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阎麒的解答,江澄海点了点头,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连这麽微末的一个疑惑情绪,阎麒能察觉甚至体贴地替他解开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去解释的自己的困惑。
面对阎麒的温柔与友善,江澄海还是有些难以适从,他双手紧抱著一个深褐色的背包,有些不自然地躲避著阎麒温柔望著他的双眸,佯装自己还有些疲倦,头靠向後面的椅座,闭起了双眼,但是不断转动著的眼球却出卖了他真正的紧张情绪。
也许是太忐忑於与阎麒的相处,江澄海并没有察觉阎麒刚刚提起叶礼青时眸中一抹复杂的光芒划过。
「小海,醒醒。」
因为逃避的行为,闭起双眼的江澄海,从原先紧张不已的状况,到了後来,意识竟然渐渐昏沉下去,但是,在半梦半醒间,他却也知道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
睁开了眼,突跃而入的阳光让他眼前的视线白茫一片,但等习惯了那样温暖明媚的光线後,他赫然发现自他们的车窗望出去,竟然是火车站。
「票我已经买好,我们坐火车旅行,所以,火车站是我们这趟旅程的起点。」我知道,以前的你为了节省那麽一点钱,宁愿多花些时间花些体力每天不辞辛劳步行上学,没多坐过公车的你,肯定连火车这样方便普遍的大众运输都没有搭乘过。
没有察觉阎麒的用心,江澄海只是微微惊诧,有些歪著头,望著火车站,还是无法了解阎麒的安排,这样简单却其实会有些不方便的决定,怎麽看都不像是阎麒的作风。
「走了,再不快些时间会赶不及。」
平日的火车站没有假日那样熙攘的人潮,但还是有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大厅中,江澄海甚至还被一位火速步行过他身边的男人给撞得身形有些踉跄。阎麒一手将人给揽了回来,阎麒白皙修长的手掌覆在他瘦削的肩头,蓄满了劲力却温柔地把人锁在自己身边,没有疼痛,只有满满的安心。
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坐火车。
当感受到火车即将入站时所造成地面微微的震动,江澄海心底感到雀跃,他知道那样的情绪并不是因为第一次的搭坐,而是因为这样的他能可怜地幻想著也许含冤入狱不过是一场恶梦,现在的他正要与年少的阎麒一起踏上冒险的旅途。
找寻著座位,阎麒还是一直没有放开江澄海,那样的小心翼翼与上心的关注,都像是手心里持著一样光彩夺目却脆弱不堪的珍宝。
直到终於找到了属於两人的座位,却发现靠走道的那个位置已被一位白发皤然的老奶奶所占据。
发现了阎麒与江澄海的停驻,知道占了别人位置的老奶奶才要起身,却让阎麒给扶回座位上。
「婆婆,您就坐著吧,我们年轻,多站站对身体也好,您就安心休息吧。」
话说竟,阎麒却按了按覆在江澄海的肩头,示意他坐上另一个靠窗的空位。
「阎麒,不用了,我。。。。。。」
「乖乖坐好。」
阎麒微笑著,但那双眸中有著不容人拒绝的霸道与威势。
对阎麒的恐惧淡逝了许多,但那却也还是恐惧。面对这样强势逼迫他接受的善意,江澄海虽然知道阎麒的好意,但想起不久前阎麒那些微笑下可怕的作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那样战战兢兢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坐在软软的椅座上,而是坐在一排又一排的细针上。
「没事的,我没有要再对你做什麽,你的身子不好,我怕你站著疲累。」
阎麒的手掌放到了他的头顶,搔弄著他的头发,一边说著温柔似水的话语,让他有一乭的闪神,而在那头被阎麒弄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衬托下,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呆愣的可爱。
人总喜欢缅怀过去,尤其对於几乎一无所有的江澄海来说,那些逝去的美丽过往是他活在这世上的希望。曾经,那些与阎麒一同度过的岁月被他深深埋藏起来,就在法庭上阎麒不信任的目光中,以及在再次相逢阎麒终於撕起了伪善的面具之後。但是,面对这一阵子阎麒给予的,快要让他的心满溢的温柔,他又时常忆起昔时的阎麒,那时候的他,耀眼、率直,虽然没有现在的成熟稳重,却让自己更恋著他直来直往的个性与洒脱。
