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气微阴,空气超闷闷的,想是要下雨,骆尘鸢和衣睡了一晚,全身上下难受的不行,于是偷偷端了盆水,紧闭门窗,迅速之极的擦了擦身子,换件干净的衣衫,吃过早饭,同村长等人又讨论了一下水渠的事情,直到当铺里一伙计驾着马车到杂院巷口,骆尘鸢才磨蹭着收了包袱,视死如归般给杂院熟识的人道别,在众人一脸暧mei与欣羡中,骆尘鸢护着脆弱的小心脏,险些抹泪爬上马车,奔向不归之途。
当铺门前一如从前那么忙碌,骆尘鸢拎着包袱走进来时,所有的哀怨和迷茫都化成那挂在黑黝黝小脸上的绚烂微笑,怎么着第一天报道,也得给这些“土财主”们留下个好点儿的印象,上次来当铺之后,直接就被大BOSS给禁足那小后院了,醒来后直接到了马车上,也没机会给这些人道别。
骆尘鸢带着招牌式的微笑杵在当铺中,无论是当铺的伙计还是往来的客人,都匆匆如是,视而不见。
不久,骆尘鸢终于发现自己被彻底林立在风中,孤独而落寞的站着,仿佛……仿佛是那永远保持一个姿势,矗立在繁华而忙乱的纽约港口的自由女神像一般。
不同的是,自由女神是用来膜拜的,她是用来压榨的。
“骆姑娘,请让一让,您碍着路了,今天挺忙的,老板也不在。”不知哪里串出个人影,带着不耐的口气,将碍事的她扒拉到一边。
老板不在?骆尘鸢皱皱小鼻子,大眼睛眨了眨,可怜兮兮地忙点头哈腰的闪到过道另一边,待瞧清楚那人影时,小宇宙登时燃起了燎原火苗,在看到来人身后跟着的玄色身影,火苗在瞬间熄灭。
继续谄笑、哈腰,“老板早……”
她发现大BOSS酷爱玄色锦衣,然而今天不同的是,玄色织纹的底里,竟是一件艳红如月棠花瓣一样的内里,黑色的冷,红色的妖冶,衬托的他那种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的气势,更加的利落而骄矜,颀长的身形在黑红衣衫的衬托下,也凸显出更加完美的线条。
不知为何她忽然联想到那日在车厢中见到的那张绝世倾城的脸,想到脸自然就很快联想到其他方面,联想到其他方面,她就很快的想到昨日那急促的呼吸与骤雨点般的吻……
于是没等宫明开始说话,骆尘鸢脸颊已爆红如煮熟的虾子。
“到后面去。”宫明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语气冷冷的,听不出来任何情愫,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向当铺深处走去。
骆尘鸢的小脸迅速褪为苍白色,微笑挂在嘴角,却僵硬的扯不出任何令人心悦的弧线,头顶的低气压让她快要窒息,闷着头,挪着碎步跟上去。
余光紧紧盯着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宫瑞瞥了她一眼,无奈的在心底叹口气,想说俩句嬉皮的话来缓缓那冰封般的气场,无奈自己勇气不足,更怕引火烧身,于是满腔同情与慰问凝聚成俩丰富无穷光线,在骆尘鸢身上扫了两眼。
骆尘鸢只瞧见一眼,就更郁闷了,狠狠剜了宫瑞一眼,小声嘀咕着骂,“该死的吕三,再看我就把你脖子拧下来。”
声音虽小,但何曾逃得过这一前一后人的耳朵,宫明依旧冷着脸,什么话也没有说,无悲无喜,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深眸里如深潭一般,不见丝毫波澜。
宫瑞见宫明没有反应,拿起十足的傲娇劲儿,幸灾乐祸的目光横了骆尘鸢一眼,鼻孔朝天的哼哈道,“骆姑娘以后接管绛雪山庄,可要用心了哦,我二哥在山庄养了不少俊美的歌姬,骆姑娘可不要把我嫂子们都给饿着了。”
第三十三章小骆混乱了
“接管绛雪山庄?”骆尘鸢一听这话,小心肝登时被狠狠揪起来,听到宫瑞后半句话时,不知为何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但一想到真让她去打点那么大的一个山庄,骆尘鸢就后怕的再也顾不上别的,忙迈着步子小跑到宫明身边,“吕公子,不可!我是乡野粗人,接管不了那么大的山庄,万一出了点疏漏……委屈到夫人们……”她忽然吸了口气,才道,“尘鸢担不起这个责任。”
“哦?”宫明淡淡弯起嘴角,深瞳中的冰冷,掩映在浓密如蝶羽的长睫中,“骆姑娘何时变得这样谦虚?”
