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想杀他,在你提剑的那一刻,他便可以死在的剑下。但是你却把他带入了地牢。为什么?”一字一句,如同利刃一般犀利。惜闲竟然就被他这么几句话硬生生的堵住了嘴。
连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他并不愿意杀羽彦?
但是很快,痛苦便被冰冷的面孔所覆盖,他淡然道:“是,我承认,我是不愿杀他。他是我唯一的嫡亲弟子,我素来把他当成亲弟弟一般的对待。但是错就是错,他必须要受到惩罚,这与我的希望无关。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会后悔的。”男子的声音带了几分苦意。
惜闲咬了咬牙:“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挑拨我的内心?我不会后悔,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男子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你认为这是挑拨你的内心?你若是铁了心的想杀他,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只会觉得我在说胡话。”
“闭嘴!”惜闲冰冷的面容难得挂上了怒气。
“罢了……既然你这么痛苦,我就帮你一把吧。今晚,我会把路羽彦救出去。当然,你也可以比我早一步带着他离开。不过呢……你若真的想杀他,你午夜的时候准备大批人马驻守便是。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有六成的把握把他救出去。所以你必须做充足的准备哟……”正当惜闲反应过来的时候,男子已经消失了。
午夜,惜闲静静的躲在墙角里面。听着牢房里面的徒弟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自己。
每一次的呼唤,都如同利刃一般的刺穿他的心。
一遍又一遍,声音都已经沙哑了,他却怎么不愿停止。
惜闲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一切他就当天意了。如果那男子能救走自己徒弟,那自己也算没办法了。他要是没办法救羽彦,那也一切就只能算是天命如此了。
正当他百般踌躇的时候,墙头突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人影。惜闲呆住了。并非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他那冰冷的银色双眸。让人下意识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那几个看守羽彦的壮汉,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那个奇怪的红衣男子跳下了墙头,银色的眼眸便淡了下去。温柔的声音从面纱底下传出:“路公子,赶快逃吧。”
他伸出了手。在那瞬间,牢狱中的人便消失了个干净。
男子好似发现了惜闲一般,温柔的望着惜闲所在的那个角落,轻轻一笑:“林公子,结果,驻守的人数完全没变过。我可以说是你已经默许了吗?”
惜闲走了出来,满脸淡漠:“哼,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出现而已。”
男子发出了阵阵笑声,声音好听而又舒服:“这就是‘死鸭子嘴硬’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闭嘴。”惜闲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烦躁。
又跟上次一样,他轻轻跃起。瞬间消失在了月光之下。唯有他那温润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你的徒弟就由我暂时保管。放心,不会让他出事的。在没帮他找到一个好的归宿之前,我会好好暗中保护他的。”
这个男子老是神出鬼没的,而且每次都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惜闲内心确定了两件事。第一,这个男子非常高深莫测。第二,他很有可能不是人类。
但是同时,心中也起了无数的问题。无论他是人类也好,他不是人类也好,他为什么要来帮自己的徒弟?他如果不是人类,那他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壮汉醒来了,发现牢中的人不见了,又发现脸色有些发黑的惜闲,立刻慌乱的叫醒同伴。
惜闲来不及说话,他们已经开始准备抓捕路羽彦回来了。
墙头上的士兵们放着乱箭。
远方传来了那个男子温柔的歌声与琵琶悠扬的声音。
那声音唱到:“明月照,风声乱。若此生,永相伴。天光映,泉水奏。红纱覆,双眼中。玉笛奏芬芳,泌香乱心房。弹指芳华间,奏响人生舞。月下美人泪,红颜震君眸。两人交织尘世中。世间落叶,亦是有情。我以此曲,诉尽相思。”
分明是一首情歌,却让人感觉到淡淡的神伤。
惜闲劳累的靠着城墙,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
可以说,是自己默许那男子救走羽彦。自己终究还是不舍得他死去。
虽然心里舒服了一些,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愧疚感。他最终还是因为私心愧对了城民们,愧对了皇上对自己的信任,愧对前任的城主。
惜闲握紧了拳头,鲜血从指缝中传出:“来人。给我追杀路羽彦。一个月内,把他给我抓回来。”
士兵们看着鲜血一点点流下,犹豫了一阵才应到:“是。”
路羽彦虽然小时候给他们带来不少的麻烦,但是他们还是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的。长大后的路羽彦,也懂事了不少,偶尔也会给他们送来热腾腾的饭菜。每当这个时候,士兵们总会有回到家的感觉。这些士兵原本以为林惜闲会任由路羽彦离开的,怎么说二人都是师徒一场,怎么可能完全不顾及过去的情面?但是这位被誉为“玉面阎王”的林惜闲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有这样的结果,实际上并不出奇。
惜闲带着几分绝然的心情,回到了房间。
望着满手的血液,惜闲忍不住用力咬住了牙。
羽彦,莫要怪师父无情。祸是你自己闯的,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你的造化了。
你放心,如果你被抓回来,大不了师父陪你一起死。
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滴到了手心上,染晕了血液。
