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试一试,如果实在不……”
“清远,我们是朋友。”唐叶打断他。
杜清远心底甚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似有千斤重,压得人难以呼吸。他苦涩得笑道,“我一直不愿开口,就怕有今天。总觉得只要不开口,也好歹能骗骗自己,起码好受些。”
如今两个人的处境,倒像极了自己的父辈。杜清远心底叹道。
“你好好休息。”说罢,他转身离去。
满室萧条,独留一人孤坐。
没多久,莱比敲门进来。
“找到了?”
“杰少爷并没有刻意隐瞒踪迹,他们去了卢比斯先生的北郊别墅。”
唐叶沉默片刻,道,“打电话给苏珊,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该是时候了。
而恢复平静的北郊别墅,却迎来了又一批不速之客。
卢比斯看着少年苍白却平静的脸只想杀人,尤其是跟少年一起来的还有四个他更不想见到的人。
别墅里生暖炉,柴火嘶嘶的响,明明还不到十二月,北郊却已经提前入了冬,今年的冬天比每一年都来得早。
他点了支雪茄,“这算是威胁?”
唐杰听他终于开口说话,才把稍稍飘忽的眼神重新放回对面。
“我不知道明明是合作,在卢比斯先生这里却成了威胁。”
卢比斯不屑地弹弹烟灰。说实话,他从没把眼前的小鬼放在心上,当然,只要能利用的人,他从来不会手软。但是如果有人胆敢因此骑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就必须掂量自己的份量了。
一直在一旁端着酒杯不说话的江城忽然轻笑了一声。
卢比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江先生有话要说?”
“嗯?”江城似乎并没有在意卢比斯的脸色,“我只是觉得这酒不错。真不愧是RB的领头人,连酒里都带着血腥味。”
“阿城喜欢这样的酒?”晴天假装一脸诧异,随即又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我那倒是有几瓶,还是卢比斯先生送的呢,一直没舍得喝,哪天去我那,一起尝尝?”晴天和江城都是爱酒之人,两人以前倒是一起喝过不少酒。
“就怕有今朝没明日。”江城叹息。
装,你们就装!
卢比斯一脸不爽。他自然知道晴天来是代表什么,不止知道,他还一直在等这一天。那个人消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知道他在美国,却始终没有现身,却打发了这么个不紧不要的人来敷衍自己。这就算了,还一来就没安好心。
“卢比斯先生何必动气。新闻你也看了,就是不看,你也得到消息了,美盛破产,谁的获益最大?”江城提醒他。
不提还好,一提就想杀人。美盛一倒,他手上持有的股票一文不值,这也就罢了,连着自己手上的产业都缩水了起码百分之五十。
但是,江城的话却让他重新思索了一遍。
蓦地,他抬头看像一脸淡然的少年。
“加州石油。”他微眯了眼睛,想起了动手哪天唐杰跟自己打电话时说的话。“你怎么知道的?”
加州石油钱几乎都在美盛埋着,美盛一倒,加州石油自然跟着遭殃,但重点不在这里。石油公司拿不出钱到中东进口石油,自然也卖不出油,那么想要卖油的人自然也买不到。这年头,车子发动需要汽油,制造武器自然也需要大量的石油。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某些贩卖武器的军火商,比如谢米尔。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美盛亏空只要有心查,不难查到,但是美盛会破产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一点,他敢保证就是唐尧也不可能预测的到。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人说服了美国政府不同意进行财政干预。
而谁能控制美国政府?
七洲联盟。
别说美国,就是整个世界都不在话下。
“不可能。”卢比斯不知道自己是否定刚刚的推测,还是接下来的推测。
唐杰见他脸色不断的变来变去,轻笑一声。
唐杰看看墙上的古董钟,道,“卢比斯先生还打算浪费时间吗?”
“我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这话是对晴天说的。
晴天笑笑,看了徐凯一眼,耸耸肩,“难道先生不知道,我已经给了答案了吗?”
