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贪求不吝啬,对自己的生命负起兼顾他人之责。
乔秀智觉得蒋杰像是随时都会流下泪来。他知道这一刻到了。于是他点点头。用庄重肃穆的语调说:“你没有害死叶菁英。他是自杀的,不是你害死的。”
蒋杰深吸了一口气。中秋的月亮果然明亮圆满。这人月两团圆的时刻,这如释重负的时刻,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也算是有个人陪他过节了不是?
乔秀智坐在车里想,他终于说出来了。这句噎了他多年的话。这句解放了他们俩的话。他终于在刚刚对着蒋杰说了出来。即使太晚,但他还是说了。
身体的痛在发作。蒋杰的房间依旧没有亮点灯光。看着看着眼睛竟然模糊起来,应该是头上的伤口流下的血。这样想着他随手一擦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是从不流泪的。就是叶菁英出事时他也只是咬着牙硬是把眼泪忍了回去。他认为眼泪是弱者的象征,是怯懦的手段。但是现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流泪,他不是在哭泣,他没有呜咽的声音,只有眼泪在无声无息的流下。
混着自己脸上的血。像是血泪一样渗人。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那是一种叫人伤心又高兴的心情。会觉得思念、怜惜、担心、在意、会让人变得愚蠢可笑,也会让人变得强大可靠。
从小时候起,乔秀智想过的只是一种正常的人生而已。不多不少,不用艳羡他人,也不用自我怜悯,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家,执手偕老直到百年之后。
☆、沉静如海
他养的植物即使常有新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蒋杰把那完全死去的植物从花瓶里抽出,植物的茎干底部已经腐烂。没有根也没有土壤,只是插在花瓶里苟延残喘的植物,虽然有过一定的新生,但是注定无可避免要早死。
他想起了叶菁英,那个也同样早夭的生命。他想去看看他。在他墓前献上鲜花。于是他打了电话给乔秀智。
车上一直放着音乐,轻灵的女声唱着异国的歌,没有一个可以听懂的词,只有旋律在空气中飘扬缠绕。他突然笑了。想起第一次和乔秀智坐在车里是自己开车带他去爬山。那时的自己已经不知掉在哪里了。如今再坐在这个人的身边,竟然没有想要杀人的冲动,有的只是陌生的容颜。
乔秀智的侧脸其实比正面更加好看。大概因为五官太过端正,凑在一张脸上反而那人感到一种不协调。完美之外的一丝瑕疵。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发现呢?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根本没有这样平等的细看过对方。那当时所有的只是仰视产生的错觉吗?
“有什么问题吗?”乔秀智问。蒋杰不明所以。乔秀智只好解释:“你一直在看着我。”语气里透着些淡淡的开心。
“没有。只是发现我从来没看清过你。”
乔秀智沉默地看着蒋杰,那双眼里什么也看不到。没有过去的爱也没有恨,就像夜晚的死海,平滑深沉。他继续开车,其实刚开始接到蒋杰的电话他很高兴。虽然是去叶菁英的墓前,但是这毕竟是蒋杰第一次主动找他。
但是兴奋在看见蒋杰的时候就渐渐降了下去。那个人看着自己,就像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般,没有任何感情和留恋。爱恨都已不在的他们还能继续到什么地步。他们是只要自己一放手就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了。他明白蒋杰想要告别过去开始新生活的希望。但是他不想这样就结束了。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你和叶菁英是什么关系?”事到如今,蒋杰只是纯粹的好奇。他们之间究竟通过叶菁英有着怎样的孽缘。
“我们曾经在一个孤儿院。他比我大,那时候别人都欺负我,只有他总是照顾我。后来他被人领养走了,我也离开了孤儿院。但是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直到那次为止。”
如果只是这样两句话就带过的关系值得他这样费尽心机找上自己复仇吗?果然是当局者迷。为什么自己当年就是看不清呢?甚至自取其辱。
