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凯自然是高兴的,推辞一二就应下了,而陈瑜也架不住张老师热情执着的目光,答应了。
宋凯坐在饭店里有些乐不思蜀,尽管饭菜的味道说不上多好吃,但他还是觉得很快活,自然而然的就将答应野驴的事给忘到了脑後,心里想着,要不是碍於两个人的关系还不亲近,他肯定得帮着把张绪清的厨房重新装修一遍呀,只可惜他怕殷勤献得太过吓到人家。
不过宋凯不敢做的事,有人帮他做了。
张绪清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唐启青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高压锅炸了,但是人没事。唐启青在电话中嘘寒问暖一番後又亲自带着人过来给张绪清家装修厨房。张绪清早上受了点惊吓,现在见到唐启青心里很是踏实。宋凯在几家门口见到这一幕情景心中就不大好受了。他还记得这个男人,当初和张绪清在路上有说有笑,现在近距离一看,发现长得好穿得好,一看就是体面人,宋凯下意识地见他和自己做了一番比较,发现自己还不一定比得上别人。心中就有些吃味。
“你以後做饭的时候注意点知道吗?如果一个人在家就别做了,去外边买点吃的也很方便。”唐启青对张绪清说。
张绪清心中暖暖的,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点点头。
“你上次不是说短路了吗?有没有找人认真检查过电路?”
“没有,是邻居帮我换上新的保险丝的。”
“我叫人再给你检查一遍吧,放心些。”
唐启青在张绪清这没待多久就走了,张绪清心里有些失落。他想如果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该多好,想过之後又觉得自己很罪恶。
张绪清恋恋不舍地把唐启青送到了楼下,宋凯在楼上支着胳膊看得直撇嘴。他现在对於张绪清而言就是一个对门邻居,连对他好一点都不敢,谁都可以比他亲近。
第十章
宋凯开着车子到工地视察了一圈後又鬼使神差地绕到了A大校门口,他也没下车,就这麽在驾驶座里坐着。已经好几天没碰到张绪清了,两个人的生活几乎没有交集。每天早上宋凯都能听到他开门下楼的声音,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上楼关门的声音。碰到张绪清留宿学校的时候,一晚上心中总像是少了点什麽。
不是下课期间,校门口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几个人进出。妄想在校园里和张绪清来一次巧遇也只是徒劳罢了,反而显得自己傻兮兮的。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野驴打来的。
“什麽事?”
“凯哥,咱哥俩好久没聚上一聚了,晚上来皇城脚下喝一杯?”
宋凯到了的时候,野驴已经和一夥人喝上一轮了。
酒吧里里光线昏暗,旋转灯中流泻出来的斑斓色彩照出你的一段婀娜妖娆腰肢,我的一支尽情挥舞的手臂或是他的一颗左右摇摆头颅。如同趁着夜色出来狂欢的魑魅魍魉,场景诡魅疯狂。劲爆的音乐,空气中浓稠的荷尔蒙气息,让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摇摆着。
“凯哥,”野驴扭着身子来到吧台,一颗光头反射着灯光,看起来!亮,他熟门熟路地对调酒师说:“来一杯黑色基督。”
“老婆没在家?”
“老婆在家我也来!”野驴梗着脖子说,“倒是你,听说最近回家都很及时啊,不会真的藏了一个没告诉哥们我吧?”
“呵,早着呢。”宋凯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野驴见他不愿意多说也识相地没多问。他看了看舞池,对宋凯说:“一起耍耍?”
“你去吧。”
野驴背靠着吧台看了一会儿,也没了兴致,耸耸肩膀说:“没劲,咱俩出去走走?”
宋凯见野驴一副我有心事的样子,率先走了出去。
“凯哥,你说,时间过得还真他妈快啊。”野驴手上捏着啤酒罐,身子搭在栏杆上看着江对岸繁华的灯火,“我到现在还记得咱们当时第一次进酒吧,两个人凑30块钱买一杯酒的事呢,两愣头青,还当自己很帅!很酷!现在想想还真他妈欠揍啊。但是现在就是茅台当水喝咱也吃得起是不?我那婆娘每逛一次街我口袋里起码就得流失好几千但是咱眼睛也不眨一下是不?”
