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是黑暗的地下广场,密集的子弹,轰隆的爆炸声,三个男子大喊着他的名字,一排流弹打来,其中两个人的脑袋、胸膛像是血色烟花一般绽开。仅剩的那一个朝他伸出了手……
齐俊阳好像挺尸般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头疼欲裂,大汗淋漓。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在已经整理好的物品中找出镇定止痛药,不用水硬吞下了两片。
手扶着桌沿调整紊乱的呼吸与心跳,这时天色已经微明,一缕阳光映在桌面上,勾勒出他修长的手指。
柔和的晨光仿佛带着一触便会陨落的脆弱,这要如何驱散心底的阴霾?当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悲情都被往事消磨,徒留下如影相随的噩梦时是否连阳光都舍弃了他?
自嘲着冷笑一声,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去洗个澡继续面对那个不正常的雇主。
刚刚推开门,优美的乐声和扑鼻而来的饭香让他完全呆住了。仔细打量下,看到客厅的音响是开着的,里面播放着动听的音乐,厨房内,庄卓逸穿着黑色的家居裤白色的衬衫,外面罩着深蓝色的围裙正在做早饭。
这样的情景是齐俊阳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生活,整洁干净的住处,悦耳的音乐和喷香的饭菜,如果可以忽略做饭的那个人,这幅画面便是他梦寐以求的了。一时间,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
正在心有感慨的时候,厨房里的庄卓逸关掉电磁炉,端着餐盘走出来,见到齐俊阳的时候已然没了昨晚的怒气。他只是淡淡一笑:“早。”
“早。”齐俊阳下意识地也跟他问了早安。忽觉别扭的很,在回避之前把记事本扔了过去。
庄卓逸看都没看,放在一旁:“去厨房拿自己的碗筷,我给你准备好了,放在消毒柜里那套青色的就是你的。”我们吃完饭要去昊天集团看看我哥,时间不多,你先去洗澡吧。”
齐俊阳转身朝着浴室走,身后的人忽然又说:“今天咱们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你记事本上写着。”
“我想听你说说。”
拿了碗筷,齐俊阳只好回答:“你要去昊天集团见刘铁。”
“然后呢?”
“然后去电信局调查文臣的通话记录。”说着话的时候,走出了厨房。看到庄卓逸好像只懒惰的猫儿趴在沙发上看报纸,凸起的背脊勾勒出漂亮的蝴蝶骨,沿着凹陷下去的腰际,对应出挺翘的臀部性感至极。
只可惜,能够欣赏这份性感的人已无生趣。一个无心一个无意,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准备吃早餐。
庄卓逸头不抬眼不睁,很平静地说:“浴室柜子里有消毒药品,处理一下伤口。”
手中的筷子停住了,齐俊阳仍旧是木讷着,但眼神中无意间流露出探寻的意味。坐在对面的庄卓逸也仍旧是那个无所谓的态度:“你的身上有血腥味,去洗掉它。”
齐俊阳微微一愣,随即起身朝浴室走去。暗想,此人城府太深,得想个办法尽快摆平这一切才行。
10
10、09 。。。
早饭非常丰盛,中西结合。有香喷喷的白米粥和荷包蛋,还有爽口的小菜和蔬菜沙拉,最后摆上桌的是火腿面包和奶酪。齐俊阳坐在桌边愣头愣脑地看着满桌子的早餐,神情复杂到让人难以解读。庄卓逸相当满意他的反应,带着颇为自豪并挑衅的心态,告诉他:“孩子,早餐而已,不用这么感动。”
齐俊阳看了好半天,憋出一句:“太浪费了。”
…… …… ……
结果,齐俊阳的早餐,只有一盒儿童牛奶。
一路上塞车严重,庄卓逸小睡了一会才到了昊天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开了门下了车,朝着通往大楼内的小门走去。
走着走着,庄卓逸慢了齐俊阳四五步,且是越来越慢。走在头里的人还有些纳闷,这家伙又要搞什么花样了?
“还是不能去啊。”
脚步嘎然而止。齐俊阳头都懒得回,更懒得问那位事儿爹雇主意欲何为?