r》 “我们到了。剩下的路我们要走过去。”
这个墓区叫永年园。唯有亡者时间永驻。但是纪念却太过短暂。
叶菁英的墓碑上没有照片。
“他的养父母觉得他自杀的事太过丢人。所以没有在墓碑上打上自己的名字。也没有镶上照片。除了我,没有人会来看他。不过现在还有你了。”
蒋杰默默地献上鲜花,面对墓碑无言而对。心里的话都在要出口的一瞬消失了。能站在这里,他至少走出了第一步。如果自己当初不是那么怯弱可耻,如果自己不是那么有眼无珠,现在也许叶菁英不会躺在地下,也许乔秀智不过是个永远不会认识的陌生人,也许自己还在那个郊外的纪念馆里做着普通又悠闲的工作。
他在回到自己家楼下后,看着乔秀智开车离去才转身上楼。乔秀智一路上都很沉默,脸上都是公事化的表情。也许彼此都觉得是时候说再见了。
过了不久。谁都不会再记得过去的事了。只有自己的伤疤还在脖颈上狰狞。只要带着这个,他就永远无法释怀。
第二日蒋杰去上班前依旧在镜子前将自己的衬衣扣上全部的扣子。墙上的日历又要翻过一页。只是台上的玻璃花瓶里除了清水再也没有绿色。他已经受够了。
只是当他在超市的杂物间发现了那只小野猫时,他还是在犹豫后把它带回了办公室。大概是因为杂物间的位置靠近一片树丛。而且又经常被人忘管窗户。所以这只迷途小猫就溜了进来。大概是因为出不去就这样在房里不知呆了多久。蒋杰发现时已经很虚弱了。
刚出生没多大的猫仔。蒋杰一心都在猫上,时不时要看两眼,摸一摸。给他喂了牛奶面包,但是都吃不下。蒋杰心里着急,等到下班后就立刻要把它带去宠物医院。刚一出门就看见乔秀智又等在门口。
“吃饭了吗?想吃什么?”乔秀智一看见他出来了,就微笑着迎上去。
“没时间。”蒋杰看都不看,直奔公交站台。他已经在网上查过了。那所比较信得过的医院在另一个区。只得做公交过去。
“要去哪里?我送你。车就在这里。”乔秀智挡着蒋杰。“这个时候坐公交只会堵在路上。车子的机动性好多了。”
蒋杰点点头。又坐上了乔秀智的车。不知是不是乔秀智有意的关系。这次放的音乐明显比上次要欢快。男声rap,但是节奏舒缓带着一
些慵懒和迷幻。
在医院呆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小猫的事搞定了。都到了晚上八点。两人都没有吃饭。蒋杰的胃不好。这时已经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在车上他看见一家拉面店就立刻叫乔秀智停车。不管乔秀智在身后说什么,他一下车就进店要了一份大碗拉面。
等面做好他开始吃时乔秀智也进来了。要了同样的大碗拉面。
蒋杰吃了点热汤热面胃里稍微舒服一点了。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反对,甚至还自然而然的坐着这人的车来回,现在又和他面对面的吃着一样的食物。
其实这份胃病还是拜乔秀智所赐。那时他把自己的胃打伤了。那一拳拳打在身上,没有让他死去,却把他的心给打死了。
如果稍不注意,这人是不是又要侵入自己的生活,然后毁灭他的所有。他几乎就忘记了这个人欺骗他,伤害他,让他在监狱中度过了三年时光,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致死的伤疤。
乔秀智一边吃面一边看着他。大眼睛里有着欢喜的雀跃。甚至还在和他聊天。
“你喜欢吃面?什么面都喜欢吃吗?山西以面食闻名,下次我们去那里,你可以尝尝……”
“我吃完了。”蒋杰站起来,“你别跟过来。”他把面钱放在桌上。抱着装有小猫的纸盒就走了。
留下乔秀智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一个空位和一碗残羹。刚刚他还在说要带蒋杰去山西。好像两人明天就要出发了一样。如果是好朋友或者是恋人,对方一定会笑着答应说好吧。他们既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勉强算是仇人。
就算自己每天打起精神去见蒋杰,但是他也不知道何时才有那化冰的一日。如果自己死了,蒋杰大概会觉得高兴吧。
回到家女儿已经睡下。乔秀智在房里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一张相片。相片的正中是摆着着盆栽的阳台。而男人怯弱的身影站在一边,明显闪躲的姿势,脸上有慌乱的表情和羞涩的眼神。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蒋杰已经不会再有羞涩的模样。他的生活,他的整个人生都被自己毁了!
