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那么多结果一点用都没。潘小岳郁闷了,但还是努力地摆出风度,说了声我走了才出去。
潘小岳刚关门,谢明就拍了桌子,声音并不大,脸色却很严厉。
“就为了抓一个黄牛,你无视纪律擅自行动,差点毁了整个计划!”
孙弘马上站起来,弯下腰:“对不起!”
“孙弘啊孙弘,你说你…平时挺机灵的,也很认真,怎么就老做出这种蠢事儿呢?”
孙弘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谢明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孙弘一晃没晃,有些不解地转过头看他。
“我就踢你怎么了?要不是我刚好拿到证据,发动抓捕,你那一闹就全功尽弃了知道吗?那么多组员加班加点,那么多小姐在水深火热中,那么多妻子在家等丈夫。”说着说着谢明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我说潘小岳到底怎么你了,怎么老揪着他不放呢?你对他是不是关心过头了,孙弘?”
孙弘还弯着腰:“他像我弟弟。”
“行了,行了。”谢明朝他摆手:“出去。”
孙弘木讷地抬起头。
“出去!”
孙弘出被赶出来的时候,潘小岳在喝水。消瘦的身影在饮水机前,双手扶着杯子,正仰着头慢慢喝,安静得像一幅画。
孙弘发现潘小岳穿衣还挺精致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款式,搭配在一起,就挺有范儿,和时装杂志里的模特似的。就像他这天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袖子卷起,外面配了件黑色背心,宽松牛仔裤,帆布鞋。说不上哪里好看,但看着就觉得舒服。
潘小岳喝完水,就坐到一等,安安静静的。
终于有警察找他签字,签完字就可以回家了。
他接过单子的时候还说了声谢谢,礼貌得一点儿都不像被抓进来的,倒是像来报案的。签字的时候潘小岳趴在桌上,像个认真做作业的学生。
交了签名后,潘小岳终于可以离开警局。刚走到门口,左手腕被大力地往回拉。
“你这是怎么了?”身后的声音浑厚,很熟悉。
回头果然是孙弘。孙弘正低着头看他的袖子。
潘小岳才发现,白色的袖子上沾上了血迹。本能地去检查手掌的时候,孙弘反应很快地捏住了他的手,翻过手掌,正好捏在了伤口上。潘小岳“嘶”的抽了一口冷气。
孙弘放开了他的手掌,又抓住了手腕,大力地将他往里面拉。和捉凡人似的用力和不容抗拒。
“跟我走。”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上警车了(3)
潘小岳被拉进了茶水间。
孙弘直接将他的手拽进了水池,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向下,流过他的伤口。
“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都怎么弄的这是。”
潘小岳没反应过来,去看孙弘的脸。孙弘低着头,很认真地在看他的手掌。
“你弄的。”潘小岳小声说。
“什么?”孙弘还在冲他的手,隔着水声听不清。
“你弄的。”潘小岳又说了一遍。
孙弘正好关了水:“我?前头抓你的时候弄的吗?”
“嗯,对。”
孙弘转身抽了两张纸巾,细细地吸干伤口边上的水,又开始吸伤口处。
“会有点疼。”他说。
还真的有点疼,刺刺的,但也还好。
“往那儿走。”孙弘拍了下他的后背,方向是他的办公桌。
孙弘的办公椅上还披了一件警服,深蓝色的,肩膀上镶着两朵银色的警花。
“坐。”
潘小岳坐下了。
孙弘从边上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拉开抽屉,从第二层取出一瓶红药水和一盒棉签。他将红药水举高,看了一圈:“还好没过期。”
“手伸平。”孙弘命令道。
潘小岳乖乖地将手掌平铺给他。
孙弘一只手握着潘小岳的手腕,一只手给他擦红药水。棉签浸湿了,一点一点轻擦过伤口。没想到孙弘一个大老粗,做这种活还挺细致,潘小岳并没觉得多痛。
“今天是我冤枉你了我道歉。”孙弘手上功夫细致,嘴巴没停。
“嗯。”潘小岳低着头看他上药。
“和你说要找份正当职业,黄牛可不算。”
“怎么就…”不算了…
孙弘打断他:“当黄牛有四金吗?国家认可这个职业吗?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吗?”
