终于得了空,苏友想发生了这么多事,靠着罗安旭发达是没什么希望了,同样都花了钱,应该给三儿个交代。
到北影厂时,天色有点沉。许多面熟的面生的都照例在门口蹲着趴活,趴的不止是活,趴的是未来,趴的是梦想。苏友看着人头攒动,里面一有什么动静,所有人便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回想短短这几天的经历,感觉仿佛有点恍如隔世。
人很多,找到三儿不难,尤其是当他要找的人正滚在人堆里,跟好几个人打的火热。
被他揪着打的人棒球帽歪到了一边,三儿一拳把对方的眼镜捶断了腿儿。对峙的几个小子把三儿踢到地上狠命的踹,其余的人围在旁边看热闹。
三儿是个爱张罗事的,说话好听,做事也圆滑,看到他被人围殴苏友吃惊,也很心寒,平日里受过他恩惠的人,竟然没一个站出来。
他冲上去推开了那两个正踢三儿肚子的家伙,仗着小时候练过的底子,又三拳两脚打散了另外两个。以一抵百那武侠书上才有,更何他也只会摆摆架子,撂下那么多年,根本不抵用。知道久了吃亏,挨了两下,拉起三儿就跑,跑过了天桥,又钻胡同,在个没灯的窄巷里停下来。
探头观望了半天,确定没人追上来,两个人面对面,软在地上。
“妈的,那小子说我贪兄弟们的工钱,叫其他人都防着我。”三儿抹着一脸灰,又啐了一口痰,“胡说八道,这种嘴碎也能在剧组里混下去,真不知那帮爷爷怎么想的。”
苏友喘着粗气,缓了缓说,“别理丫们,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几天倒霉,没什么活。你那怎样,罗导给找的戏,靠谱不?”
苏友脸变了变,然后叹了口气,“三儿,我请你喝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榜了,日更!
16、第三个人的处境
两个人在回三儿住处的路上,随便找了家串店,进去坐了。
二十个肉筋,二十个肉串,十个翅,十个鸡心,四个大腰子,四个蒙古口杯,还有培根蘑菇一大堆,相当够大方。
“哥们儿,莫不是你真的要发达了?”
苏友垂着头,“要是说,我得罪了罗导,你会不会怪我?”
“啊?那货真的要,要潜你?”
“……”
“你不是吧,这么好的机会,权当被狗咬了不结了?”
“要是,只要是那么简单,我就让他潜了。”苏友咬着牙根,差点被用那么变态的方法玩弄,还拍录像,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启齿,“你这边,估计也是他搞的鬼。”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串分在盘子里,三儿眼睛铜铃样的瞪了半晌,然后仰头灌掉半杯酒,把玻璃杯拍在桌子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算了,我也不该把你往火坑里推的。咱都没这命,那姓罗的就是小人中的极品,烂人中的战斗机。其实我早腻味这个圈子里的事了,有背景的文化人儿还能混的干净点儿,象咱们这种半路出家又没底儿的,走哪只有让人剥皮拆骨的份。”
三儿又呷了一口酒,恨恨的抄起刚上桌的串,撸了三四块肉在嘴里,使劲的嚼。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苏友摇摇头,也猛灌了半杯下去。
两个人闷声喝了一会儿,店里又进来三五个年轻人,穿着挂满了金属坠饰的夹克衫和低裆裤,外面清一色裹着老式的军大衣。发型的都是苏友最爱,至少曾经是最喜爱的,前面一撮染成彩色的头发挡着眼睛,三个男孩各一色,一个红,一个黄,一个绿,生生一排红绿灯。
苏友皱了皱眉,怎么看都不太顺眼,当初是怎么就喜欢上这款的?
