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错吗?他不过拿她当妹妹看待,她怎真恃宠而骄起来?就算是为琇玟姊抗议,也不该是心酸心涩!
不心酸心涩,要怎样?生气吗?拜托,弄清楚自己的立场吧!
三嫂、订婚……一个个刺人字眼戳痛她的知觉……幼幼对自己的心哀无能为力。
幼幼,妳很坏!不准伤心!晓不晓得伤心是种背叛?妳背叛琇玟姊的信任,会下地狱呀!
妳有什么资格伤心?季阳对妳的种种好,全是为了琇玟姊,那是她该得的幸福,妳掠夺她的机会,怎还有脸谈伤心?
伤心是错误,妳应该生气,气季阳辜负琇玟姊的爱情,妳该向他据理力争,要求他回心转意。
所有的错全在妳,妳要是不住进苏家,狼心狗肺的爸爸不会弄错目标,妳自己毁了就毁了,怎又牵连琇玟姊一生?
要是妳连她的爱情都保不住,还有什么颜面见她?
捶捶自己的头,她自问:妳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在季阳身上贪求爱情?
倏地,「贪求爱情」四个字重重敲上她的脑神经。
不、不行、不可以!妳没有!妳没有的对不对?妳并没有在季阳身上贪图爱情。妳喜欢他、敬他,因为他是妳的姊夫,妳并没有幻想过他爱妳,只是单单纯纯崇拜他……
幼幼慌了,她被莫名其妙的四个字定了罪。
「幼幼,妳躲在这里做什么?」
季阳拍拍她的肩膀,她像被芒刺刺到般弹跳起来,迅速退离他三步之外。
没有!她从不幻想他爱自己,她非常清楚,季阳属于琇玟姊,不属于她。
乍见幼幼满脸泪痕,季阳的心绞成一团,痛的感觉蔓延,没有经过思考,纯粹的反射动作,他将幼幼锁进自己怀内。
湿湿的唇吮干她的泪,顺着她的泪、她的颊、她的唇……胶着的唇、胶着的心,混沌……
一个不在预计之内的动作,同时控制两个人。那是什么感觉?和了酸的甜、增了苦涩的甘,幼幼无法拒绝,只想沉沦……
她纵容自己暂且忘记琇玟,容许自己自私地品尝感觉,他的气息、他的温暖,她梦中的情人呵!
终于,他的唇离开她,但双手仍将她牢牢抱紧。
「答应我,不准哭,再也不准哭。」
他知道他的要求不合理,但他不管,因为每次见她哭,他都有拥她入怀的冲动,都有想吻去她泪水的冲动,就像自己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在他怀中,许久许久……幼幼的理智一点一点回笼,罪恶感迅速增生,她的自私、她的纵容,她是多么可恶的坏女人!
弯弯的柳眉皱起,幼幼推开季阳,郑重问他:「你怎么可以吻我?」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对象是自己--妳怎么有权接受他的吻?
「那是……是惩罚,惩罚妳爱哭。」他找来借口。
他没深思过自己,为什么每次对她的温柔,都要费心寻借口。
「如果我不哭,你就不吻我?」是不是他不吻她,她便停止幻想?后面两句,幼幼没教问号出口。
「对,人格保证。」季阳说。
幼幼点头,这个答案牵强,但至少它能镇住溃堤的罪恶感。
「告诉我,妳为什么哭?」季扬找来话题,解除尴尬。
「小题说那个叫章鱼烧的漂亮女生,是你的未婚妻。」
「妳为这个伤心?」
「对,如果她是你的未婚妻,琇玟姊怎么办?你爱她,她爱你,你们应该携手走过一世纪,不应该让任何原因破坏。」幼幼嘶喊。
「妳对她真忠心!」季阳让幼幼的激烈吓一跳,她向来温和。
「她到美国之前,要求我照顾好她的爱情,这是我的责任义务,我必须认真做到。」
「放心,妳没有渎职,于坊并不想嫁给我。」幼幼的忠心竟让他怏怏,不过,为了宠她,他决定教她安心。
「可是小题说……」
「于坊和我一样出生在强权家庭,有对想主导我们婚姻的父母亲,我们反对这种作法,但反对无效,只好表面妥协,私下再想办法。她是我大学学妹,我们谈过,先接受订婚协议,替自己多争取几年自由,直到我们各自寻到喜欢的伴侣。」
「可是你们……很亲热。」
「我们是哥儿们,从小一块长大,她不当我是男人,我也从没拿她当女生看。」
「所以,你不爱她?」
「爱,亲情那种。」
「所以你不会在她掉泪的时候……吻她?」她阻止不了小心眼和计较。
「她是半个男人,不会流泪。」
「万一呢?」
「那么,我的肩膀会借她靠一靠,当然要在她哭得很惨的情况下。」
季阳的答案让幼幼很满意,微笑出现,阳光露脸,心酸暂时蒸发。
「没事了?」季阳对她的笑颜问。
「没事。」
「可以去见见我们的客人啰?」
「客人?谁?」
「章鱼烧啊!妳可以借机向她证实,我说的话是不是句句属实。」
