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轮回,生灵死后,魂魄就羁留在天地间,等待自行散去,那时候才是这修道者的天堂。
那一道死气的攻击,只怕攻击者以为是一击必中,见气龙被薛清轻松化解,顿时大惊失色,就现出了身形,隐隐约约,飘忽不定,原来只剩下了魂魄而已。
薛清更为好奇,这魂魄修炼,也并不是没有,可是,修道者虽然锻炼魂魄,也不可能全然舍弃肉身。就算是修成了大罗金仙,魂魄之外总也要有个躯壳。就好比,人要出门,虽然裸.奔也不会死,但一般人总还要穿件衣服才会出门的。哪见过魂魄飘来荡去的修道者?
然而这修士就是只有魂魄而已,偏偏他这魂魄还能发出威力不小的一道气龙攻击薛清,暗暗在心里将这修士与之前见过的左慈做了个比较,薛清觉得,如果这修士有了躯壳,再拿上一件适合的法宝,和左慈战上几十个回合,也应当不会随即就败阵。
人间界真是人才辈出呀,那左慈已经让人赞叹,洛阳城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修士,果真洛阳城人杰地灵?薛清一边想着,朝那修士问道:“你是什么人?是这三清观的道人么?”
那修士自然是十分防备,他那魂魄飘飘渺渺,却也不动,容貌随着魂魄而变得扭曲,看不清他什么神情,只让人觉得此人蓄势待发,半晌才听那修士道:“不错。”
薛清便又道:“先前三清观中的修道者,尽数被朝廷杀了,你也是其中一人?怎么如今却是魂魄呢?可是已经修成了元婴,得以出窍,所以逃过了这一劫?”
那修士道:“大略如此罢。尊驾又是何人?为何在这三清观中?如今官府兵衙还围着这座道观,这位道友却是怎么进来了?”
说罢,他又瞟了一眼薛清手上青玉壶,道:“此间是我三清观,这净舍之中也是我观中的东西,道友,你随意拿取,却是不大好罢?还请将那些灵石留下。”
薛清不请自来,还取了这净舍之中堆放的灵石,虽然他自己明白,这是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可在旁人眼中,这行径就可以叫做“偷”了。这灵魂状态的修士,既然是三清观之中的修士,也算是主人,此时还能好声好气和薛清说话,已经是涵养不错了。
想必他也明白,薛清并不是他如今能招架得住的人。方才那气龙攻击,完全化作虚无,高下立判,所以这修士即便面对着小偷,也好声好气。不过他还能开口,要薛清将这些灵石留下,而不是私下躲着,任由薛清取走了这些灵石,也说得勇气可嘉。
再加上此人能自创一套功法,不知他那死气是怎么修炼的。此时瞧着,方才被击散了的那条气龙之中的死气,又朝着那修士汇集而去了,果然和冥河的功法并不相同,薛清心中还有几分赞赏这修士,他也算是开了先河,这一种新的修行方法的始作俑者。
眼见地上也只剩了寥寥几块灵石,薛清便收起了青玉壶,指了指地上,道:“道友便将这些石头收起来罢了,其他的那些,留在人间界也只是徒增祸事。我也并不贪图那些石头,只是它们并不是人间界应该有的东西,这才过来将这些石头收回,免得继续为祸。”
那灵魂模样的修士缓缓点了点头,道:“先时也听闻,这些灵石从天而降。原本就不该有这样的事情,想必是天庭哪位神君出了个岔子,这才以有当日……的确,这三清观便是因此,原本兴盛,如今已经成了空屋了!”
修士十分怅然,又长吁短叹起来,不过却也照着薛清所说,将那几块灵石收了起来,不知放在了哪里。薛清瞧着他那魂魄一举一动,却生出了怀疑,这修士也未免太过轻信了吧。
虽然薛清也不是希望别人质疑自己,把自己当成坏人来看待,但是这么空口无凭的,他随便说了那两句,这修士就相信了吗?还跟着附和出几句话来,感叹世事兴衰。
须知道,就算是道祖降世,他显迹于人前,要取信于人,也需要证据的。又好像薛清前世看过的《圣经》,那里面上帝拣选使者信徒,先要在他们的信徒面前显示神迹,然后还要赐予他的那些信徒不一般的力量,让他们也能震慑住其他的民众。
现在,薛清的两句话,那修士就确信无疑了吗?他分毫不怀疑,薛清也只是想要将这些灵石据为己有,才将它们收进青玉壶中?还是说,他此时只不过是和薛清虚与委蛇,想要薛清麻痹大意,随后还要反戈一击,好夺回那些灵石?