透过那几个孩子想象了下曾经自己的样子,苏友只觉得惭愧。后来的发型是濮老板带他剪的,似乎从那以后很多人都换了个眼光看他,原来后来的那些好运都是濮然带来的,一个人对他,可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苏友心里微微有些泛酸,对面三儿一口接一口,两个人各怀心事,喝完了手里的酒。
三儿拆开另一杯,一口气干掉了一半,看样子是往大里喝,回不了濮然那了。
拆了剩下的一杯,苏友想了想摸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字,手腕先麻了下,有短信进来。
发完短信,濮然开心的洗了个澡,换上了件干净的衣服。开了瓶好酒醒着,亲自下厨做了几个酒佐小菜,然后门铃响了。
开门的瞬间,一束玫瑰先挤了进来。
“我们和好吧。”
金海拥上来,濮然别过脸,金海的衣服里带着外面的冷风,感觉凉凉的。
“你看那是爷爷看中的姑娘,我总是要应酬一下嘛,我真的喜欢你。”
“只喜欢我一个?”
金海弯着嘴巴笑,不置可否,扳着濮然的脸亲上去。濮然只当他默认,满心欢喜的帮他退了外套,把手伸进衬衣里。
“喂!”
三儿在苏友面前打了好几个响指都没用,最后用筷子敲了他脑门,苏友猛地反应过来。
“啥?”
“怎么了,手机里能蹦出钱来啊?”
“没,呵呵……”苏友尽量轻描淡写的说:“骚扰短信,呵呵,今天我不回去,咱们好好喝一次。”
“回哪?”三儿咬住了重点,“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这些天你都住哪儿,敲你门没人应,今儿早上去动物园淘条裤子,他们也说你不上工。”
“没哪儿啊,一个朋友生病了,我照顾了几天,嘿嘿……”
还嘿嘿,苏友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其实也不算是撒谎,只是没告诉三儿朋友生病的原因。
苏友垂下头,短信上“太子爷到,今夜勿回”的几个字异常刺眼,索性关了手机,一仰脖子把酒干了。
“管他,咱们正好喝酒。”
苏友和三儿喝到半夜,另外一桌发型诡异的孩子们闹了一阵撤了,这边两个人喝的不少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没在说同一件事,就连服务员在旁边听见也忍不住笑。
一个说:“妈的,有便宜让人家占也不好,没便宜让人家占也不好。”
一个说:“我明明知道不对,就是控制不了。”
“你不知道我有时候多想自己是那种水灵灵的小男生,只要让我演,干啥都行。”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人家都有喜欢的人了。”
“可老子偏偏不是!纯爷们,爷们有屁用,一辈子穷光蛋!”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跟喜欢的人都在一起了,干嘛还来救我。”
“腻歪了,老子不干了!”
“救就救了,明知道那会儿子是我,还,还……”
三儿眯着眼,“九什么九,海什么海,我听不懂啊,嗝!”然后脑门重重的拍在桌面上。
苏友喝得五迷三道,脑子里还剩下那么一丁点清明,知道三儿有这反应就是喝到顶了。于是晕晕乎乎的结了帐,架着他回家。
一路上冷风阵阵,入了冬天气跟翻了脸似的变,寒流一刀白天夜里飞沙走石的刮刀子。三儿被风激不舒服,左倒右歪,苏友却越走越清醒起来。心里苦笑,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对一个人这么的牵肠挂肚的感觉,借酒浇愁竟然想忘记哪怕一小会儿,也那么困难。
一晚上过的自然不用多说,收拾了三儿,然后自己躺在沙发上瞪了一夜眼。三儿早上起来放水,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最近几天苏友似乎跟醉鬼和沙发特别有缘分,睡起来也是浑身酸疼,脑袋发胀,心情更是差到前所未有的低度。到了天色暗下来时,他醒了,睁开眼看到三儿煮泡面的背影。
三儿见他醒了,多扔了个面饼,特地给了他颗乡巴佬,一根火腿肠,飘了两片油菜叶两片番茄,当是昨夜他请客喝酒的回礼。
苏友饿了,一顿猛吃,吃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碗底,闷闷的说:
“我……想回家了。”
“啊?”