阎麒给的温柔他不敢多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体贴这些温柔通通往怀里藏,直到哪一天阎麒觉得对他的愧疚已经不再那麽深,直到阎麒无所谓的放手,他就能带著这些曾经拥有的好去过没有阎麒的生活。
江澄海望著窗外,一边回想著过往,一边大略算数著经过的站数,但到了後来,原本城市里高耸的大厦逐渐被稀落在田间的平房以及美丽的山水所取代,他已经忘了自己数到第几站,只是望著这些常被一般人视做理所当然的自然世界,容上有著陶醉,有著餍足。
火车逐渐停靠在月台,阎麒扶著老奶奶小心地站起了身,老奶奶慈祥和蔼的脸上绽著感激的笑容,不断向阎麒道著谢。
目送著老奶奶的身影在火车渐渐加速而渐渐远离的身影,江澄海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因为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为了挣钱,万分不舍地将他托付给外婆照顾,自己则到了大都市去找工作,直到外婆因病逝世,母亲才将他接到台北生活,那一年,他才八、九岁的年纪,所以,外婆的容颜他其实已经记不得了,但将软软小小的自己抱在怀中哼著老歌的那抹晃著摇椅的身影他一直都很珍藏地惦著念著。
「在想什麽?」
阎麒已经坐上了原先就属於他的位置,望著江澄海沉浸在思绪中,思念中带著微微感伤的样子,他出声唤了他。
「阿。。。没。。。没有。」
没有注意到阎麒何时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江澄海有些小小的惊吓。
「你阿,什麽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阎麒的脸突然凑了过来,江澄海僵直了身子想要往後退,却发现後面早已经没有空间,阎麒的指腹划过他的侧脸,眼神有些暧昧,又有些顽皮的味道。
也许一部分的阎麒已经随著阎瞳的死而沉睡了,但从前那些早已养成的根深蒂固的「恶习」却没有消失,它们只是被迫收敛,被迫只能埋藏在那些沉重的负担与责任下,只有在真正放松或是面对少数几个真正能让自己信任的人前,才能释放真正的自己。
所以,当游圣文理直气壮向所有人举发阎麒的恶行恶状,通常都会被人当作是在无理取闹,因为一般人根本就没办法去相信总是成熟庄重的阎麒会是游圣文口中恶劣又毒舌的家伙。
阎麒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替他拢好几撮不听话而垂落在他面容上的发丝,那样的温柔,与从前、与前一阵子并无太大的差别,但江澄海却敏感地感到那温柔中带了一丝不同的情绪,但他却无法去解释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想法。
江澄海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因为自广播中可以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快要到了。
当火车驶入月台,直到完全地停下,江澄海与阎麒先後下了火车。
步出了火车站,蓝天下远处绵延的山峦望起来好清晰,江澄海忍不住驻足望著那样的景色,微风吹拂著他的细发,他那样简单满足的神情让他像个对自然界赞颂的精灵,在他柔和的双眼中,可以望见如海包容一切的辽阔。
海湛蓝 30
桌面上摊了一份文件。
虽然是黑白的印刷,但被人细心地在上面用各色的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注记,远远的看,像是单调的天空绽放著五彩缤纷的烟火,好不精彩。
纸上的字迹十分端正公整,收尾的时候,力道遒劲俐落,不拖泥带水,隐约可反映出写字的人坚决果断的性子。
那是阎麒为他们这趟旅程所准备的资料,里透包括了欲定前往的景点以及各地的小吃与名胜。