总之,此人要防备呀……薛清心中想着,面上笑道:“并不是天庭出了纰漏,却是贫道师门的一点私事而已,扰得贵地不得安宁,心中有愧,十分对不住。”
那修士听了,却是一闪,整个魂魄挪得近了些,问道:“不知道友师门何处?可也是玄门一脉,三清正宗?若果真是,这样说来,道友与贫道,也能算得上是同门了。”
薛清笑了笑,道:“自然是玄门一脉,三清正宗……呵呵,也算是吧。实则天下间修道者,只要是走了正道,不行差踏错,不都算得上是一脉同门么?”
那修士连连点头,道:“道友所言甚是。玄门一脉,不论是符篆还是金丹,都是同门。”
随即,他却说了一句,让薛清极为意外,险些失色的话。那修士道:“既是如此,道友,贫道却有个不情之请,冒昧说来,却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蘑菇总攻帮更君~~
第五十五章 风水
听那修士说,他有个不情之请,薛清一挑眉,道:“说来听听也无妨。”
那修士便道:“如今三清观尽毁,吾之一脉死亡殆尽,贫道也失了肉身,无处可归……道友,你我既是同道,也能称一声同门,可否暂为收留?贫道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薛清一怔,更是十分意外。却没想到,这修士所谓不情之请,是想要请求自己收留他,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能够收留他?
一时间薛清不曾答话,那修士又道:“若非贫道有了些年纪,虽是不才,亦自矜身份,实则有意拜入道友门下。道友,贫道如今只差一线,便足以修得正果,正是要请求道友助我一臂之力。贫道也有些许道行,到得如今本不容易,先在此多谢道友了。”
他这么说了,薛清才有些了悟,也的确如此,这修士虽然只剩下魂魄,瞧着也有几分道行,如果不太计较,过些时日,渡了天劫,也能混上个位列仙班。只是,单只有魂魄而已,不论是修行还是渡劫,自然都十分凶险,所以他才想要寻求庇护么?
再者,不仅仅是道行够了,法力充裕,又没有业力加身,阴德无亏,就可以安然渡劫。天劫与天罚,虽然两者含义截然不同,但实质相差不远,都是劫雷轰顶。除却自己的肉身、法力,还可以用阵法和灵宝相抗衡,自然,如果有帮手一并帮忙渡劫,更是多了层保障。
说不得此人有几分眼力,不过……薛清既然先头已经对他有所怀疑,现下也并不是十分相信这修士说的话。想了想,薛清只说道:“说来这三清观虽在城中,也是个清静修行之所,如今更有那些官府兵士在外,即便是将此间围困,实则对道友来说,是护卫了道友安宁,以贫道看来,道友不如仍旧留在此间,在这三清观外布下阵法,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便好。”
顿了一顿,薛清又道:“若道友担忧渡劫时孤身一人,无以为援,待到渡劫之时,自然也可给贫道传递个信息。只要贫道能够,帮上一帮,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到如此,这修士也不是不识相,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虽然薛清的确直承其责,说三清观事到如今,没落也好,死伤也罢,和他脱不了干系,算得上是对不住这修士,但是一来薛清给这修士留下了那几块灵石,足够他修成仙道,二来也应允了他,日后若有所需,等着道人应劫时,可以相以为援,料想这修士也不该还有什么过分奢求了。
那修士也果然随即一揖,口中道:“如此便要谢过道友了,来日再叨扰。”
薛清来此,只是为了收回那几块灵石而已,闻言笑了笑,道:“何必多言谢。”
随后,也不再停留,只从那间净舍走了出来,就要回返城中住所,自中庭走过时,却忽地发觉,这三清观,房屋构建,院落设置,似乎有几分不大对劲。
但凡道场,不论是谁家的,哪门哪派,总该有一定的规格。薛清当然没有建造过三清观这类,参拜三清的道观,但是先前他曾经见过老嬷庙,那是太上老君弟子,碧霞元君化身,她的道场,理应也和三清观相似,前堂是香龛,大殿供奉三清,后殿供奉天地,再朝后才是弟子们居住的净舍,左右厢房各自有各自用处,却和祭祀并不相关了。