庄卓逸扣着下巴一副深思状,最后果断地决定:“走吧俊阳,去看案发现场。”
齐俊阳闷不吭声地走在后面,只听前面那个趾高气昂的人说:“刘铁被囚禁的仓库距离案发现场足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你把他放出来的时候是早上06:40,死亡之间是04:30,他也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只不过还有些地方很奇怪,比如说那段模糊的杀人记忆是怎么回事呢?”说罢,停下来回了头,略带些笑意看着齐俊阳,“你怎么看?”
“不知道。”
“这样啊。”丝毫不觉得意外,庄卓逸继续浅笑着。意义不明的笑意好像没有善恶之分,忽然岔开了话题,“你的字很好看。”
坦率的态度,好像是真心夸奖一样。
充耳不闻的男人无视了他的存在,目不斜视地走过。花白的发梢在他眼前掠过,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的手腕。
不得不扭头看着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庄卓逸,齐俊阳觉得自己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请离我远点。
“你抄了一夜的记事本我看都没看,不生气?”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是我,你是你。”
看他如此肯定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手劲紧了紧,庄卓逸坏笑起来:“你好像习惯了被人虐待,看门狗!”
逆鳞,被碰到的时候是火辣辣的痛!徒留下的理智过于强大,甚至完全能左右自尊这种男人必须拥有的东西。他冷漠的目光扫过庄卓逸恶意的笑脸,口气平静地回应:“我是我,你是你。”
气氛在极度压抑中变得尴尬起来,齐俊阳朝着车子走去,想着后面那个恼羞成怒的家伙还会使出什么花招来。
后面那人却颠儿颠儿地跑过来,拍着齐俊阳的肩头,笑眯眯,“走吧,看看案发现场有没有好东西。”
他上了车,坐在一旁,没有一丁点的罪恶感。伸手鼓捣车内音响,貌似打算找首歌来听听。齐俊阳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的时候。
变变变变,变变变,变成小狐仙~
我变成小狐仙和你脸对脸,月光光,脚步声,声声声响~
我将手轻轻地搭在你肩上,哎呀呀,我又变得心慌张~
车险些撞到柱子,冷酷的男人如临大敌般地将方向盘把正,一时的失措后是认真的抗拒,那认真的摸样几乎到了可爱的地步。
所以说,认真的人捉弄起来就是有趣,小狐仙露出狡猾的笑。
齐俊阳听了一路的《小狐仙》到了海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逃离车内,尽管他面色沉如水,慢吞吞下车的庄卓逸还是看到他鬓角上挂着那几滴答的冷汗,于是,窃笑不止。
站在堤坝上俯视下面的案发现场。庄卓逸瞄着身边的齐俊阳,问:“尸体脖子上有一道勒痕,为什么文臣的死因是中毒而非缢死呢?这是不是说明,文臣在离开酒店房间后又去过什么地方,又见过什么人?”
“凶手不是你哥哥的话。”
“怎么,你觉得我那倒霉哥哥像凶手?”
“不知道。”
明显是敷衍了事的回答并没有让庄卓逸觉得挫败,他继续问:“案发现场没有脚印,你说会有天外飞仙吗?”
齐俊阳气恼地白过去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呵呵,说的也是。”庄卓逸笑道,“不过,如果是从海里游上来呢?”
咦?这样的假设完全出乎齐俊阳的猜想,他第一次没有敌意没有冷漠地看着庄卓逸,讶异与他敏捷灵活的思维。
岂知。
“俊阳,下水。”
不知道木讷的男人此刻是什么心情?这一次,庄卓逸看着齐俊阳没什么抗拒地脱去上衣,随手将T恤仍在沙滩上,露出精瘦的膀子。上面布满了伤痕,可以分辨出的大多都是刀伤,和零星的枪伤。
伤痕,永远是男人的勋章!
庄卓逸盯着蓄满力量的身子看得直想打个口哨来抒发一下心情,等齐俊阳转过身去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背后竟然没有半点伤疤。不由得从发痴的状态中跳脱出来,这代表什么?是在彰显他的实力?没有人能够在背后伤了他?
又貌还有料,强悍的让人不爽!
