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轨走了过来,贾成舟下意识地往他下身扫了眼,那里平复了一些,不很明显。
周轨一看是个警察,做贼心虚,不大敢拒绝,只能捂屌赔笑:“我们正准备开门呢。”
警察依然不解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笑了笑:“我听说这家店的派很好吃,想带点给我儿子。不知道——”
周轨咦了声:“拉城的人都吃过的,你是刚来么?”
警察点了点头:“我刚来这里任职。”
周轨警觉地扫了眼他的警服:“你是新来的那个唐警长?”
唐晋北颔首绽笑,表示默许。周轨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别人嘴里雷厉风行的人物居然这么温吞。不过据说他是个单身父亲,又当爹又当妈,难免有娘炮的成分。周轨故作客气:“久仰大名呀。”
唐晋北踢了踢靴子说:“你客气了。你们还没准备的话,我就去别的餐厅吃好了。”
周轨想着这人间接坏了自己的生意,便盘算着要报复。他一把拉住唐晋北,说:“馅饼还来不及做,还有别的餐点,你不建议的话很快就能上。”他的半张脸隐在室内的阴影中,脸上的诡笑便含糊成了个善意的微笑。
唐晋北不好拒绝,举起一只脚便往里迈。贾成舟回头往屋里看了眼,番茄酱汁依旧赫然地挂在墙壁上。他嗖一个箭步窜到墙壁前,转身时脚上没刹住,整个背贴上了番茄酱。周轨严重怀疑这人是练过的,贾成舟脸上虽闪过一个仓促,脚下还不忘把玻璃瓶碎片扫到墙角边上。
唐晋北觉察到了动静,朝贾成舟的方向侧目,只见贾成舟两腿绞成剪刀状,紧贴着墙壁站着,脸上还挂着腼腆的笑容,只要再穿条裙子,就是实打实的高中金刚芭比。
周轨忙不迭在一旁解释:“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要贴壁冥想。”说完给唐晋北递上当天的早报。唐晋北下了工作便是个榆木脑袋,也没管贾成舟依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站立,顾自阅览起了报纸。
贾成舟看他没有抬头,干脆脱下外套把墙擦个干净。他提着衣服往厨房后头走,经过唐晋北的时候不忘画蛇添足地感叹:“哎呀好热!”
不消多久,周轨便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托一盘子,上面不外乎是最普通的早午餐搭配:鸡蛋,土豆色拉,番茄,生菜,香肠和煎吐司。盘子在桌上摆定,他手往背后一放,得意得脖子一昂:“请用!”
唐晋北缓缓叠起报纸放在一边,抬头对周轨微笑了一秒半,拾起刀叉。此时贾成舟从后面悠哉地走了出来,往周轨背上拍了把:“速度够快呀——”一瞥见盘子里的那条香肠,脸色都变了。他的双眼和嘴巴形成三个滚圆的洞,齐齐对着周轨。周轨脸上越发得意,垂眼紧紧盯着那条香肠,巴不得唐晋北能把它塞进嘴里。
唐晋北开始吃了。他先吃了番茄、土豆和鸡蛋,接着又切下一块黄油煎过的吐司。吐司有点油腻,他便呷了一口咖啡,又吃了两片生菜。可就是没有动那条肉质丰厚的香肠。
周轨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先生不吃香肠吗。”
唐晋北举起餐巾抹了抹嘴巴,微微一笑:“我是素食主义者。”
周轨心里咒骂了一声,只能撤下了盘子。
唐晋北喝着剩下的咖啡,打量着店里:“店里有点冷清啊。”
周轨豁达一笑:“经济不景气嘛,大家都不爱到外面吃了。”贾成舟煞风景地接下话茬:“其实是他股票债券全赔光了。”说完着实后悔了起来,他本想和周轨套近乎的,可明显刺到了对方的痛处。贾成舟眼神与周轨相交,耳边旋即飘起他夜间霍霍的磨刀声。
唐晋北走了以后,他向后猛退数步,俯首认罪:“我错了。”
周轨反而说:“不,你表现得很好。”
贾成舟犹豫片刻,于是蹬鼻子上脸:“我可以留下来么?”
周轨点头:“可以。但你要记得三笔事。第一,你在这里吃睡,可我不给你工钱;第二,不要随意出去;第三,你的债主可能会寻上来,所以你得戴个假发什么的,是的,不到洗澡睡觉不许摘。哦,不止是三件事,还有第四件,一个月后给我滚蛋。”
“三个月好不好?”贾成舟大胆提议,他手上毕竟有筹码。
周轨的脸黑得像刚从索马里撒网而归:“最多三个月。”
“我今天下午去买顶假发。”
“不必。”周轨摆了摆食指,又把它指向墙角的扫帚:“我帮你拔下来做一顶。”
贾成舟花容失色:“那我不成什么豆浆商标上的小人儿了么!”