疏离而淡漠的口气,让骆尘鸢心里莫名的犯堵,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好,只得压着内心的闷躁,弱弱争取道,“最近村子要修渠子,芒种,这都关系到落雁山秋后的收成,更关系到您收租子的多少,骆尘鸢年纪尚小,久居深闺,不通时务,恐要负公子美意。”
“你的意思是一心不能二用,你想种田地,却不去管理庄子?”宫明淡淡瞥了她一眼。
骆尘鸢愣了一愣,想想也是,绛雪山庄几乎是落雁山最大山庄,若真让她接管下来,就凭她这点废柴脑子,不凌乱死才怪,忙不迭的点头,“嗯。”最好只是在绛雪山庄挂个虚名,或者干一些丫鬟之类的活儿。
宫明不在看她,“青松,安排骆姑娘接管绛雪山庄所有的田地。”
“是,公子。”青松应声而来,向宫明恭谨的行了一礼,便看向骆尘鸢,疑惑一下道,“公子,绛雪山庄共有良田约一千亩,要全交由骆姑娘处理吗?”
一千亩!?骆尘鸢两腿一软,险些倒下,一张小脸惨白如纸,抽着寒气看向宫明,仿佛只要他下一刻点头或者说“是”,她就会立马倒下,宁愿装死在这里,也不要累死在那渺远无垠的一千亩田地里。
所幸,宫明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即可说是,只是说,“骆姑娘意下如何?”
骆尘鸢忙打起精神,斩钉截铁道,“不可!”
宫明俊眉微蹙,薄唇不耐的挑起疏离的弧线,“为何?”
骆尘鸢尽力忽视掉他那陌生冷锐的口气,拳头紧握,下意识的闪躲他冷寒的目光,转向青松,问道,“敢问绛雪山庄如今是如何打理的?”
青松看了宫明一眼,见他无异议,便道,“绛雪山庄如今由四位管家在打理,分别为内、外、农、商四位。内主管山庄内院的用度,外主管庄子分配收入,农主管绛雪山庄这一千亩良田以及其他附属于绛雪山庄的地皮,负责提点农事,纳粮等事,商便是主管九曲镇及附近等地的商铺了。”
青松好心的又加了一句,“骆姑娘若接管那一千亩良田,就令当别算。”
“算什么?”骆尘鸢忙问。
“算农执事。”青松回道。
农执事……不用想也知道是整日四处奔波,具体负责种田实践等踏实活。骆尘鸢怀揣着希望,看着宫明,墨瞳中流露出一丝乞怜恳切的颜色,“能不能不做农执事?做个顾问可不可以?实在不行,我可以在指导完这些,临时供商、外两院差遣着做些杂活也行。”
只是不愿意在内院是吗?宫明俊瞳深眯,波澜不惊的问道,“什么是农顾问?”
骆尘鸢一看有门,立即打起了精神,“顾问是具有专业知识的,专门就某一专业对个人或者团体给予咨询,以及理论上帮助,用理论去引导实践的人……”
她还没说完,宫明便不耐的抬起胳膊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转身吩咐道,“青松,去衙门看看人来了没?那件事情有没有办妥?”
青松正听的满脸困惑,听宫明一唤,赶忙收起神来,应了声是,转身要退下。不想被宫瑞逮住,那厮正打哈欠,看有机会能溜,忙不迭的拖住青松,嘻哈道,“嘿!谁来了?宋府官开窍了吧,是不是给爷送美人来了?”
青松脸一黑,当着主子的面儿,他可不敢耽搁,甩甩袖子,“三公子……”没甩开,他急得又急,又不敢造次。
宫瑞又哈欠了一下,殷勤的看着宫明,“那啥……哥,你俩说的我也不懂,青松办事向来没个着落,我去帮一帮,他这么不懂调调的人,万一把美人儿吓跑了怎么办,咱们还平白得罪了宋府官。我先去帮他照应照应。”
青松脸色难看之极,满脑子黑线,他什么时候办事不妥当过?办事不妥当的人能站在这样主子的身后吗?三殿下哎,您想溜,也不能这么挤兑人吧?