卢比斯看着唐杰那一笑,带着睥睨苍生的嘲讽,二十多年前也曾见过,一个骇然的想法在他心里悄悄升起。最后他终于松口,“跟我来吧。”
卢比斯带着几个人进了别墅后山的地牢里。
地牢里常年阴暗,却十分巧妙的设计了好几个通风口,并不潮湿,但却阴冷。
唐杰体质差,所以体温偏低,才一进就皱起了眉。
“少爷,”徐凯连忙脱下外套,“这里阴寒,请您不要介意,穿上我的衣服吧。”
唐杰本想拒绝,但是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只好点头,让徐凯给自己披上。
这里每隔五十米,就有不少人端着枪守着,目不斜视,即使卢比斯经过也只是低下头,并没有太多动作,可见这个据点对卢比斯来说极其重要。
约莫又走了一百米,转了一个弯,一个体格壮硕的黑人走近,“boss。”
卢比斯点点头,“问出什么来了?”
“没有。”黑人低着脑袋,有些心虚。
卢比斯沉着脸,并未说什么。
一共七道门,六十个摄像头,墙上一百六十五个大大小小的空洞后面却不知藏着什么。唐杰在心里默念。
升降梯慢慢降下,视野变得开阔,四面都有好几个大转扇,里面空气流通顺畅,但依旧掩盖不了厚重的血腥,这个味道让唐杰直反胃。
大厅里守着十六个人,每个人手上都端着狙击步枪。
大厅中央只有一个神情淡然,眼睛闭着的女人坐在银色金属质的电椅上,额头上还贴着虹片。脸上的妆容已经乱得不像样,却仍看得出这个女人很是漂亮。
跟着一起来的黑人使了个眼色,就有几个人搬着几张软椅过来。
但是除了卢比斯,其他人均没有坐。
椅子瞬间闪了一下,女人一阵痉挛,深吸了几口气,睁开眼睛,墨绿色的眼珠很漂亮。
唐杰忽然想起,那个银发男子也是这样颜色的眼珠,只是更幽深。
女子抬起头,扫过卢比斯,神情依旧淡然,但是再往上看的时候却怔住了。
“呵……”女子不明意义地笑了起来,被自己呛了一下,剧烈的咳了一会,吐出一口鲜血,才缓过来。
唐杰上前一步,却被晴天挡了回去。
唐杰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晴天叹道,“都已经来了,何必着急。”
唐杰只好把话咽回去。
江城却一直皱着眉。
卢比斯见他们都不打算先行开口,只好自己说道,“人已经在这里,你们打算怎么做。”
“你叫什么名字?又或者你的代号是什么?”晴天道。
女子却并没有理会他,眼睛一直看着唐杰。
唐杰被他看着极其不舒服,“你为什么看着我?”
女子弯着嘴角,轻声道,“你是属于我们的。”
唐杰脸色极其难看,“你们又是谁?”
“你不记得了?”女子声线低哑,饱含着诱惑。
“你们是黑蝴蝶?”
“你不记得了?”
唐杰心里生起一团怒火。
“你不记得了?”她一直重复这句话。
你不记得了?
墨绿色的眼珠变得越来越浓。
江城猛地一惊,连忙伸手想要拍唐杰的肩膀,却听唐杰道,“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一个很遥远的岛上。”女子笑意盈盈。
“很遥远的岛上?”
“是,很遥远,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一切?”
“你不是想要……”
“要什么?”
“要……要……”女子突然睁大眼睛,脸上不断冒着冷汗,大口的喘息。
而这时,卢比斯和晴天等人也回过神来,只是脑袋里一瞬间的空白,好像刚刚错过了什么。
“呵……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女子低声叹道。
唐杰脸色也不太好看。
“少爷。”徐凯回过神后见唐杰脸色惨白,担忧地看着他。
唐杰平息了呼吸,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卢比斯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城和晴天对视一眼,都有些皱眉。
“今天就到这里吧。”江城故作轻松地说道,“恐怕她已经难有价值了。”
卢比斯却笑笑,“是吗?我的医生倒是对她的身体素质很感兴趣。”
江城无所谓地耸耸肩。
“哈哈哈……”那女人疯狂地大笑起来,全身抖动,上下扭曲,“哈哈……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哈哈……总有一天,你会回来,会知道,你需要的是我们,你需要的是我们!”
