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再心疼他,此时庄林也只能做好医生的本职工作,说:“仲远,你也感觉到阵痛越来越强,但羊水一直没破,这不是好现象,所以必须走走路,帮助羊水破裂,知道吗?”
辛仲远点点头,知道自己似乎是有些娇气了,想当初生辛悦的时候,可是一声都没吭呢。
胎儿一直在努力往下钻,弄得辛仲远不得不一再分开腿,那股坠势更是让他有种想要蹲下的冲动。庄林帮他拖着肚子,他则一手抓着庄林的腰,一手扶着墙,趁着不疼的时候无力地挪着步子,但往往还未从上一波阵痛中缓过来,下一波就又来了。
按着庄林的节奏调整呼吸,疼得不行了就用手砸墙,头上身上也使劲儿冒汗。
“庄林……为什么呃……会这么,这么痛,悦悦是头胎,都没有…这么痛的。”辛仲远有点儿眼冒金星,双腿更是抖得厉害。庄林也清楚地感觉到掌下的腹部一次次突起,一次次变得坚硬无比。
腾出手来用纸巾给他擦了擦汗,庄林说:“其实有很多经产妇都说,二胎宫缩似乎比头胎要强,虽然没有得到科学证明,但我想是有道理的,男人应该也一样吧。而且生悦悦的时候是特殊情况,由于意外造成羊水早破产程加速,跟自然分娩肯定是不同的。乖,想点儿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对了,我决定让这个宝宝跟悦悦叫一个意思的名字,庄笑笑,你说好不好?”
“笑笑?”辛仲远琢磨了一下,“挺好的,挺好的……”
正想着,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忙对庄林说:“扶我去一下洗手间。”产前暂时性尿频是正常现象,但到了洗手间,辛仲远却说什么也不让庄林进去。
庄林不依,说:“万一你出什么事怎么办?都这时候了,别逞能。”
辛仲远摇摇头,“你就在外面等着,有事儿我叫你。”
“不行,你看你连路都走不好,”庄林果断地拒绝,突然发现辛仲远脸色不太对,有些明白了,压低声音问:“是不是那儿难受?”
——比起孕妇来说,孕夫产前的尴尬似乎更多。
辛仲远红着脸点点头,庄林把他拉进怀里,在耳边笑道:“害什么羞啊,很多人都这样。在某种程度上,适当释放一下有助于缓解阵痛。走,进去我帮你。”
进了隔间,辛仲远很不自在地捧着肚子坐在马桶上,让床林撩起衣服帮他做那件事。释放的那一刻,浑身确实轻松了不少,但很快阵痛就又来了,而且比刚才更强烈。
无助的低声呻吟,即使庄林在旁边能让他安心许多,可那种疼痛,不经历过就无法理解。他不愿发出声音让庄林牵挂,就把袖子咬住抵挡。
阵痛持续了很久,结束时他甚至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稍微休息了一下,刚从马桶上站起来,羊水就破了。澄明的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流,辛仲远把头埋在庄林怀里,只希望一切能尽快结束。
庄林叫护士送来了推车,羊水已破就必须平卧。这时候,辛仲远也能够理解病房里那个产夫的痛苦了,现在的自己,跟他是一样的。
“庄林……”躺在推车上,辛仲远伸手想要抓住他。
“怎么了?”庄林连忙握住他的手,温柔地问。
“疼,好疼……”辛仲远的手在高挺的肚子上胡乱地摸着,似乎想要找到疼痛的源头,可整个身体都被疼痛包围,从胸口以下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肚子又疼又胀,腰像断了似的,还有胎儿抵住□的那种难以启齿的撕裂感和酸痛,确确实实,让人生不如死。
与其如此,倒真不如再来一场车祸爽快。
“庄林,怎么办,我……不行,真的好难受,好疼……”辛仲远躺在推车上急切地想要寻找个舒服的姿势,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疼痛的煎熬,那走投无路的无助感,让他难过地想哭。
庄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里酸的要命,却不知道怎么劝他。
回到待产室,检查结果显示产口已经开了六指,辛仲远的状态也比刚才好了一些。