潘小岳哑口无言。
“年纪轻轻干些什么不好,当黄牛。这么多正当职业呢,就没一个你能做的?我看你就是懒,想不劳而获。你趁现在开始努力工作也不晚,知道么?”
“这里多涂点。”潘小岳打断他。孙弘又开始唠叨了,像个居委会大妈。
“这里?”孙弘果真开始涂那块皮肤,边涂边说:“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不能不说。我觉得人吧,在社会上要有一技之长。你有本事了,到哪里不能找活干?没有一技之长就去学,年纪轻,学什么都快。”
潘小岳嘟囔道:“我有一技之长。”
“你有啊?有什么?卖月饼票?”
“你这人真是…嘶…轻点!”
孙弘对他的手掌吹了口气:“疼么?”
“小心口水别喷上来。”潘小岳的手往后缩了缩。
“没礼貌。”孙弘把他的手拉回来:“对年纪比你大的兄长要尊重知道么?”
“你才比我大多少?”潘小岳反问。
“大一天也是大。我比你大两岁。”说完这句孙弘合上了红药水的瓶子:“好了。”
潘小岳一身轻松,马上要站起来。孙弘压着他的手不让动:“别急着走,等干了。”
于是潘小岳的手搁在办公桌上,看着手掌上的红药水一点一点蒸发。
孙弘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你说你,就算买卖月饼票,也别在那种地方。你不是故意坐门口看小姐的吧。”
“喂,你可得说清楚,什么叫那种地方。我根本不知道那家店还做这种生意!”
“不知道最好。下次换个地方。”孙弘又找出一张邦迪,撕开了包装。
“大哥,你光看红玫瑰了吧。有没有发现我坐在月饼零售店前啊,离我家最近的就这家了。”月饼店前的客流量是最大的。
“还真没注意。”孙弘将创可贴粘性部分在自己手上黏了两遍后才贴在了潘小岳的手上,还特意给接触伤口的地方留了条缝儿,便于透气:“我比你大,你是该叫我哥。”
没想到他俩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对话。特别是孙弘,就像个邻家大哥一样,字字透露着真诚的关心。就好像——把他大力按在地上,抓他回来,说他嫖|娼的——不是他一样。
“好了,你可以走了。”孙弘提醒道。
“哦。”潘小岳站起来,把谢谢往回咽,拔腿就走。
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对他太好。
刚出门就撞上一个胖子,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抬起头才发现那是虎子。
虎子喘着气,胸脯一上一下的:“小岳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幸好撞的是虎子,肉软,不疼。
“他们没怎么你吧?”虎子将潘小岳从上到下看了一圈,又翻了个个儿继续看一圈才满意地说:“还好没把你给打死。我带保释金来了。”
潘小岳愣了下:“你哪儿来的钱?”
“问我妈借的,她现在可有钱了。”虎子回答。
“不是很久没联系你妈了么?”如果没记错,虎子的妈是跟别的男人跑了,除了他爹的葬礼,虎子和她都没任何交集,不认她了。
“今天联系了。不是怕你被警察给打死么。你看我说得对不对,警察很黑暗的,上次得罪他们了,今天又把你抓进去报复了。”
“没事儿,我已经无罪释放了。”
“什么?”虎子眨巴眼睛:“这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后头有人说了一句:“没有阴谋,回去吧。”
潘小岳回头,发现那是孙弘。和他点了点头,勾着虎子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告诉他,这次警察真的没为难他,还答应买他五张月饼票,省去了他被按在地上的过程。
虎子听完说:“那我就放心了。”
虎子取了他的摩托过来,扔给潘小岳一个安全帽。
潘小岳戴安全帽的时候,边上一辆宝蓝色的汽车朝他响了声喇叭。
车窗摇下,里面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温文尔雅又帅气的脸,轻笑着对他动了动嘴巴。
“潘小岳,你什么时候变了性取向啊?”