宫明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不偏不巧落在了骆尘鸢眼中。
骆尘鸢眼皮不安的跳了跳,转身想揪住宫瑞,只见那厮得了宫明的默许,脚底跟抹了油一般,滑溜的极快。
她忐忑的不敢抬头,心中像揣了兔子一般,噗通的跳不停,那在茶馆软榻上的一幕,又高频率的出现闪在脑海里……
骆尘鸢小脸再次红透,原本整理好的说辞,被那啥冲得如一团糨糊……
宫明走进屋子里,坐下,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身旁一紫釉描花的杯盏,“你继续说。”他淡淡道,玄色的衣袍随着他优雅的坐姿,微有散乱,露出底里妖冶的艳红色,衣袂由精致华丽的条纹当做修饰,只是随便的那么一歪,却生出一种让人心惶惶的迷恋。
骆尘鸢扫过去一眼,脸便红到耳根,含糊“哦”了一声,才想开口,觉得口干,想像以前那样不当回事的忽略过去,却发现愈是这么想,愈觉得浑身燥热,只得厚颜道,“那个……能不能喝一口水再说?”
宫明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杯盏托到她面前。
骆尘鸢正满脑子丫丫,想也没想,接过来便“咕噜”一口,刚喝完就发现宫明唇角那抹笑勾的是一脸暧mei和欢畅。
骆尘鸢一怔,后知后觉的望向手里那紫釉杯盏,脑袋忽然灵光一闪,“哄”得一声,好似燃起了一把火,顷刻将她焦化原地——…他用过的杯盏、喝过的茶……口水……
第三十四章宫明的逼迫
“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吗?”宫明淡淡看着她,莹润而干净的指甲有节奏的敲着红木茶几。
红木厚实而珍贵,伴着那浅浅的敲打,发出悉悉索索的闷声,但每一个声音,听到骆尘鸢耳朵里,都显得那么刺耳,令她恍惚又令她不得不从一时的走神中,冷静下来,“吕公子,农执事一职与落雁山众佃户关系甚大,我一小女子,实在不堪当此重任,况且农执事一职,时刻要呆在田间地头,与百姓们沟通劳作,实在不是我这待字闺中的女子能干得了。况且倘若外人知晓,吕公子任用一女子为农执事,难道不会耻笑吕公子旗下无才,竟任用一妇人执事,往日公子行商生意,难免会被人耻笑了去。还望吕公子能够再考虑一下。”
宫明墨眸微眯,深潭之中,游移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宛若夜明珠下的雪刃,反射着夜明珠柔和的光泽,却暗藏着刀刃一样的危险,他轻抬手,骆尘鸢手中的杯盏便轻易滑落到他掌心,轻放下,带着抹嘲讽的口吻,冷笑道,“妇人之由?嗤……”他轻笑,“骆姑娘这番见解恐怕非一简单妇人能够说出来的吧?骆家之势,久积多年,骆如海行商大半生,圆滑如蛟,但想必却还没有本事能够生出你这般事事花样百出,见解新奇独特的怪女儿吧?”
他缓缓起身,轻跺着步子走到骆尘鸢面前,丝毫不掩全身的凌厉与跋扈之气,空气顿时变得低冷几分,他深眯着双眼,微倾上身,如冰刻般的薄唇,轻贴她耳际,气息伴着羽毛一般的声音吹拂看着骆尘鸢,“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骆家十一姑娘是什么样的性子?”
骆尘鸢心中俱震,僵着身子立在原地,流墨样的瞳眸此刻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她知道自己要谨慎,不可露出马脚,尽管极度的努力让自己去融入周围的环境,但那只是她借着幌子迷惑粗心村民及其他人的拙计,自己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无论再怎么去装,去谨慎,她都不能躲过那些心思缜密人的眼,更何况……现实的种种,不得不逼着她为求自救、自保,而铤而走险。
关于她到底是谁,如果没有意外这将是一个永远秘密。一个谁也无法猜解的密码。
“真正的骆尘鸢不是你这般刚毅固执,而是一个优柔寡断久居深闺,不知天高地远的女子;真正的骆尘鸢,不是你这般热情精明,自从她生下来,就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然女子,不屑于家产争斗,而险些身无分文的被扫地出门,幸得骆家老管家照应着,勉强分得几片薄地;真正的骆尘鸢更不是你这般能够有出不尽的新说法,使不出的大胆子,不能忍受半分欺负。她性情孤傲,十余年仿若一个哑人一般,连后院的丫鬟都能轻易欺侮到她头上,苛责她,她为何一直到今日才懂反抗?”
骆尘鸢心头巨颤,她唯一笃定的便是这具身体就是那骆十一的,握紧拳头,尽量不让发自心底的寒意泄露到语气中,淡淡吐出,“能挣则挣,不能,则顺。当我有机会能够重新活一次,我为何不好好把握?”
一个十余年仿若哑人般的清高女子,与如今她努力生活,为了活下去,努力打拼的女子,纵然有天壤之别又如何?她之前之所以不变,是因为改变不了,如今她变了,那是因为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她重新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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