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戾阴沉地喝道:“不怕死的就来!我反正一条命,至少弄死一个不吃亏。 来啊!”
被他挟制住的男人到了生死关头,也吓得不敢动。血一路从额上流下,落进梁亿的眼睛里,染红他的双眸,就如烧红的楔子,把人钉透,炎魔一样的嗓音道:“怕死,是不是?那就别太嚣张!总有比你厉害的,总会有让你害怕的!一个男人做什么不好,非要欺负老百姓!”
警笛声适时地响起,梁亿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在倒下之前,看到了警察冲进来的模糊影像,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第一次有了靠近鬼门关的感觉,他怕死地想道,绝对不能就这么挂了,他还没看够他的宝贝呢。
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夏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惴惴不安。晚上一回到家,他立刻拨通了梁亿的手机号码,但显示已关机。他又找出了梁亿用过的所有号码一个个拨出去,仍是没有回音,因为几乎全都是公共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梁亿联系。结果连着两天,都联系不上。他顿时慌了,打电话给表叔,仍是没有梁亿的消息。
他慌了心神,恐惧不安地守在电话旁边,万幸,在第三天的晚上,终于接到了救命的电话。
电话彼端传来略带虚弱的熟悉嗓音,“梁夏。”
泪水夺眶,他哽咽着唤道:“哥!你去哪了!”
梁亿躺在病床上,浑身发热,脑袋痛地要裂开,却在听到弟弟声音的瞬间,就注入了无限的生命力,他微微笑着,尽力让嗓音听起来正常:“手机让人偷了,才刚发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混蛋!谁会担心你!”他是这样说着,可他的嗓音和语气都昭示着他有多么担心这个男人。
梁亿觉得身体里涌入一股暖流,湿润润的,他轻笑出了声,也许是由于高烧,也许是生病中的男人会变得脆弱,他不受控制地说起了胡话,“宝贝,我好高兴。。”
梁夏愣住,眼泪流的更多,却没有先前那般苦涩,甚至有些甜蜜的意味,语气虽然仍是别扭倔强,却低柔了许多,他小声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男人笑起来的声线是那样温和,触动人心,“宝贝。。”
梁夏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干嘛?”
“宝贝。。宝贝。。”
梁夏感到脸上发热,不由些微地窘迫,“有完没完。。”
“没有。永远没有。。”
梁夏安静地听着,好一阵,对方没再出声,“哥?”
对方轻轻应了一声。
“你睡着了?”
这次回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他轻声念道,“哥,我想你了。”
“你想不想我?”
“其实想我了,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是不是?”
“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怕我还没原谅你,所以不敢回来见我吗?”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原谅你了。虽然你做错事,还不道歉,但是我不跟你斤斤计较。所以,快点回来吧。”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你。”
梁夏深吸一口气,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哥。你老是害我哭。爱哭的男人最差劲。你害我成了最差劲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被车撞了伤口那样疼,我都没掉一滴眼泪。可你总是让我伤心,让我忍不住想哭。”
“……既然捡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不要总欺负我,让我委屈难过。”
“我是你的宝贝。你要一辈子宠我,爱我。不许找别的女人,只许看着我一个。那样的话,我就只属于你一个人,永远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那样多好。。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39
39、殇 。。。
作者有话要说:万分惭愧,修改。
除夕又至。
梁亿头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天地一色的白茫茫雪景,一小时前梁夏怨愤的话语犹言在耳:“那你就永远不要回来!”
莫名地悲凉,有不祥的预感,好像就真的回不去了似的。
“那可不行。”他轻声念道,手却紧紧地握拳,伤口崩裂开。
在“夏季风”工作的人们一致认同,他们的新老板是个人才。单挑黑社会,使生意萧条的餐厅起死回生,待人还很慷慨,把工资涨了不少,奖金也丰厚。对于女士们来说,还要再加一条,就是人长得太帅了。
关于老板的身世,就知道他的老家在很远的地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表叔。照这情形,还没有成家。
从到他和某个人讲电话时流露出的绵情厚意来看,似乎是有了对象的。可是问他,他却是带着几丝尴尬,一脸沉闷地否定。
最近一段时间,老板好像心情格外好,脸上洋溢着如春风拂面的笑容,问他,原来是过不久就要回老家了。
生意繁忙诸事缠身也罢,怕打乱孩子现状影响学业也罢,或者仍是没有准备好,总之,时间就在明日复明日之中寂静地流逝,无限地接近模糊的承诺,却没办法到达。
真是个失败的哥哥啊。无数个时刻,梁亿这样谴责自己。
“等你考完我就回去。”
终于下定决心结束这种焦虑而混沌的日子,许下真心的承诺。接下来,就是抛下所有顾虑,在甜蜜中等待。
可惜天不遂人愿。
车子撞过来的一刹,他犹豫了,可他还是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剧烈的撞击似将身体破碎,灵魂却脱离出来,乘风轻盈地回到心爱之人的身边去。
梁夏比谁都迫切期待高考那一天的到来。
一来,他要向梁亿完美地证明自己的实力,这当中不乏赌气的成分在里头,因为梁亿始终不肯回来,他就一定要表现得出色给他看,他一个人也好好的,他不是软弱地没有他就不行,他不是拖后腿的包袱累赘,他要变得很强,和梁亿有对等的地位。
二来,等高考结束,即使梁亿还是不回来,他也可以去找他,不管他躲在哪里,一定要找到他。
让他雀跃的是,梁亿主动给了他承诺,重逢的日子就在前方不远处,未来那一刻的幸福气息仿佛穿透时光,萦绕在他的周身,渗进每个细胞,身体轻盈地似乎能飞舞。
考试前一个礼拜,梁夏意外地收获了惊喜。梁亿托人来看望他,还给他带来了礼物。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却能嗅到梁亿的气息,感觉他离自己如此之近。
正如周姓的男子所说,考前的一个礼拜,梁亿果然没有再联系他。
他不由地感到几分不安。手中握着梁亿买给他的手表,想着梁亿给他的承诺,渐渐安宁下来,意识到是自己想太多。考试前最忌讳情绪波动,大概梁亿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吧。
这种时候决不能分神。他压抑下心中的不安,认真严谨、一丝不苟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考试前一天晚上,他握着胸前的玉佛,心中默念。第二天一早,郑重地戴上手表,反复看着,核对好时间,然后迈上征途。
考试过程中,有限的紧张,思考高速缜密,下笔从容精准,大有一气呵成之感。
接下来的每一场都是如此,且心思越发轻捷,只因更加接近光明彼岸。
最后一场英语。入场前,梁夏的目光在考场外的人群中匆匆探寻了一个来回。
宣告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梁夏感到灵魂也为之一震。得到出场的口令,他第一个跑出考场,穿过拥挤的人潮,他的步伐那样快速,迫不可待。
他终于站在了考场的大门中央,大口喘着气,在无数个面孔中找寻属于他的那一个。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体在人潮中摇摆不稳,眼睛注视着人群,视线划过每一个角落,反复,不断。
直到眼睛也花了,人越来越少,他惊恐地穿进人群之中,瞪大眼睛寻视,边大声唤着:“哥!你在哪?!”