潘小岳回给他一个苦笑,扣上了帽子的搭扣,坐上胖子的后座,向周航挥手。
周航有些气急败坏地补了一句:“丢不丢脸啊你!”
“走吧,虎子。”潘小岳说。
虎子发动了摩托车。“突突”地摩托开得飞快。
虎子回头对他喊话,风声很大,虎子也喊得很大声。
他说:“小岳你今天上电视了!”
“什么?”
“你上新闻了,警察扫黄的新闻。”
“真的?”
“回家有重播,我给你录下来!”
“虎子,你对我真好。”潘小岳对他说。
“什么?听不见!”
“我说——”潘小岳对着他的耳朵喊:“你对我真好!”
虎子笑得傻乎乎的:“我们是兄弟嘛!”
是呀,这个世界上的感情不止爱情这一种而已。
潘小岳他还有朋友——有像虎子这样的兄弟。又何必因为失去一个周航不快乐呢。只是一个,不再爱我的人而已。
回到家,和虎子一起吃了泡面。谁都懒得烧饭,吃泡面也觉得美味。
晚上新闻果然重播了,虎子很兴奋地录节目。
新闻长度只有不到一分钟,主持人说红玫瑰全体被捕,一共十六人。画面是警车停靠在警局门口,男男女女戴着手铐从车里出来,不少人被拍到了脸。潘小岳也出了镜,在镜头里闪过了一秒而已。黑色背心蒙着头,只露出一个尖下巴。接着一直手遮住了镜头,画面也在此结束。
认识他的人,还是一眼看出是他。比如虎子。
比如说,周航。
看完新闻潘小岳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关机了。
打开后,瞬间进来了好几条消息。
虎子打了他两个电话,发了他三条短信。
两条垃圾短信。
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这个号码还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潘小岳,你什么时候变了性取向?”
哦,原来是周航。
发了那么一条嘲笑的消息,见他没回又亲自赶来说一遍——幸灾乐祸。
幼稚。潘小岳心想。
不是说不再见面么。说到又做不到。见面说的净是伤人的话,果然不如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中秋节(1)
之后果然没有再见到周航,也没有收到来自他的任何信息。
潘小岳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孙弘。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他在月饼店门口搭了一个伞蓬,人直接坐在了店铺的台阶上,就这样还有雨水溅在他的鞋上。幸好店里的阿姨不赶他走。她们没有任何业绩指标,只要潘小岳别竖块牌子表明他是黄牛给人瞧见,他坐哪儿都行。有个阿姨甚至让他进去避雨,他没好意思去。
天色已经黑了。这时候白领们下班回家,应该是生意最好的时段。但下着雨,潘小岳只卖出两张票子,就没了生意。店里也没半点客人。
雨声淅淅沥沥,大颗大颗的雨水从天下掉下,在地上的水塘砸出一个个坑,此起彼伏。
有一双灰色运动鞋踩乱了波纹,走了过来,鞋上已经都是水珠,还不停溅起更多水珠。男人穿了一件军绿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T恤,撑着一把同样黑的雨伞。
“潘小岳。”来人叫他。
“哦,是孙警官。”潘小岳回头看到月饼店的招牌,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把台阶给让出来:“是来买月饼么?”
来人自然就是孙弘:“这里真是一家月饼店,上次没注意。”他唰的一声收了伞,直接在潘小岳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拍了拍身上的水珠:“雨真大。”
“可不是嘛。”潘小岳转过头看眼前的大雨,哗啦啦的雨声又变得嘈杂。像是上天有流不尽的眼泪,洗刷这座城市。又像是整个城市也在哭泣一般。城市的灯光,一格一格地从高楼里透出来,晕黄的,慢慢在眼前变得模糊。
“你在想什么?”
孙弘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转头才发现他还坐在边上,潘小岳问:“怎么不去店里?”
孙弘手指他的小包:“我来找你买月饼票。”
潘小岳受宠若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