江面上的风带着一股腥气,宋凯眯着眼睛,嘴里叼着烟,“你这是受什麽刺激了?”
“哎,我那宝贝弟弟,不想读书被我说了几句,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说我们容易嘛,要不是遇到了秦爷,咱俩说不定现在还是混子呢。你说,他现在条件多好啊,上个星期,说是手机坏了硬是要我给买个新的,我二话不说就给买了个最潮的苹果,他以为我不知道呢,他一脱裤子我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他说他英语不好,我花好几千请一对一的家教,一星期他妈才上两次课。穿得用的我都照现在小男孩最流行的给他买,你说他还有什麽不知足的呢?他妈的就是一富二代了呀,还有什麽不知足的!我当初要是有现在这条件,我当初脑袋多灵光啊,学习多好啊,我说不定早坐上了高档写字楼了我,我他妈还用苦哈哈地被狗追被人打啊,我他妈到现在还得被人说是偷儿啊……”
宋凯看着野驴两眼红彤彤的,泛着泪光,就这麽沈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凯偶尔回忆往事,但是没有野驴这样回得这麽煽情的。无论过去怎麽落魄不堪,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那刻的经历在此时此刻回忆起来,就像是放久了的照片,失真了,尽管存在过。这是宋凯比野驴强的地方,他不是个拘泥於过往的人,唯独对张绪清是个例外,也许是因为不属於他的世界,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宋凯的目光直直投向远处的夜空。
“你不去找找他?”
野驴抹了抹眼睛,又说:“他妈的正在网吧蹲着呢……他得多幸福啊他,他妈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一句话都说不得,老子对自个儿媳妇都没对他好。”
“老子下次见到他打断他的狗腿!”宋凯对野驴说。
“能乱打麽你,老子还没同意呢。”野驴认真说道。
宋凯知道他喝醉了。
“你他妈还能掏心掏费对人好,我他妈连好都送不出去。”宋凯拿起啤酒猛灌了一口,狠狠地将空罐子扔向江面。夜色朦胧,总是能勾起人心中埋藏得最深的情绪。不远处来了一对小情侣,哼哼唧唧卿卿我我,碍眼得很。
张绪清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看到了小花坛边上的长椅,便慢慢坐了下来,浑浑噩噩的,脑海中还回荡着今天林浩瀚对他说的话。
“哎,你听说了麽?夏启青和他老婆秘密离婚了。”
“你和他关系这麽好,你不知道?我老婆消息都比你灵通。”
“你知道为什麽他离婚吗?”
“听说他外面有人了。”
“你知道是什麽人吗?”
“是那个,那个的独生女你知道吗?看你也是不知道,对你进行科普工程量太浩大太繁琐,反正啊,夏启青要是搭上这棵大树,以後仕途绝对是平步青云啊,听说他最近他就要升迁去省政府了。”
“到时候让他好好资助一下,凭你和他的关系,一栋实验楼没问题啊,嘿嘿”
……
夜色笼罩着张绪清苍白的脸,只露出了他尖尖的下巴。他站起身有些摇晃地上了楼,脑子很混乱,胸中像是堵着一团乌云,不打雷不下雨,就这麽闷闷的,堵得人难受。很久之前,他会因为夏启青对别人好对别人笑而伤心难过痛苦。随着唐启青结婚生子,那种钝痛就像是唐启青的脚步慢慢淡出了他的世界,只留下了回声。但是即使是回声,也比空落落的世界强。
林浩瀚说话喜欢卖关子吊胃口,但他不知道张绪清的内心已经如同坐云霄飞车般跌宕起伏了一个来回。张绪清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因对这样的状况。他已经习惯了现在这般的生活。唐启青依旧对他好,他也依然贪恋这份好。之前,他无数次推翻又重建的设想,我可能也会有机会,现在他知道,无论怎麽样,他都不可能有机会。
张旭清摸出手机,一个一个按键地按又一个一个数字地删,他用什麽借口给他打电话呢?说自己想他了?他忽然想回实验室,仪器,方程式,化学反应,白大褂……这些都是让他觉得踏实,不会如同情感般虚无缥缈。
宋凯把野驴送回家,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际,仿佛又听到了熟悉的口琴声,技术还是一如既往地烂,只是不知道吹的是什麽曲子。宋凯翻了个身面对着窗口,一轮明月挂在碧朗的夜空中,又要到中秋了,他想。
!光瓦亮的皮鞋头反着光,宋凯看着甚是满意,整了整衣领子,一出门就看到了张绪清。
宋凯咧着嘴上前打招呼:“你今天……不舒服吗?脸色很差。”
张绪清的脸本就不红润,但是今天看起来更加糟糕。他有些不在状态,听到宋凯对他说话变转过头去看他,没有留心脚下,差点踩空摔个大跟头。
幸好宋凯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张绪清惊出一身冷汗:“谢、谢谢。”
宋凯看着慌乱中张绪清反抓着他胳膊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臂上的触感就像是投射在心上似的。他侧眼看着张绪清因为惊慌而不断颤抖的睫毛,一时竟是有些失神了。
“那个、我……”张绪清有些尴尬。
宋凯忙放开手,“没事吧?”