周轨玩弄着手指头:“放心,我会做得很漂亮的。”
纯手工的鬃毛假发果然奇丑无比,贾成舟顶着它,觉得那是日日夜夜架在自己头上的晴天霹雳。可他偏偏具有令人吃惊的包容性,适合做任何生物,能够接受几乎所有的东西,包括丑。一个月后的某天深夜,周轨起床上洗手间,看见一个窈窕飘忽的身影在餐桌中间打圈圈,那人嘴里唱着饮酒歌,头上还不忘扣着那顶假发。
☆、有只黑猫叫警长
拉城的冬天提前到来,满城景物萧瑟一片。周轨差贾成舟到街边杂货店买些必需品。 贾成舟想着路并不远,出门前只在T恤外面套了件帽衫。室外的北风正咻咻地往人身上挥打,他穿得那么少,就更觉得冷了。路上行人很少,被风蹂躏了一顿,欲断身。贾成舟走两步退一步,总算蹭到了杂货店门口。
他照着清单采购完东西,加快脚步往回赶。风在耳边响着,里面夹杂着另一种声音,尖细而又频繁。他往四周环视,眼神定在j□j着的暖气管道上。一只黑猫正趴在上面取暖。贾成舟不由地走了过去,黑猫警觉地抬起头,黑眸铮亮森冷,刺黄的瞳孔针一般尖细。
贾成舟轻手轻脚地靠近它,嘴里也喵喵直叫。黑猫半点没躲闪的意思,爱理不理地叫了两声,又陶醉地趴在管道上暖和着。
贾成舟善意肆萌,轻轻捏住黑猫后脖颈上的肉,把它一把提了起来:“毛怎么这样脏,带你回去吧。”黑猫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不凶也不善。贾成舟手想着要是把猫放进购物袋里,周轨一定会发火,只好拉开了帽衫的拉链,把脏兮兮的小东西放在怀里。
今天店里提早打烊,贾成舟回到店里的时候,周轨正伏在一张餐桌上算账。旮旯酒店的生意恢复了一些,于是又要搞脑筋算算术了,从小到大数学成绩稳坐倒数第二的周老板正在草稿纸和计算器间拼搏。他闻见门声,只是随意地扫了贾成舟一眼,又低头摁起了计算器:“咦?你的胸好像变大了么。”
话音刚落,贾成舟的胸发出了一个叫声。喵。
周轨豁地抬了头,眼光正好对准了黑猫的玻璃似的眼珠子。他扔下笔说:“你干什么?”
贾成舟放下购物袋,让猫从怀里跳了出来。“我带回一只猫。”
周轨执笔托着下巴:“猫肉是酸的,不能做菜。”
贾成舟听了很生气:“你怎么尽想着杀生!我只是怕它冻死。”
黑猫喵呜一声,敏捷地跃上了桌子,四只肉垫塔塔地踩在账本的纸张上。周轨尖叫一声,一巴掌将它挥下了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贾成舟吃惊地问:“你又不是老鼠,怕成这样!”
周轨声音提高八分:“把它赶出去!”贾成舟抱起受到惊吓的猫:“你这是怎么了?”
“我最最怕猫,快、把它赶走!”
“猫又不吃人,你反应成这样。”贾成舟一边说一边撸着猫的黑毛。“等下带它洗个澡去。”
周轨在桌子那头一声不响,贾成舟觉得怪怪的,抬头凝视他。周轨闭嘴端坐,眼中泛着冷光。贾成舟打了个寒噤:“你干什么?”
周轨缓缓开口:“记得我小的时候爱跑去表哥家打游戏。他们家当时养了只猫,黄棕相间最平常的那种,小小软软的一只。有一次我一个人玩累了,就歪在床上睡觉。醒来的时候觉得手指头很疼,那只小猫正津津有味的像啃一条胡萝卜似的啃我的手指头。”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床边好多的血。”
贾成舟汗毛都被扯立了起来。周轨只是呵呵笑:“这是我的店,你爱留就养在自己的卧室里。”说完拍桌而去。贾成舟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猫,猫也看着他。人眼对猫眼,到底是哪双更黑呢。
猫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经过贾成舟悉心的梳洗打理,一身毛发漆黑光亮,眼若铜铃,行走摆尾少见其他猫咪的慵懒,更多的倒是透出一股戾气。
周轨没有再抗拒,往热气扑鼻的巧克力里放了一把棉花糖,啜起了那甜津津的饮料,上下打量着黑猫:“我劝你晚上睡觉穿盔甲,你看它这凶光毕露的样子。”
贾成舟只管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想着鬼才怕呢,于是调侃了句;“哎哟我好怕,你有盔甲么?”