到了后来,双眼不能辨识似的,抓住一个人就盯着人看,脑子也浑噩不能思考,眼神空洞,就像疯子一样大声喊着,“哥!你在哪!快点出来,别藏了!”
人们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以为他是考试失利一时懵了,也只是在心里叹惋一声,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
只剩下他一个人,像迷失在沙漠中绝望的人,或是被遗弃的可怜无助的孩子一样,在恐惧的黑暗里手足无措,无路可逃。
所有人都离去,整个场地寂静一空。看门的老大爷关上大铁门,待要锁上,在门外面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少年的背影。他走出门去,问他,“学生,怎么还不走?”
少年一动不动,没有作答。
老大爷绕到他面前,俯身看他,发现他的表情呆滞无神,于是问:“学生,你这是怎么了,天都这样晚怎么还不回家?”
少年的眼睛仍是看着前方不动,嘶哑低沉地嗓音回答:“爷爷,你不用管我。我在等我哥,他一会儿就来,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您请回去吧。”
“噢,原来是这样。那我回去啦。”老大爷仍感到一丝疑惑,但也只是默默走开。
半夜的时候,老大爷在值班室里隐约听到了哭声,他惴惴不安地起来,到了门口来看,晚上没有月亮,到处漆黑一片,他凝神听了听,却没再听到哭声,于是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打开大门,就瞥见了大树下蜷成一团的少年。
老大爷急忙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娃,快醒醒,怎么在这睡了一宿?”
少年微微动了动,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脸色苍白,嘴唇也无一丝血色,红肿的眼睛涣散无神。
“娃,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家里人呢?”
少年的嗓音干哑地厉害,“我没事。”说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迈着无力的步子一步步远去。
梁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家,身体的极度疲惫显示着似乎走了很远的路。
因此他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着也是浑浑噩噩,没有丝毫清醒。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五感也变得迟钝,是真正意义上的失魂落魄。
电话铃声不断地刺耳地响着,他蒙上被子,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意识里迷蒙一片,陷入混沌之中。
再次醒来,是被巨大的敲门声惊醒,他感到口很渴,全身没有力气,但他觉着自己还不能死,于是费力地爬起来,喝了些水,然后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来送快递的,他迷迷糊糊地按照对方的要求,接过东西,签了字。关上门,转身,抱着东西愣了一阵,才坐到沙发上拆开。
里面是一个笔记本,一部手机,还有一个MP3。还有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他猛地晃晃头,捧起信纸来看。
整个看完,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些文字表达的意思。
梁亿又一次欺骗了他。
短时间内,他也不会回来。或者说,根本不会回来。
换言之,他被抛弃了。因为梁亿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只有他一个像傻瓜一样地幻想,期待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其实,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就已经被抛弃了。这两年,他其实一直活在梁亿编织的谎言里,傻兮兮地接受着梁亿的施舍。
他最不需要,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梁亿的怜悯和施舍。
他以为他的眼泪已经流光了,也许他的心在哭泣吧,总之代表伤心的液体不断地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灼烧他的眼睛和皮肤。
他狠狠地撕碎了信纸,用力地把东西摔在地上,然后就倒在了地上,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却止不住地痛哭,嗓子和心肺要裂开。
他想着,就这样死去算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没人在意。
然而,除了绝望,还有另一样东西在胸口叫嚣,阻拦他轻生的念头,那就是恨。
不管是哪一种情绪,他只是还不能轻易放下那个人,那个曾经爱他最深,却又伤他最深的人。
他爬起来,喝了些水,然后拿起电话。
时隔两年,男人第一次叫他“宁宁”,却是在这种情形下,多么讽刺。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叫我吗,梁亿?”
“你是这世上最虚伪的骗子,你说的话从不作数,你答应的承诺一个没有兑现。”
“即使是捡来的,也不该这样随意地欺骗、戏耍、愚弄吧?”
“我真的,就那么不讨你喜欢,以至于你一而再再而三无情地伤害?”
“没有哪个哥哥会这样对待弟弟。所以,你从来就没有真心把我当弟弟看待过。”
男人无力地辩驳着:“不是这样…”
“梁亿——!”
“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听你虚伪的谎言!再也不想要你假意温柔的施舍!我情愿没有认识过你!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