几个人忙冲过来按住她,然后打了一支镇定剂,才安静了下来。
但是,直到临走,那女人都没有从唐杰身上一开。
出了卢比斯的别墅,唐杰坐在车上闭目冥思。
刚刚脑海里闪过的片段让他很不舒服,身上的汗渍也很不舒服。
晴天和诺比已经自行离开了,江城也没有跟唐杰同行。
“徐叔,转道去机场。”
“少爷不先回去休息一下,您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唐杰睁开眼睛,深黑的眸子黑得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玫瑰庄园里一大片的玫瑰丛,团团围住中间的别墅。
唐叶下了车,看着艳红的玫瑰,迎风招摇。
“唐先生,欢迎您的到来。”一个妆容素雅的中年女子微笑着迎接他。
唐叶笑着回道,“很高兴见到您,苏珊女士。”
身后的莱比也对她报以微笑。
“请跟我来。”苏珊引他进去。
越过玫瑰地,穿过密密地树林,苏珊才停下来。
“后面的路,我不能过去,请您一直往前走,他在等着您。”
“多谢您。”
莱比也停在原地等着。
唐叶往前走了大约十分钟,隐隐听到有小提琴的声音。
那是一座墓地。
四周繁花盛开,百年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忘我地在原地拉着琴。
琴音柔和,伴着花香和落叶,一同跌落。
唐叶往那里走了几步,站在他身后,并没有出声。
那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零散的阳光下偶尔跳跃,黑发被风拂过,荡起一丝波澜。
明明是甜蜜的曲调,却不知为何,总是若有似无的透着一股伤感。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才渐渐消散。
“你来了。”那人轻声道。
唐叶没有回他,只是望着那块墓碑。
那人转过身,一张跟唐叶极其相似的脸,只是稍显年长。
一样的完美,一样的出尘,但两个人的气质却决然不同。唐尧神秘,带着岁月的厚重,经过了时光的精心雕刻,夹杂着许多别样的气息,冰冷,孤独,卓绝。
而唐叶,则是纯粹的完美。晶莹剔透,如洗如碧,纤尘不染。
两个同样风神俊秀的人,此刻却默默无言。
墓碑上的字刺得唐叶眼睛生疼。
吾爱,唐帙。
“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唐叶绷着脸问道。
“离开的原因有很多,这却是我留在这里的原因。”
唐叶心里隐隐作痛,他想起母亲当年的落寞和痛苦,想起那日日夜夜无尽的期盼,而今,全都化成隐痛和怒火交织在心里。
他想过无数的理由,一瞬间,全都成了泡沫被狠狠刺破。
“既然如此,为何要跟她结婚。”
“这是你母亲的愿望。”唐尧淡然地说道。
漠然无情。是许多人对他的评价。
唐叶不愿再去想母亲痛苦的表情。
无论是身为妻子的母亲,还是身为儿子的自己,在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的人面前,质问和指责都是苍白无力的。而谁,会在乎呢?
他对他没有父子之情,他亦然。真正在乎的人,早已灰飞烟灭,消失了,不在了。
谁在乎呢?
“你说过,只要我解开唐家的秘密,你就告知真相。”
“这么说,你找到答案了?”
唐叶抿着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我去了地下金库。”
一阵风过,带着浓郁的花香。
宁静的L使郊外,阴雨绵绵。
夏渊像往常一样告别神父,因为今天没有开车,也不打算叫车,索性步行回去。
黑色的教堂外,种着大片圣洁的百合,黑白鲜明的色彩庄重肃穆。
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夏渊停下片刻,没有太在意,正要转身,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车子在教堂前停下,徐凯从车上下来,走到后座前,打开车门,唐杰也下了车。
黑色的教堂有些破旧,四周的百合花迎风招摇,在细雨绵绵中,颤颤巍巍。
“你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