一股绝望让他从心里冷到四肢。大概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其实相当于蒋杰这个人的感情过程,心理过程。对于小攻乔秀智我反而没有着重描写。总是写着写着就把他淡化了。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文笔问题,还是很不成熟。也可能是因为我过于注重蒋杰这个人。因为他的“无辜”和“变化”。总想把他的问题说得清楚一些。
☆、娉婷袅袅
乔秀智有一个女儿。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并没有隐瞒,但是他没有挚友也没有亲人。只要他每个月都给员工工资,每一年都能让公司盈利给股东分红,他就再也没有值得让别人上心的事了。
倒是总有女人对他一直兴趣不减。那多半是看上了这幅皮囊或者是这份身价,就是有真心实意的女人他也不感兴趣。他始终让自己忙得停不下来。忙乔氏,忙女儿。因为一停下来,他就会想起那个被他欺骗背叛的男人。
想起,未必是一种思念,更像是一种困惑。为何时至今日,尘埃落定,自己依旧会想到那个应该划上休止符的名字。
不止是错误,这时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心里真正的感情,但是他没有正视——那是他无法正视的真相。他不过是个不能面对自己的真心的懦夫。在他回避问题的时候蒋杰在监狱里经历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现在蒋杰再次回首过去那段经历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没有死掉也没有发疯。就像一个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熬过了地狱的折磨。但是不是下过地狱就可以重新投胎的,对于他来说早就不存在新的人生这个说法了。只是将每一天都过下去,尽量平静地活着,就可以了。
而且现在还有永年与他作伴。他给小猫取名永年,其实不过是突然想起的两个字。但是一旦变成名字就是一直会相随的记忆。他要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遗忘并不会让他有任何舒缓,记住也未必会更加痛苦。
“经理。”有人敲了敲门。“有个走失的孩子。现在在广播室,你是不是过去一下。”
“我过去干什么?你们用广播找下他父母不就行了。”
“找不了。那孩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只能你去了。”
蒋杰一脸奇怪的跟着她去了广播室。当他看见那孩子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孩子是个外国人。一头金发,一双蓝眼,活脱脱一个真人洋娃娃。广播室里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不论是拿着零食逗弄,还是发挥母性攻击,这孩子就是一句话都不说。既不哭也不笑,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坐在自己家的庭院一样自在。
一个男员工进来说:“找了一圈,没见到有外国人。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走到这来的。”
于是蒋杰只好拿出自己那生涩的英语来拯救儿童了。
“Hi。Where is your parentsAre
you e with them?”
小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蒋杰身上的工作牌看。于是他蹲□来,把工作牌拿到小孩面前让他看清楚,然后说:“My name is Jiang Jie。I am the manager of this supermarket。Can i help you?”
小孩终于开口了:“I e here for you ;MR Jiang。My father is your best friend。”
把孩子带到了自己办公室。不待他开口,那孩子就自己大大方方地坐下,用一口麻溜的普通话说:“我爸爸会来接我的。只是要等一会。”语气不卑不亢。
“你爸爸?是谁?”
“你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我不认识外国人。”
“我爸爸不是外国人。只是我长得太像我妈妈了。”
“你爸爸是李大军?”李大军是超市老板。蒋杰认识的唯一可能有外国女人的人。其他人就是有也犯不着来找他。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这个行踪不定的李大军。
“不认识这人。你再想想。”
“没了。”
“那我也不说了。等我爸爸来了你就知道了。我觉得大概是午饭的时候爸爸就会到。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顿大餐,叫我爸爸请客。”
“你爸爸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