张绪清摇了摇头,说:“谢谢你。”
“你走路一直是这麽……心不在焉的吗?”
张绪清有些脸红。
宋凯见了忙说:“去学校?”
张绪清点点头,看了看手上的表忙说:“早上还有课,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我是说我正好要去A大附近,可以顺路。”宋凯说。
“这怎麽好意思……”虽然走路也只用半个小时,但是肯定也赶不上第一节课了,张绪清有些懊悔。
“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顺路而已嘛。”
“那、麻烦你了。”
宋凯开着车子,副驾驶座上坐着张绪清,就跟那天早上一样。他看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张绪清,“你……什麽时候下班?”
“什麽?”张绪清在走神。
“没什麽,到了。”才不到10分锺的时间,宋凯看了看时间。
“实在是太感谢你的。”
“不客气,你快去上课吧。”宋凯目送着张绪清慌慌张张的身影进了学校。
第十一章
实验室是张绪清的第二个家,呆在实验室的时间比他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还多。一下课,张绪清就躲进了实验室。
“这麽慌里慌张地做什麽?”林浩瀚端着茶杯探进头来,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突然又换上一副猥琐大叔的表情看着他,“被女生围追堵截了?”
张绪清呼出一口气。他的确是被围追堵截了,只是不是被女生。又到了评职称的阶段,那些评上的没评上的或是正在努力的,甚至是有资格的没资格的,见了张绪清也总是要或嫉妒或羡慕或嫉妒又羡慕地感叹上几句,酸上几句。张绪清实在是疲於应付,他分辨不清人们脸上虚虚假假的表情,也不懂得如何有效地周旋应对,往往无意中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同事之间相处也颇多磕磕绊绊,无法像别人那样如鱼得水。
不会说话不说就便是,平日里三三两两的同事聚在一间办公室里谈天说地针砭时弊,张绪清要麽坐在角落里默默听着要麽就躲到实验室去做实验。而过於沈默又让人觉得他性格孤僻冷漠难以接近,甚至给人造成高傲自负不近人情的印象。张绪清被人群隔离了,他其实很痛苦。
比起张绪清的焦头烂额,林浩瀚显得优哉游哉多了。
“师兄,和你说个事儿。”
张绪清抬头看他。
“那个,我要辞职去X大了。”
“……为什麽,在这里不好吗?”张绪清睁大眼睛看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X大在南方而A大在北方,中间隔着条黄河,还隔着条长江。
“婉霖要调去南方工作……X大给我开出了很不错的条件,刚好又和婉霖在一个城市,所以……”林浩瀚双手捧着杯子。
“……已经定了吗?”张绪清看着数据记录本,掩饰脸上的表情。
“嗯。师兄,我肯定会想你的……其实这也没什麽嘛,对不对?现在交通这麽便利……你就当我们俩的实验室隔得距离远了些,十一路公交变灰机好了……”林浩瀚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如今一走,他不可能捧着个保温杯坐飞机来串门。
张绪清知道,林浩瀚这样做是因为这个选择更好,他想像林浩瀚教自己的那样扯出个微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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