「我才不需要向谁去证实你的话,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她信他,笃定。
就这样,一场风波淡去,他们谨守分际。姊夫、小姨子,幼幼坚持他们之间,只是亲情。
洒满花瓣和亮纸片的红色地毯,缀满气球与鲜花的会场,小花童的笑闹声、宾客的鼓掌声,处处喜气洋洋。
这是-场婚礼,整村子的人全到齐,连里长都被邀来当证婚人,光是牧场的员工,就坐掉一半椅子。
幼幼站在门外,不安地拉拉礼服,碰碰颊边淡到几乎看不出的伤痕,她有期待,也有焦慌,幸福的是,季阳的手始终握住她的,没放开过,就像她躺在手术台那次。
结婚进行曲响起,她勾住季阳的手缓缓往前行,期待着牧师问她那句--「幼幼,妳愿不愿意嫁给季阳为妻?」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她和季阳同时回头,苏妈妈推着轮椅上的琇玟姊往里走。
琇玟姊脸颊瘦削,空茫眼神望住新人,苍白手指指向幼幼,未控诉,她已心寒。
「妳对不起我,妳窃取季阳对我的爱……」
苏妈妈声泪俱下,对幼幼说:「幼幼,妳怎能这样残忍?我对妳不好吗?要不是妳,琇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摸摸良心,我们哪里对不起妳?供妳吃住、疼妳惜妳,妳竟然用一场婚礼来羞辱我们!」
突然间,宾客里出现骚动,幼幼的母亲站起来,凉快的薄纱里面,只有一套鲜红色比基尼,她叼着一根烟,冷笑说:「我早说过她是坏种、黑心肝,和她那个死鬼爸爸一模一样。」
这时,所有人议论纷纷,突地,一只咖啡色的米酒瓶被拋进来,幼幼的父亲出现。
他醉醺醺,步履不稳、歪着身子,扭啊扭的扭到她身边,大声说:「闭嘴,今天是我女儿结婚,谁都不准闹场!」
然后,他看见琇玟,涎着脸,走到轮椅旁,勾住她的下巴问:「喜不喜欢我带妳玩的游戏啊……」
琇玟掩面大哭,现场乱糟糟,幼幼回首,发现季阳不见了,拉起裙子,她想逃,可是没走几步,她便摔倒在地,把满地花瓣压成泥。
父亲张扬的嘶喊着:「我强暴她了,呵呵,我强暴她……」
琇玟的哭嚎、苏妈妈的尖叫、幼幼母亲车灾乐祸的冷笑……一波波袭上幼幼的耳畔……
「不要、不要、不要……」她的声音让震天价响的爆吼阻断……
幼幼醒了,她吓出满身冷汗,冲进浴室里,用冰凉的水洒满脸庞。
对着镜子,她一次一次对自己说:「我不爱他,我不能爱他,季阳是琇玟姊的爱人,他们应该圆满。一
宣誓似乎已经不够,她扭开桌灯,拿出信纸,模仿琇玟的笔迹写下两行字--
季阳:
请教教我,如何告诉你我有多想你,我的梦中天天有你……
从此,替琇玟写信给季阳,成了幼幼的重要工作之一。
写完信,拿出日记,接在虚伪之后,她面对自己的真心。
每个月底,幼幼总会失踪两天,刚开始,季阳尽量不追问,可是到后来,幼幼的闪烁其词让他受不了,于是,他决定跟踪。
从她坐上公车开始,季阳就驾车尾随其后。进入屏东市区,她下车,走进街道旁,遥遥地,她望向远处清凉女郎。
幼幼站了很久,不觉脚酸,她的眼光没离开过那位女子。
季阳等得够久了,他停好轿车,走到幼幼身后。
感觉身后有人,她回头,出现眼前的季阳让她吓一大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心脏狂跳。
「我跟踪妳。」季阳实说。
「为什么跟踪我?」
要是他始终不出声,她没发现,这一跟,他会一路跟到琇玟姊的疗养院,到时,她怎么圆自己的谎言?想到这里,幼幼顿时汗水涔涔。
「我对妳的二日失踪记很感兴趣。」
「你……你可以直接问我。」幼幼讷讷。
「我一直在等妳主动开口告诉我。」
「对不起,这是……我的隐私。」
「我记得关于隐私权的部分,我们已经讨论过。」他坚持青少年不适用隐私权。
她看他,他回看她,这回,他没意思妥协。
「好吧,找个地方,我们坐下来谈。」幼幼拉起他的手,走到附近冷饮店,面对面坐下。
「她是……」说起母亲,幼幼语顿。
「我在等。」季阳用眼神鼓励她。
「她是我的母亲,十六岁嫁给我父亲,婚后两人感情不睦,我的幼年在他们的吵架声中度过。我没上幼儿园念书,每次他们吵架,我就躲到附近幼儿园里,荡着秋千,望着云,我没手表,不晓得时间,总是能拖就尽量拖延。」
「妳在拖延什么?」
「我不敢回家,要是回到家,他们其中一人在,而刚好余怒未消的话,我会被打得很惨!厉害吧!才四、五岁,我就懂得趋吉避凶。」她的话中有淡淡苦涩。
有很长的一段青少年期,她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承担他们的愤怒?