庄林请护士帮忙买了吃的,叫辛仲远多少吃一些,保存体力。辛仲远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他,因为疼痛,眼眶都红红的,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庄林,你真是混蛋,再没有……下次了。”
庄林心里一滞,抱住他,“是,都是我不好,不会有下次了,我舍不得你这样……”
“笑笑这孩子,真是能折腾……”辛仲远刚说了一句话,又猛地疼起来,侧了侧身,一手抓住床边横着的栏杆,调整呼吸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喊上几声。
但凡疼得轻了,庄林就赶紧趁着空当给他喂几口吃的,辛仲远也不顾此时身体有多难受,只要一想到是为了生宝宝积攒体力,就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连他自己吃了什么都不清楚。
这时,旁边床位上的产夫大概是喊累了,也消停下来。他
爱人手上拿着个剥开的鸡蛋打趣道:“再吃个鸡蛋,你看人家多坚强,疼了也不喊。”
“人家那是二胎,我都听见了。”产夫赌气说道。
辛仲远嘴上懒得计较,心里却很不满意,说你又不知道我有多疼凭什么议论我。
庄林是到哪儿都跟人谈得来,忙说:“那可不一定,我们家的虽然是二胎,但二胎的宫缩往往很强。而且年龄也你大,身体承受能力肯定不如你哦。”
那个产夫没说话,他爱人看了看庄林,问:“我看你好面熟,我们见过吗?”
“我是这里的医生,我记得曾给你们做过检查。”
“啊,对对对,”陪床的男人恍然大悟,“我们一直预约的是李医生,有一次他有事,换了个医生做产检,就是你,我想起来了。真是巧啊,这回赶上同一天生。”
庄林的嘴角闪过一丝坏笑,“不见得,头胎第一产程要持续十几二十个小时,第二产程也要;两到四个小时,等他生估计得到凌晨以后,我们家的天一黑肯定就生了。”
“这样啊……。”男人抓抓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仲远无语,心说你也不必故意这么打击人吧。
“哼!”长时间不见动静的产夫又不满了,瞪了瞪他的爱人,抱怨说:“你看看人家医生,什么都懂,谁像你,我说破水了你还晕头转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丢人。”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庄林也笑笑,转过头不再聊天。
“仲远你看,”庄林指着仪器说,“笑笑比当初悦悦要强壮多了,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那就好。”辛仲远笑了,当初生辛悦的时候,躺在手术台上听见护士说胎心下降,那种恐惧,实在不如一刀杀了他。
两小时后,护士来检查,说是可以进产房了,辛仲远如蒙大赦,庄林也赶紧准备接生。旁边那个产夫仍在抓狂地喊痛,像是在对他爱人表示“你不是医生,所以我不能先进产房”的无理不满。
半个多小时后,庄笑笑平安落地,七斤四两,胖墩墩的儿子。产房里所有人也在第一时间给庄林和辛仲远送上了祝福。经过产后观察,辛仲远被送到普通病房休息,庄林一会儿去婴儿房看看孩子,一会儿又回来看看熟睡的辛仲远,只觉得心里乐开了花。
妈的谁说这个世界上有人比老子幸福老子打死都不相信啊!
团聚
陈硕最后一次回头,看见宋家声昏倒在地上,周围围了很多人,有的掐人中,有的晃胳膊,有的拿出手机打电话。陈硕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两步一跃翻过护栏,一边联系救护车一边做急救。按辛仲远的说法,他应该是刚下飞机,又经历了一个月那样的生活,不晕倒才怪。火速送到医院后,急诊科的同事也只跟他说了一句话:“警告你这个朋友,过劳也是会死人的。”
陈硕眼珠转了转,这么说,就是还不会死?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联系了他的家人后就可以走了?