周轨很认真地回答他:“当初参加漫展的时候买了一套,挺结实的。”
贾成舟噗嗤笑了出来:“没想到你也是个呆虫。”
“怎么?这不是蛮好的兴趣爱好么。”周轨往杯子里呼呼吹着气,不时伸出舌头追赶漂浮着的棉花糖。“对了。。。咻咻。。。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贾成舟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报出一列名头:“义工,模特,演员,写过书——”
“那就是没有工作喽。”周轨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贾成舟翻了个白眼:“少来职业歧视。”
“我说的是实话嘛,义工赚不了钱,模特和演员要是混不出名堂就干不了一辈子,你这人就是连过气的机会都没有,被年龄小的美男一把拍死在导演的裤腿下。”
贾成舟原本生的像朵春日的白山茶,现在成了紫红的芍药。这朵春花呼哧呼哧煽动着自己的花瓣,看上去很是凶恶。
周轨看他这样,只能摆了摆手,语气柔和了许多:“嗳,我忘了,作家是很厉害的职业嘛!你写过什么呀?”
贾春花噎了下:“我还是不说的好。”
“哦?”周轨放下了杯子,更感兴趣了。
贾成舟拍了拍猫的脖子:“就是专供你这种j□j看的书。”
周轨反应了半天,忽然两眼放光,伏上桌子凑近了他。可嘴巴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讲什么。贾成舟蓦地笑出了声,抬手往他肩上猛拍一把:“骗你的,没想到你那么没出息。”
周轨被他掰成了一比一平,脸上讪讪,心里很是不平。又听见胳膊肘边发出一个惬意的声音。喵——呜——
黑猫正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噗嗤噗嗤用舌头玩弄着杯子里的棉花糖。周轨心里也被挠了两下,于是摸了摸它的脑袋;“咦?糖怎么还没化?”
贾成舟入迷地看着小黑猫:“它自己加进去了。”周轨斜着眼表示不信。小黑猫真的伸出爪子,将糖罐子推近杯子,肉垫在高高垒起的糖堆上拨动两下,几颗糖扑通扑通落进了杯子里。
周轨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又笑出了本性:“你更要当心了,这猫不光会吃了你,说不定还会分尸呢。”
贾成舟被他练成了一尊金刚屹立不倒:“不会,你死之前我们是一伙的。”小黑猫很应景地喵了声,表示赞同。
周轨哼了声:“鹊巢鸠占,恩将仇报!”说完将杯子从猫的鼻子下抢去,咕咚咕咚倒进了洗手台的水兜里。
这人气量还真小。贾成舟心里嘀咕了句。“行了,猫还没起名呢,你想想。”
周轨冷哼一声;“又不是你怀胎三年正月十五生出的娃,还起什么名啊。”
“你养个东西不起名么?那你叫它什么?”
“我叫它‘吃东西了’‘睡觉’和‘快尿尿’。”
贾成舟嫌恶地睨了他一眼:“恶俗!”
周轨摊了摊手:“全怪我喽。”
“快,想一个。”
周轨敏思苦想了半天,展颜一笑:“那么冷的天,叫白毛女好了。”
贾成舟嗤了声:“你看清楚,是黑猫。”
周轨用指尖咕噜咕噜在猫咪头顶上画圈:“黑猫叫什么好呢,是女的叫水冰月,男的叫警长。”说完把猫一把翻过身,往下面一看:“嗯,是个警长。”
☆、麻烦上身
张飞的肉看着量多肥厚,实际算不上合格的食用肉。他锻炼过了头,肉质硬邦邦的,煮也煮不烂,咀嚼起来会使腮帮子发达成青蛙状,直接吞咽就会死得跟尤二姐一样悲惨。虽说名号响,价格贵,味道一般甚至难吃是老字店的共同趋势,可周轨毕竟赔钱赔怕了,不想平白地杀人。肉派的价格被一路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
贾成舟看着张飞的肉泥在大盆里被加上了胡椒粉和香料,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人,死后的身价比流浪汉还要低。
价格下跌,食客的数量一路飙升。馋虫们摩掌霍霍,在狭窄阴冷的断魂街上排起了长队。旮旯酒店每天只做一百只,一过午餐时间便告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