庄卓逸的不爽变便足足折腾了齐俊阳在海里来来回回游了两个多小时。他不断地让他游上岸,然后以最大的步伐走到尸体的位置上。齐俊阳没有任何怨言,一次又一次地扑进海里,一次又一次地跑到岸上。
最后,即便是齐俊阳这样的高手,想要从海里达到尸体的位置也需要留下五个脚印。
庄卓逸的假设——失败。
齐俊阳被折腾的浑身湿透,也不见他生气。坐在沙滩上的庄卓逸似乎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沉思不语。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看都不看就扬手扔给了齐俊阳,那意思是由他来接听。
无奈之下,齐俊阳只好按下接听键。几分钟后,他走到了庄卓逸面前,很冷静地说:“你哥哥被抓了。”
事出有因的确不假。雷彬以谋杀案嫌疑人的名义从昊天集团带走了庄卓然。但!死者并非“文臣”而是一名心理医生“袁华”。
“那是我哥的前任情人。”庄卓逸不以为意地说。
“然后?”在后面换着干爽衣服的齐俊阳问了一嘴,盘算着如果要去警察局的话,他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然后就是大麻烦。你想想,刘铁被关押在仓库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段杀人的记忆,紧跟着,我哥哥的前任情人,心理医生被杀。我哥再度沦为嫌疑人,不管怎么想,警方都会认为其中必有关联。”
就是说,刘铁那段记忆和可能是袁华对他催眠后的结果,而庄卓然便成了幕后主使者,并在得手后杀袁华灭口。
真是,简单而又滑稽的犯案过程。
脑子里想出了警方的判断,齐俊阳刚把衣服穿好,一个三明治和一罐热巧克力从前面扔了过来。只听庄卓逸说:“快吃,补充热量。”
齐俊阳有些纳闷,他们在海边逗留的时间很长,怎么还会有一罐热的饮料?疑惑之余,看到了车座之间的保温桶,完全没有去考虑这是庄卓逸特别为他准备的。
赶到警察局门口,正好遇到哥哥的律师,这人二话不说就把庄卓逸推回车内。并仔细地看了一眼齐俊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堆东西来:“这是齐先生的身份证明。先把身份证给你,其他的我还要按类归档。”
齐俊阳接过身份证,只见上面写的是自己的本名。出生年月日似乎是随便编纂的,反正也无所谓,他自然不会在乎。
庄卓逸一边翻看着齐俊阳其他的身份证明文件,一边问:“袁华的案子你了解多少?”
“差不多都知道了。”律师严肃地回答“袁华是被勒死的,警方的资料里说袁华大约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02:00——04:00之间。而那段时间内,卓然根本不在老宅,雷彬通过交通道路的监控录像发现庄然的车在凌晨01:00的时候朝着袁华家的方向驶去,直到凌晨02:30左右,才返回。而且,在袁华家的案发现场,找到了卓然的领带。”
律师说明情况的时候相当急切,等着庄卓逸出点主意好打破这种被动的局面。见庄卓逸始终不言不语,他急得拉住他的手:“先进去看看卓然,跟雷彬交涉一下。”
“交涉什么?”庄卓逸甩开律师的手“证据确凿了,你让我进去干什么?”
律师急了:“卓然不可能杀人!现在所有苗头都指向他,我们不做点什么怎么行?“
“做是要做,但也要看怎么做?你这样冲进去只会让事态更严重。”庄卓然边说话边转过半个身在齐俊阳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来,上面还别着一只小小的油笔。他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下一些字,交与律师,“帮我查清这几件事,不要惊动庄家的其他人,更不能让爷爷知道。有了结果打纸上的着号码,这是俊阳的电话。你跟他直接联系。”
打发了律师,庄卓逸仰头看了看警局大楼的窗户,又想了想,说:“下车,咱们叫计程车过去。”
“去哪?”
“袁华的案发现场。”说着,他把外衣脱下来,只穿着里面半袖白色衬衫,“小心些,我要让雷彬一直以为我在车内。”
换句话说,就是玩了一手“金蝉脱壳”,吗?齐俊阳没言语,打开车门从另一侧下去。
二人转过街角,从警局后面的街道朝计程车站走去。路上,庄卓逸分析案情给齐俊阳听:“这不是简单的谋杀案,最开始我以为只是有人想陷害我哥。现在看来,对方的目标不止是我哥,还要整垮昊天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