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有问过盛今夏。那天,他从家里出去,直接去找她。她话不多,那天更沉默。两人绕着校园走了一圈,她一直不说话,沉默地听着他不听的挑起话题。说到最后,他也不再开口,借着西下的霞光,看着她绯红的面颊。
他看得出,有好几次她都要张口的,但每次只望了他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他酝酿了好的话,最后只化作一句‘你愿不愿意嫁我?’
这些事时不时出来蹦跶一下,让他无处可逃。
他以为,他们会平淡的过下去,甚至也想过,对她好一点,和她好好谈一谈。可那时那些措手不及的事压着他,她却置身事外的漠然,消磨着他们不多的时间。
最终,她断然抽身。
盛母默了半晌,慎重地说:“我想,时今需要这样一桩联婚。”
章怀远只觉气血翻涌,胸口憋着一股寒气,锐痛阵阵。他清嗓子道:“时今不但是我朋友,也是今夏的大哥。这桩婚事无非锦上添花。李双双这个人,她品性我不便评说,今夏尊敬时今,她不愿他为难,即便不赞成,也不会反对。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我知道李双双和今夏闹过一些矛盾,年少不经事,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彼此不顺眼,那些可大可小。李双双也是骄傲的孩子,今夏自不必说,他们的骄傲不容许低头一寸。可不要忘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是与非,谁敢标榜自己没有犯过错?黑与白是与非,不过是相辅相成罢了。你也许会想,这个丈母娘心性凉薄,亲人也要算计。但有一点我们谁也回避不了。那就是每个人都得学会承担她那一部分责任和义务,独自去面对去解决各自的人生境遇。对于今夏,我严格要求她,并不后悔。她是我的骄傲,是盛家的骄傲。”
“您是不是对她说了时今的事?”
盛母愣了片刻,摇头:“时今,我一直把他当着自己亲生的来抚养,甚至在他身上花了更多的心思。你说我虚伪也好,求名也罢。我问心无愧。”
章怀远不得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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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今的身世,今夏不可能知道,没有人对她提起。就连今生也只是猜测。”
盛母补充。
章怀远想,盛今生既然也猜到了,那么今夏怎么猜不到?他不由想起,她住进玫瑰园后,年前那段日子。以及结婚当日,她牢牢的抱着盛时今,重复着说:“哥,你要好好的,听到了吗,你要好好的。”
那心疼的语气,他都生出了嫉妒。
而盛时今,也是牢牢地抱紧她,眼里尽是心疼和不舍。关于盛时今的秘密,早在他还没见过盛今夏便知道,纵使他隐藏得很深,几乎不露痕迹。
章怀远敛了眉眼,说:“今夏她有主张。”
“如果她和上次一样,不顾后果的离开,你还是由着她来吗。”
“不论她走多远,终是要回来,顶多是浪费一些时间,多走一段弯路,多看一道风景。”他眼前的灯火扑哧扑哧闪着星辉,隐隐的,脑子便浮现了那日她身上穿着的大红色旗袍,旗袍底下,勾画出她苗条柔软的身礀。
他不知道,穿上旗袍的她,那样的夺人眼目。可她脸上,并未见太多喜悦,即使她一直在微笑。甚至,那笑容刺得他心火翻涌。二嫂见着时,眼睛都里尽是惊叹。可还是灭不掉他心中那股火,盛今夏在他心中点燃的那把火。
在那一刻,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她身上时,他心情变得十分复杂。他清楚的知道,她是他妻子,孩子的母亲,他们要携手共度风雨。
当她含着笑意的眼睛无意中投射向他时,瞬间就没了暖意。
那一刹,他听到心底哐当一声,沉了。
“既然这样,我便不再插手。要是她这样和我僵持下去,我心里也不好受。她是我女儿,我一把手把她拉扯大,现在她要脱离我。你也说,等有一天,她自会明白。那好,我便等着那一天。但若是她要插手时今的婚事,我定不许。我知道,念安是她朋友。但这孩子就是心性太善良,对谁都好,却不懂得去设防。念安是谁?起先我就不同意时今跟她交往,后来两人还是走到一起。我只当是游戏,便不去阻挠。现在她却缠上了今生,兴许也是知道我舀今生没办法。这样死皮的人,我势必不会承认她。时今也好,今生也罢,盛家绝对不欢迎她。所以今夏这里,你去做做工作。”
“她有自己的主张。”
盛母微微怔忪,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觉得面对着章怀远,自己老了,再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天下,在不属于他们那一代。
六点一刻,章怀远起身离开。到医院楼下,碰上李双双。李双双见到他,迎着他走来,问:“朝朝好些了吧,我这段时间陪我妈妈去外省探亲,今天刚回来。”