江澄海看得十分认真,所以原本吃饭速度就比别人还要慢上几分的他在这样几乎全心全意对资料的专注,餐馆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不知已递换过多少人潮,到了现在早已过了最黄金的午餐时间,江澄海眼前那份餐点才不过用了一半而已。
但阎麒却没感到一丝不耐烦。他很久没有看见为了一件事而忘了周遭所有一切的江澄海,阅读的时候,江澄海会比平日还要恬静,几绺过长的浏海垂落下来,不影响他的视线,却让望著的人感到一点淡淡的忧郁感。从前的自己,总是对这样因为几本书而被彻底冷落而感到吃味,但是,现在的他,却只想静静地,看著他低垂著小脸专心致志的模样,感伤的怀念。
机械地挖著碗里的饭菜,却发现汤匙的匙缘磕出了一声与陶瓷的碰撞声响,江澄海也正好看完了最後的一页。
这时候的他望了望墙壁上的钟摆,才发现自己竟然花了将近一个多钟头而浑不自知。
「对…对不起。」
江澄海有些惊慌失措,他不应该看文件看到出神,更不应该让阎麒等待。从前的阎麒其实就讨厌让人拖时,而如今,在那些残酷的事件里,更能嗅出他对於不喜欢事物的嫌弃不耐。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阎麒蹙起了眉头,伸手捏了捏江澄海的脸颊。
「我不介意你看得出神,况且,如果你只花了一点时间就把我认真整理的资料给看完,我才会真的感到难过!」
偷偷瞄了瞄阎麒的神情,发现他确实没有不悦,江澄海将文件收拾得整整齐齐,递回到阎麒的面前。
「所以,对於接下来的行程清楚了?」
江澄海点了点头。
溪头是个美丽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无论是阎麒搜集的资料,还是来自坐牢之前曾在电视上或是报纸的听闻,他知道一直有这麽一个地方的存在,但却从没有机会去游历。
但是,有火车或是公车能到达那里吗?
似乎知道江澄海的疑惑,阎麒微微笑著:「走吧,上山之前,的确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江澄海几乎是被动地让阎麒拖著走。
其实,他真的对阎麒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一点头绪都没有,阎麒走,他也跟著走,不知走过了几条街,却发现阎麒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阎麒回头,向江澄海淡淡投以一笑。
「阿…为…为什麽来这?」
他们驻足在一间机车行门口,门口一排崭新的摩托车,在阳光的照耀下,机壳变得更加透亮。
「买机车。」
「买…买机车?」江澄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的对,节俭些还是比较好的,所以,就买机车吧。」
「节…节俭?」江澄海有些瞠目结舌,不是租的不是借的,而是用「买」的?
虽然知道阎麒家财万贯,但他还是感到心抽痛了一下,他不是守财奴,但因为小时候过的生活就十分困苦,连买台几百元的二手脚踏车都会感到心疼,更何况是要价上万的摩托车?
「还是,你想坐跑车兜风?你老实说没关系,这点钱我还付得起。」
「不…不用了!机车…机车就好了。」
深怕再继续结巴下去,连飞机这种可怕的选择都会被提出来,江澄海用力地摇了摇头,赶紧补了一句,就怕阎麒再误会下去。
阎麒喜欢看江澄海用那双温柔月光般的眼望著他,那能令他如脱缰野马的情绪渐渐稳定,但是,他有时也喜欢看那张清秀的脸绽出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微不安的神情,他总是不自禁想戏弄他,看著他逗趣的反应,会让他觉得他可爱得让他舍不得放手,这是从以前就一直存在的习惯,戒不掉,也不想改。
沉睡的阎大罗王,在这时候完全觉醒。真正的性格被现实与压力打压得太严重,所以这样的劣根性悄悄地转变,不再像从前毫无掩饰的耍坏,却直接进级成面无辜内心实则腹黑的究极变态。
当然,这样的面目,也只有他少数几个死忠朋友知悉,其中,可怜的游圣文与傻愣愣的江澄海更是有幸成为主要目标。
阎麒买了一台二手劲战,虽然外表有些褪色擦伤,但整体看起来还是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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