可拿出手机他却犯难了,他对他家人的理解,只有那个让人跌破眼镜的弟弟。没办法,他只好等到宋家声转入病房,然后做贼似的从他衣服里摸出手机,想要从电话本里找出可以换他离开这是非之地的人,可是天不遂人愿,宋家声的电话竟然持续黑屏,没电了。
陈硕无奈地叹息,最后不得不打电话给庄林,简单说了情况。谁知庄林却答非所问地说他在医院,辛仲远要生了。然后他听到旁边似乎是辛仲远在说话,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庄林很爽快地告诉他:“既然他病成这样是为了你,那么一切就由你来负责吧。”
对方“啪”地挂掉电话,陈硕对着通话口直骂娘,本想把钱留在医院嘱咐同事好好照顾他就走,但转身一看宋家声呈皮包骨头状躺在病床上的可怜相,又有些于心不忍。不管怎么样,他确实是因为自己才弄成这样,自己多多少少总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是吗……
黄昏的时候宋家声醒了,也不说话,就对着陈硕只管傻笑。直到陈硕受不了那意犹未尽不怀好意的眼神拔腿就要走时,宋家声才拉住他,清了清嗓子,说:“别走!”
陈硕一愣,宋家声又说:“好不容易赶上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的。”
看着他那腻死人的笑容,陈硕欲哭无泪,我最怕的就是你说这种话啊。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宋家声问,“我们今天好好谈谈,谁都不许赌气不许说谎。”
陈硕一想谈就谈,我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他挺起腰杆说:“我不是讨厌你,是跟你没可能。”
“跟我没可能?那跟你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就有可能了?你们除了照片,连对方真正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吧?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你就知道有可能了?”
“谁说的?”陈硕撅嘴,“我们视频过,电话过。”
“那你们视频电话的时候都说什么?有没有互诉衷肠山盟海誓?”
陈硕翻了翻眼睛,好像真没有,一般都只说说工作忙不忙之类的话题。
“还不如朋友在一起那么交心吧?”宋家声问,“你和她连心里话都没说过,只是像普通同事那样的交谈和问候,对不对?”
陈硕一愣,敢情这家伙去德国不是管理公司,是学心理学去了……
“这么仓促就要结婚,对你不负责,对我不负责,对那个女人更不负责,是男人不该这么做。”
“我决定了结婚以后会好好爱她,我会让她幸福。”
“哼……”宋家声突然冷笑起来,“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就说要爱上人家,真是悲哀。那个女人要是知道了她未婚夫在婚前说“决定”爱上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一定会悔婚。”
陈硕沉默着,宋家声继续添油加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渴望真正的爱情,你就不要误人子弟了,否则,只有遗憾终生。要知道,伤害一个女人,可比伤害是个男人更可怕。就说我吧,你一再伤害我,我还是会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换了女人就不一定了,她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你怎么……这么说……。”
“不信你可以试试,”宋家声笑道,但紧接着,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反而生出些凄苦,感叹道:“当然,我是不希望你试的,当我听到你真的要结婚的消息时,我……”宋家声半天没说话来,然后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口,“这里很闷很闷,上不来气,好像要立刻死掉了……”
陈硕低下头,虽然是很酸的话,但听起来,确实挺感动的。病房里静默起来,只剩下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吊瓶里药液滴落的声音也变得响亮,一下一下,昭示着时间还在继续。
所有的一切都散发着永恒宁静的美感,突然,陈硕的短信铃声响了,他翻开手机一看,然后笑了,说:“辛仲远刚刚生了个胖墩墩的儿子,七斤四两,取名叫庄笑笑。”
宋家声也勾起嘴角,“是吗?他们真幸福。”想了想,他把手从被子下拿出来握住陈硕的手,低声说:“我也想跟你一起幸福下去,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我不求你立刻就答应,只希望你不要再因为这个做出不理智的事,让我们从朋友开始,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好吗?”
宋家声的手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抚摸,有些粗糙的触感,陈硕觉得跟以前握过的女人细致的皮肤不同,是一种岁月的沧桑感,更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女人皮肤的柔软,总暗示着她们需要男人的保护,可今天这感觉却仿佛是一张逃不开的巨网,让人不由得陷进那个漩涡。
“试着去爱一个没感觉的人有什么意义?你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的,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现我们之间不合适的时候,我会主动离开,让你寻找你真正的幸福。可是不要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