“昨夜你问我以后怎么打算,我觉得再混就没意思了,我想回老家。”
所以苏友从三儿那出来,一路上琢磨的就是这一件事。
先搬到三儿这儿凑合两天,欠的房租水电拿押金就可以抵,那房子不愁租,房东也不会难为他。濮然的钱可以继续打零工还上,三儿说过他们隔壁的环卫所偶尔会招临时工,薪水挺高,但什么工种自然不用多说。
还完了钱,想来想去大概也没有什么留下的理由了,当初他两手空空的来到这个城市,如今要两手空空的离开,别说云彩了,能留念想的人都没几个,想到这心里又一片酸楚。
濮然睡到自然醒,怀里贴着的是他这一年梦寐以求的人,睁眼的时候金海还睡着。有爷爷盯着,这位太子爷平时在家一向是睡不了懒觉的,跟濮然一起睡,起的一次比一次晚。
这一年里,金海胖了一点,黑了一点,大概是被太上皇逼着接手一部分生意,在外面跑的晒的。濮然侧过身专注的看着情人,心里头忽然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很不真实,也很不完满。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方,两个人的互动还是那么天衣无缝,一起疯了一夜,身后还遗留着那么一点甜蜜的酸痛,高,潮的时候金海喊的是濮然的名字,完事后还搂着他,信誓旦旦的跟他说再也不会不相信他了。
还有什么不完美的吗?
睁眼的瞬间那种强烈的陌生感又是从何而来?
濮然用力捏着自己脸,金海也醒了,“想整容不必用这种方法。”
“哎呦……”
不小心用大了力。
已经中午了,外面持续飘着雾霾,看起来又阴又黑,整个城市像是凝固在一块水泥里。
濮然坐着金海的跑车去吃午餐,餐厅很远,川菜,服务周到细致,同样价格也不菲。
不知道是刚刚疯狂过的身体不适应,还是口味不配合,或者因为服务小姐看到他开的车大献殷勤,总之濮然那顿饭吃的十分不爽利,最后加点了盘水饺。
这么高档次的餐厅,水饺竟然用速冻的,濮然吃一口便放下了。
吃过了饭看了场电影,金海说晚上要回家,他们便商量着回到濮然家再腻一腻,做点少儿不宜的事。
少儿不宜的事也没做的多深入,只是沉默的侧躺着面对面的笑,时而相互亲亲,然后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们。
金海看到手机屏幕,便爬起来去客厅接。濮然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情,没怎么在意,后来不经意听到一个“楚初”的名字才警觉起来。
楚初是近两年新晋起来的女设计师,在城市的繁华地区高调开店,坚持全手工刺绣镶珠,专门制作女装婚纱。
虽然是同业,金琼和楚初道不同,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濮然竖起耳朵,发现金海在电话里措辞非常含糊,都是“我知道了”、“好的”、“我稍候打给你吧”之类的闪避之辞。
濮然很有耐心的等金海挂了电话,用看似不经意的口吻问:“金琼什么时候也涉足婚纱了?”
金海一怔,随即勾着嘴也不说话,身体就靠了上来。
“亲爱的,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带你去啊。”
又是这样,濮然皱了皱眉,脱开了怀抱。
17、失恋的酒局
苏友走到门前,在裤兜里掏钥匙,就听到里面濮然发出凄厉的声音,“结婚?”
声响不大,但听得苏友五脏六腑跟着一颤,整个人都难过了起来。
“应酬应到结婚?你这样算什么,把未婚妻在家里,来这里跟我偷情?”
“……”
“当我是什么人?你舍不得家产啊?舍不得家产还来跟我和好干什么,我不能跟你结婚,不能帮你传宗接代,不能讨好你爷爷。”
“爷爷有心脏病,我是舍不得你才……”
濮然的声音骤然升高,“又是你爷爷,好啊,我今天把话说开。他有心脏病也能想出那么多损招,还真够厉害的。我告诉你们姓金的,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整件事就是他指使人做的。我是完完全全靠着实力坐上首席设计师那个位置,那是我努力得来的。你们财大气粗上面有人可以不把我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