大手包住小手,季阳心疼,喂她一口奶茶,他只给她吃甜,不给她其它滋味。
「知不知道,他们只有什么时候才不吵架?」
季阳摇头。
「两人都喝醉酒的时候。」幼幼公布答案。
「两夫妻都酗酒?」
勇嗯,当他们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我就会数着地板上的空酒瓶,拿来水桶,装满瓶子,走到杂货店换钱。换完钱,我会偷五块买柠檬糖,装在口袋里,把剩下的钱带回家,放在电视机上面,他们醉胡涂了,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喝掉多少瓶酒。」
「收回扣?了不起!从小就显露出当奸商的特质。」
「没办法,我太喜欢柠檬糖的味道,酸得让人玻а邸!
「下次我买柠檬原汁请妳。」
「不稀奇,我曾经拿柠檬当橘子吃。」
「妳疯了?」
「不是发疯,我需要一点刺激来告诉自己,我还有感觉、还活着。」
「什么事情让妳觉得自己已死?」他预期,更沉重的故事即将揭晓。
「我七岁那年上国小了,有天从学校下课回家,撞见他们吵架,他们吵得很凶,我爸爸拿空酒瓶往妈妈头上砸,血从她额间冒出来,两人都吓傻了。
妈妈的反应不是呼救,而是跑到厨房拿菜刀,追着要杀爸爸,他跑到外面躲起来,妈妈一怒之下,收拾行李离家出走。
后来我从邻居婶婶口里知道,是爸爸赌博输了,对方要他押出一个人,他们本来想把我押出去,可是我太小,人家不愿意收,爸爸没办法就要押妈妈,让她到茶室接客。」
这段故事季阳隐约听邻居说过,在幼幼发狂杀伤亲生父亲那天。
「爸爸回家后,气到不行,吼骂我没把妈妈留住,他把我绑起来,吊在横梁上,用皮带狠狠抽打我。那些伤都不在了,只有脸上的香烟疤还留下,造就你认知中的黑白郎君。」幽幽叙述,她不敢翻出情绪,生怕一个波动,泄露秘密。
「他太可恶!如果妳愿意,我花钱雇两个杀手,砍手剁脚,把他塑成一个坐不了赌桌的小圆球。」
「放心,除非没头,否则他绝对会在赌桌上寿终正寝。」对父亲,她还不了解吗?
「他有头才怪,有头脑的人不会对亲生女儿做这种事。」
「没办法,我是无脑男的女儿。」
「是妳太倒霉。」
「不过,遇见你,我的霉运终止。」
「说得好!后来呢?」
「后来我在父亲有一顿没一餐的养育下长大,高一那年,我在上学途中看到我母亲,她正在街边拉客。不管她有没有被爸爸抵押掉,她还是逃不了堕入风尘的命运,可不可悲?
我没认她,但有空时,就会来看她,遥遥望着、想着,她是我的隐私,我不希望你们碰在一起,我希望能保有我的自尊心。」
「这是妳月休的工作内容?」
「对。」幼幼回答。
点头,他妥协,拿出手机交到幼幼手上。「我不反对妳来看她,不过,带着我的手机,我要随时找得到妳。」
他没想过去限制谁的行动自由,可是限制幼幼让他觉得安全,至于为什么?他放弃思考这类问题,因为问题总会在绕到琇玟身上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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