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聂锦帆现在非常恼火,因为他等的人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俊美的脸孔上依然没有露出丝毫的烦躁和不满,他不希望给前来赴约的客人一丁点儿不良的印象。
毕竟从事的是服务业,而自己又是这一行中最好的那一阶层,『顾客是上帝』的理念是基本的敬业标准。
现在正逢暑假,平常挺不景气的游乐场也人气暴涨。锦帆穿著约定好的白色衬衫和故意磨成旧色的牛仔裤,倚在游乐场入口处的栏杆上。服饰虽然简单,却都是公认最有品位的牌子、今夏的新品,绝对清爽又不失时髦。对于和客人的第一次见面,他总是很小心的选择永远不会出错的休闲西装,因为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喜好,仅仅凭笼统的资料就自作主张的话,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可是这次不同,锦帆还是第一次被约在游乐场见面,室外的气温很高,他担心穿西装会弄得一身汗臭。现在,他更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若穿著西装在大太阳下面站几小时,一定会中暑。
事实上,当美萍告知他约会地点的时候,他的眼睛着实瞪得老大:「什么?游乐场?对方是未成年吗?」
「怎么可能,请你相信我的职业道德。」美萍摊了摊手,「我给他说了几间有名的会所,他都不知道在哪里,最后他说小时候经常去一间游乐场,问可不可以约在门口见面,也只好这样喽。」
美萍是做伴游经纪的,锦帆同她合作了三年,对这个头脑冷静清晰的女人非常信任。
锦帆听她说完后奇怪的问:「他长大以后从来没有出过门吗?还是说你这次给我接下了一位残障人士?」
美萍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见了面你自己去问好了,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就算真的有残疾,下半身也绝对可以用。」
锦帆孩子般的笑了。
他的职业是伴游,说得通俗点就是舞男,他出色的外型气质以及做爱技巧,使得他很快便成为『最好的那一阶层』,由于收费高昂,自然客人的档次也高。但是他很少接男客,即便接也一定是要做攻方才可以,不过老实说,他还是觉得女人更适合自己一些,所以听到对方是男人的话,通常会回绝。这一次,也是对方出的价钱实在太诱人,他才会同意见面。
他对这位客人真的很好奇——约在游乐场这种地方见面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锦帆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身材健美挺拔,在小孩子占大多数的人群里如鹤立鸡群,非常显眼,不时有带孩子来玩的女人向他投来惊艳的目光。
对于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锦帆并不为所动,他的神情轻松而安静,但眼神却流露出些许的寂寥。这样一来,给那个匆匆赶来的迟到的客人看见,怎么能不被迷住?同时也会为迟到的事受到良心谴责,而毫不心疼的掏钱来买些昂贵的礼物来赔礼道歉吧?
锦帆很喜欢这种将人操控在股掌之间的游戏,他觉得看着对方因为他的言语和表情,导致心情在各种不同的情绪里跑来跑去,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又过了一小时,感觉自己快被烤熟了的锦帆,忍耐到了极限,他掏出手机打给美萍,待对方一接通就破口大骂:「他妈的!那混蛋还来不来?我已经站在这儿晒了两个小时了!」
美萍语气平淡:「哦?还没有来吗?也许有事情耽搁了吧,再等一会儿好了。」
「现在的气温至少有摄氏三十五度啊!」
「我是从你的服务费里抽成的,当然希望你等下去喽。」
「喂!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差点中暑耶,你至少要同情我一下吧……」
锦帆抱怨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正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时,忽然听见一个很轻的声音犹犹豫豫的说:「对不起……请问一下……」
他回过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人,似乎刚跑完步,满头大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猛然看着自己的脸,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锦帆看男人的呆像,有点想笑。
对方大概有三十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脸型和五官都很细小,也不怎么起眼。身上穿的西装,一眼便可看出是在名店专门量身定做的,价格绝对不菲,只是样式实在太奇怪了,根本就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款式。
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似的……
锦帆想着,同时心里也有了底,从那单薄的肩膀和惊艳的表情来看,自己健硕的体格和俊美的容貌一定是他所喜欢的类型。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我是聂锦帆,你是方先生吧?」
男人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点头:「是,是,我是方孝文。」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就像他的长相一样。
锦帆对对方报上来的名字并不很在意,反正也是假名,花钱找伴游的人不会留下真实姓名的,在他们心里这始终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那么,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你看上去很累。」锦帆体贴的建议。
「好……」男人很感激的看着他。
锦帆在等他说目的地,谁知他说了个好字以后就没有了下文。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沉默了几秒,男人像是猛地想起来似的说:「噢!对了!我、我去买票!」
看着对方急急忙忙的奔向售票处,锦帆是真的有点儿惊讶,他本来是想说去喝杯咖啡的……
「让你久等了,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男人回来了,一面道歉一面将手里的票分一张给锦帆。
你之前让我等得更久啊……
锦帆心里想着,微笑着摇摇头,接过印着卡通图案的门票。
通过游乐场门口的时候,锦帆看见男人将撕掉票根的门票小心翼翼的对折一下,很宝贝的放进钱夹,同时,他也看到钱夹里面厚厚一叠的大面值钞票。