章怀远看向她的眼神很淡,颔首点头。
李双双也不甚在意他的态度,想了下,老实说:“本来想上去看看,又怕影响今夏的心情。”
“最近人来人往,吵闹得很,这些日她也折腾得够呛,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
李双双又不傻,岂有听不出章怀远言外之意。在他跟商瑗还是男女朋友时,章怀远对她并不热心,而那时她站在商瑗的身边,一切都是为她打算。后来的变故,他这样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她很知足。
她掩饰笑了下,“那,我就不打扰她休息,改日我再来。”
章怀远淡淡的点头。
李双双顿了顿,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和她好好相处。”
“这事我做不了主。”
“他们盛家人,脾气都挺古怪。”李双双讪讪。
“我们家朝朝脾气也怪。”章怀远煞有其事的点头,“挺记仇的,这性子大概是遗传了我。”
一瞬间,李双双一张脸白如雪。章怀远这句话足以说明了,她李双双若打盛今夏的主意,那么,他势必会讨回来。这句话也让她心里凉了半截,在心底叹道,幸好,幸好没有为商瑗抱不平,不然,她还不知要怎么收场。
“我还有些事,改天再来看朝朝。”
章怀远淡淡点了下头,李双双狼狈的逃开。
走时,她还在想,幸好幸好。
章怀远呢,他站了片刻,抬头看向那扇窗子。因距离太远,不知是不是有人站在窗子后。
然而,只要看着这扇窗,不安的心,就会变得踏实。
跨步的幅度,不由比平日大一些,走得也急了一些。
50情不知所起
今天;念安再次踏进医院,前几次怕遇着今夏,一直选今夏不在时过来,匆匆一眼便走。
这事被盛今生知道了,今天非拖着她过来。
本以为会跟前几次那样;不想在医院一楼碰上今夏。远远的看到她;一时间晃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上前去又怕她不高兴;就这样忤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今夏。
念安心里是清楚的;那日口无遮拦说的那番话,今夏不可能没有听去了。事后,她后悔不迭;为了刺激盛今生,埋在心里的秘密就这样倾巢。她知道,这一生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失去了一位好友。这样一来,更是不敢来见她,怕见了再不能自欺欺人。
今夏见着念安时,怔了一下。
她瘦了些,但人看起来还算精神。
两人就这样僵着,直到盛今生走进来,见着两人无言相望,微微皱眉。大步走到念安身边,强行拉着她,推着走向今夏。
今夏望着两人,心想,感情没有谁非谁不可。
“今夏。”念安僵僵的开口,表情也硬硬的,口气小心翼翼。
今夏只觉眼睛有点痛,心里微微一叹,往前一步,张开臂轻轻拥抱念安,用那种无可奈何地口吻问:“二哥,又欺负念安呢。”
念安心颤得厉害,眼睛更疼了。今夏,她还是这样。一时间,她百感交集,哽咽着不语。
今生哂笑:“还真冤枉,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念安,我们相处得还好吧。”
念安苦笑,怕今夏担心,点头:“是啊,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这句话不知真假,今夏的心仍是稍稍宽松了些。
在朝朝病房,朝朝见到今生,兴奋得不行。今生捏了把朝朝的脸,让他喊念安舅妈。
章朝朝咯咯的笑,仰头望着念安。
章怀远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幕。今夏对着今生说:“喜欢小孩自己去生一个,不要来抢我家朝朝。”
今生望向念安,摊手:“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啊。”
念安谇骂:“滚,谁愿意找谁去,别来烦我。”
章怀远便靠着门,静静地看着放下戒备的盛今夏。他想,原来她笑起来也是可以心无旁贷。
本是想悄悄退出去,给他们腾出空间,不想今夏侧脸,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怔忪了一下。
他来,今生和念安不稍片刻便离开。今夏送他们出门,短短一分钟,章怀远只觉漫长,更不知道,两个女人在门口低语着什么,但见两人慎重的表情,更知道是极为严肃的问题。
今夏回来,跟平常无异。
朝朝熟睡后,今夏在外间看书,他找了一张报纸坐到她边上。沙发便显得有些拥挤,她往旁稍稍挪动,章怀远又故意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大概是嫌他烦了,抬起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非要打扰我吗。”
“我有事和你商量。”
兴许是不知道他会这样对自己,怔了怔,低下头闷声说:“你说。”
“你这态度,我要怎么说?”