整体坐北朝南,门户微微朝东倾向,风水上占一个流星赶月,取的是修道者心无挂碍,只重修行,不理会俗世富贵的意思,这风水也宜灵气汇集,有利修行。
只是,现在瞧这座三清观,固然也有流星赶月的意味,能聚集灵气,但是西北与东北各自起了角楼,后殿前头又坐了一口钟,这就镇住了这一处的灵气。风水之说本就源自阵法,是阵法的一部分,薛清就算本不精通,从阵法上联想,也就明白了。这座三清观的风水,并不仅仅是汇聚灵气,还有拘禁阴灵,固守原地的作用,这就不是流星赶月,而是十面埋伏。
流星赶月,好比是一条活水,自东而入,自西而出。灵气有进有出,源源不断,也不停地散去,正利于修道者将外来的灵气吸纳进去,将自身的污秽之气排出,随着流动的、生机勃勃的灵气,朝外散去,吐故纳新,这才是流星赶月的真髓。
而十面埋伏,则只进不出,好似是数条江河,流至一处,便就此滞留,再也不朝前去。自然这些灵气就留了下来,这道观中的灵气,必然比外界要浓厚。但是这样一来,修道者但凡有些私心杂念,怨气恶意,这些污秽之物,也都积留下来,排不出去。更有些阴灵,进入此间之后,力量不够强,就会被拘在这里,不得而出。就连道观之中的道士,死后也难脱身。
这十面埋伏的风水,实则皇城大多数是这样的构建,所以后世才会有那么多皇宫闹鬼的故事,其实并不都是胡说八道。但是皇城之中,自然有皇帝的人皇之气镇压,或还有些宝贝,足以压制这风水带来的不利,一时间就仅仅能看到,皇城荟萃英华的好处了。
可三清观仅仅是一座道观而已,怎么会采用这种十面埋伏的构建?薛清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风水的确就是十面埋伏,然而……庭院之中,却没有这十面埋伏应当暗藏的那些污垢——阴灵也好,鬼魂也罢,或是恶念、怨气,都并没有。
薛清不由得又想到方才那魂魄状的修士,他放出的那条气龙,通体都是死气……是不是与此相关?难道说真有人已经能将死气恶念与怨气炼化,转成了死气?
高手在民间啊……薛清心中暗想,手中却一道灵符,朝方才那件净舍而去,随即又在虚空之中画下一个阵法,算是禁制了那灵魂状态的修士。
那一道灵符可不是普通的灵符,之前薛清杀灭了琉璃净光佛的恶尸,药师菩提流下了那些金碧色的心头血,薛清研制成了朱砂墨,这灵符就是用那朱砂墨绘成。尚不知道功效,如今也算是做个实验,试试这灵符究竟怎生功用。
一番动作之后,薛清离了三清观,远远瞧着,外围还层层围着那些兵士。他们也进不去,亦知道里面早已经没有了人,却还在原地守着,也真是辛苦。薛清又感叹了一番,自己先前果真闯祸不小,幸好现在有所补救了,也算是为时尚未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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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家中,前头周易相馆里,白梨正老老实实做出一副神仙模样,与人看卦象。这周易馆子自从打出了名声,也不再整日开张,一天只招待十个人而已,逢上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还要停业一天。偏生这样做派,反而更叫人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仙人风范,城中百姓更加趋之若鹜。幸好时日不长,名声尚未传到他处,饶是如此,每日门前还是排着长龙。
薛清在门前看了一回,更觉得自己这主意绝佳,心中十分得意。到了后院,黑鸦不知去了哪里,朱眉仍旧是狐狸模样,卧在池塘边草丛之中,眯着眼睛晒太阳打盹,尾巴一摇一晃的,薛清也不理会他,却有意唤青玄出来,也将那些宝石给青玄几块。
虽说青玄现下的境界,那些灵石与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只是多了些灵气而已。不过念及青玄日后必定也要出师门,独自游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