两个大男人站在游乐场里,锦帆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但旁边的这个人却像个小孩子似的兴奋得东张西望:「这里变了好多啊,跟我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呢!」
「你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儿吗?」锦帆随口问。
「嗯嗯,父亲常常带我来。」男人说着,忽然黯然的低下头,「可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再没来过了……」
锦帆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触动对方的伤心事,只好安慰似的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感到那纤细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根据经验,锦帆知道这种颤抖是紧张造成的,于是他拿开手,环顾一下四周,选择了一项比较适合增进彼此交流的游乐设施:「我们去摩天轮那边吧,可以顺便休息。」
「好啊……」对方没有异议,像小狗似的跟着他走。
在排队等候的时候,男人忽然『啊』的叫了一声。
锦帆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交会,男人的脸红了,双手的手指不安地绞着,羞愧的垂下眼睫:「我真差劲,竟然现在才想起向你道歉,今天害你等这么久,实在对不起……因为我母亲突然……」
男人的肤色很白,这是他外表条件中唯一的可取之处。锦帆见那白晰的皮肤染上了诱人红晕,忍不住恶作剧般的凑在男人的耳边,轻轻说:「本来我是很生气的,想着一定要狠狠骂你一顿才行,可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完全气不起来了。」
才刚说完,就眼睁睁看着红晕迅速蔓延到耳廓上,最后连脖子根都红了,整个脸就像个烤熟了的番薯,锦帆差一点就憋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他觉得这个三十岁的男人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天真可爱。
直到坐进摩天轮小小的吊箱里,男人才算恢复回正常的肤色。摩天轮转得很慢很稳,不看外面的景色,几乎感觉不到它在动。刚开始,两个人面对面分坐在吊箱两侧,锦帆舒服地斜靠在一角,歪侧着头,一手撑着下巴,颇有兴趣的看着对面危襟正座,眼睛始终盯着脚下的男人。
他并非专门服务同性的伴游,若是女人,也许还会以『欣赏』的角度来留意一下,可同男人做爱就只是单纯的『工作』而已。因此,在他曾服务过的数量有限的男客人中,很少有能让他提起兴趣的,这个方孝文是个例外。
不知为什么,锦帆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很有趣。
当然,更让人『感兴趣』的是他的钱包,练就一对火眼金睛的锦帆,肯定这个男人非常有钱,应该是某豪门的公子没错,至于他那可笑的穿著……
也许是错穿了他爸爸年轻时的衣服吧——这样想着,锦帆的嘴角又忍不住向上翘起来。
「那个……」这时,男人像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抬起头,没想到正碰上锦帆笑意盈盈的双眼,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又重新低下头去。
「什么?」锦帆顺势坐到对方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你说什么?」
男人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身体一直往后缩,紧张得气都喘不匀:「请、请你……不、不要……一直靠、靠过来……」
锦帆觉得能把一个男人吓成这样实在太有趣了,得寸进尺的把脸凑近他的脸,隐隐约约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菊花清香,很少见的一种洗发水味道。
「可是我听不清你讲话啊……」
男人被逼到死角里,浑身簌簌的抖着,忽然猛地挣脱开,换到对面空着的座位上,飞快的从西装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锦帆面前,愣头愣脑的说:「这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觉得莫名其妙的锦帆接过照片一看,只见上面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不禁脱口而出:「你有恋童癖?」
「怎么会!」男人激动的否认,「冰倩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哦?」锦帆将照片翻转过来给他看,「那这位小姐是谁?」
「是冰倩……十一岁的时候……我只能找到这张照片……」男人又恢复了那种仿佛做错事般的声音。
如果是未婚妻那种亲密的人,怎么会没有近照呢?
「但是冰倩几乎都没变啊,从小到大都那么漂亮,啊!对了,发型有一点变化,她小时候喜欢梳辫子,现在总是散开的。」看到锦帆脸上的狐疑,男人用很肯定的口气说着。
「都好啦。」不去计较对方自说自话的解释,锦帆将照片随手放在一旁,向前欠身看着那张五官平凡无奇的脸,「将未婚妻介绍给我认识的主顾,你是第一个呢!」
「是、是吗……」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奇、奇怪吗……」被人这么逼视,男人的脊背紧紧贴在椅背上,深深吸着气,仿佛可以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似的,一面结结巴巴的说,「可是,不、不介绍给你认、认识的话,该、该怎么办呢?我就、就是为了冰倩,才、才来拜托你的啊。」
锦帆的嘴张成一个『O』形,坐正身子:「拜托我?」
不再被以侵略性的姿势压迫着,男人的身体也跟着松弛下来,但随即又绷紧脊背,沉默一会儿,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想拜……托你,让冰倩不……要嫁给我……」
锦帆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可说话的腔调却有些怪异,忽然意识到他是想控制自己的口吃。想到刚见面时他并没有流露出口吃的毛病,便猜测这个男人只有在受到逼迫或者是过于紧张恐惧的时候才会如此。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而非真的结巴。
因为自己的性取向问题,无法同女性结婚,于是雇用舞男引诱女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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