“章怀远你不要没事找事。”她恼恼的抬眼。
“我想问你,你大哥订婚,我们送什么。”
今夏望着他,咬唇不语。
章怀远伸出手,自然的搭上她肩头,靠离她更近了一些。
“今晚回家,你来挑挑,看满意什么。”
“你选好了?”
“这得你来选,选你中意的。”
今夏避而不答,眉尖轻轻蹙了下,“有件事,我也想和你商量。”
“你说,我听着。”
“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应该终止了?”她认真地看着他。
章怀远的脸色,登时寒了下来,额角在突突的跳,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这句话,他说:“你妄想。”
早料到会是这样,所以也不是特别的难以接受。今夏微微侧首,默默注视他。他也恨恨的瞪着她,这样的对峙,今夏先败下阵,慢慢转开,很轻地说:“我爸妈的想法,你不要去在意。他们一直没变过,我相信以后也如此。但章怀远,离开那日,我就没有打算回来。”
“你真就那么的恨我?朝朝也不要了?”
“我没有不要。”
“你现在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你以为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了吗。今夏,第一次许了你,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除非我死。”章怀远蹙起了眉,微微眯了眼。离开?她休想。
“这么下去,你觉得有意思吗。”她缓缓的吐着气,慢慢地说,“章怀远,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章怀远冷冷哼了声,“是,我们是离婚了,那时候我觉得既然你要走,我也没必要守着你不放。那时,我们过得确实很没意思,我也一度认为,分开对我们,都好。”
“既然是这样,那现在也一样。如果你觉得我让你颜面无光,扫了你们章家的门面……”
“盛今夏,这句话以后别再给我提起。”章怀远愠怒:“这事你想都不要再想。我不同意,章家不同意,盛家更不同意。你以为你可以走到哪里去?去找姓李的?还是去找姓梁的?我都忘了,你二哥,是要把你推给姓梁的。不过你觉得,我不点头,谁又真能把娶回家?”
“章怀远你太混蛋了。”
“这样闹腾有意思吗?有什么问题是我们解决不了的。今夏,你以为我们还是三岁小孩?非得每天把情爱挂在嘴边?这话不要再说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同意。”
“闹腾的人是你吧。”今夏恨道。
“那也是因为你,你去外面问一下,问问那些人,他们怎么看待这件事。”章怀远语气越来越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今夏直盯着章怀远的脸,忽然感觉有些冷。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管家的声音传来,“盛小姐,有盛先生的电话。”
今夏轻轻吐了口气,起身要走。章怀远拽着她,死死的盯着她,冷道:“今天我们把话讲清楚。”
今夏想要甩开他的手,他箍得更紧,眸底是她气极了嫣红的脸颊。她急促的喘着气,“没什么好讲,你管不着我。”
“看看管不管得着。”
今夏更恨,这个人,又这样,喜怒无常。
门外静悄悄的,兴许是离开了。
他抓着她不松手,她瞪着他不示弱。
半晌,章怀远忽然把她拽进怀中,用力地箍着她。今夏觉得疼,还有些喘不过气。想要挣脱出去,他箍得更紧。
他沉沉地说:“只要你点头,我们复婚,这样可以吗,再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认识的机会。”
“我不想重新认识你。”
“你怕什么?盛今夏,告诉我,你到底在畏惧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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