若是有来生,师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红衣男子悄悄跟在路羽彦身后,看着他一路走到另外一个城的城墙外。天空下着雨,将他淋了个浸湿。
突然,他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看向遥远的彼方。
在那瞬间,也是浑身湿透的小狐狸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清逝与男子同时问道。
清逝怒道:“不是你让我找个有趣的人吗?喏,就在那里。那个穿紫色衣服的。”
男子顺着清逝的目光看去。路羽彦望着城墙发愣,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那一袭紫衣,一头紫发的人。那个人的衣服布料看起来非常的华丽,绣着紫色的枇杷花。手握着白色的油纸伞。而那个人的身上,也同样拥有支撑这个世界的力量。
男子双瞳瞬间变成了银色,目光盯着那个紫色的背影,笑道:“的确……那个人很有趣。过去有趣,现在有趣,未来依旧很有趣。就可惜了,这个人是注定的独孤命——”
“不行,累死了,我要睡觉了。”清逝毫不客气的打断男子的自言自语,卧倒在他怀中,开始呼呼大睡。
他轻轻一笑,望着远处的两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落雨冲散地上红
羽彦决定与茈璃一起去四阁,红衣男子带着小狐狸默默跟在后面。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一直老老实实的羽彦,终于从怀中偷偷拿出了一瓶不知名的药剂。
红衣男子带着几分笑意,坐在远处的树丛中,对怀中的狐狸笑道:“你看,路羽彦他终于忍不住下手了。”
清逝冷哼一声:“怎么你看上去还这么开心的样子。”
“因为马上,就要发生很有趣的事情了。我可以感觉到,这两个人有无比深刻的牵绊。”男子笑着望着茈璃倒下,银色的双眸又闪过的一片银光。
清逝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看向遥远的森林,说道:“远方好像有什么气息。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人聚在一起,非常有序的样子,可能是什么军队之类的东西吧。距离这边很远,方向也不是这边。但是看这人数也不少。你说会不会有危险啊?”
“我也感觉到了。不过那起码也是在这片树林之外,而且在这个国家来说也是相当于边境之类的地方。”
“不管吗?”清逝抬起头来,硕大的杏眼望向男子的眼睛。
男子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群人又与我何干?走吧,我先陪着路羽彦去他要去的地方。清逝,你就先陪在他身边。至于那位茈璃公子,估计过个半个时辰就会醒来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他。”
清逝抖了抖浑身的红毛,虽然不满他的命令,但是依旧老老实实的行动。
经过了几日的折腾,羽彦终于停下了脚步。一匹马驮着一个人,跑了过来。但是吸引到红衣男子目光的不是这个,而是清逝正在那附近。
“奇怪……为什么清逝会出现在这里?”男子盯着站在马后的红毛狐狸,心中的好奇越来越大。
清逝看着他们走掉了,身形瞬间便消失了。而那个红色的狐狸,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男子好奇的问道:“清逝,你怎么不在那个沈茈璃身边?”
清逝甩了甩自己红色的大尾巴,说道:“沈茈璃他已经跟着路羽彦两三天了。我说那个路羽彦不小心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没注意到?”
果然,在距离羽彦四五棵树之后,发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嗯。马上就要到森林的尽头了,这森林的边缘有一个小木屋,估计他们会往那边去。那么你也休息一下好了。”男子温柔的将清逝抱在怀中,盯着那群人,开始发起呆来。
清逝杏眼盯着男子落寞的表情,出声问道:“怎么,又在想起以前的事了?”
男子眼神带着几分苦意:“嗯。从我开始流浪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已经是这副模样。当时我白色的衣服上满是鲜血,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一点伤口也没有。而当时,也只有你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我用了无数的假名字,我却不知道我自己真实的姓名。清逝,你对我的过去——我是说与你一起流浪之前的过去,了解多少?”
“知道很多。但是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只用想办法打发你这永恒的生命就好了。”清逝淡淡道。
这些问题,男子已经问过清逝很多很多遍了,但是每一次,都是与这些相似的答案。他当然知道清逝不会害他,但是他对自己的过去抱有疑问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每一次,清逝都好似故意——对,就是躲避没错。每次它都遮遮掩掩的,不肯回答这个问题。更是加深了他心中的疑问。清逝究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清逝,那么你说说看你的过去好了。”男子说道。
“你没必要知道。”清逝每个字句都说的非常干脆。
男子心中更加疑惑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在隐瞒我。”
清逝在男子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下。他终于放弃了。每次清逝有这架势,就证明他实在不想说话了。这个时候,无论你说什么,它都不会理睬你。
“你只用知道,无论我干什么,我都不会害你。你只用知道这点就可以了。”清逝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男子抚摸了一下清逝的红色的大尾巴,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他们用了一日的时间到了森林的那个小木屋,茈璃就呆在了树上,笑着盯着被救下的当今太子。又过了一个晚上,在天才刚刚露出晨光的时候,羽彦便离开了房子。茈璃又像之前一样,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了。
“你觉不觉得,这远处好像有一股血腥味?是不是四天前在那边感觉到的——”男子望着怀中的小狐狸,清逝正安然在自己怀中呼呼大睡着。
男子叫醒了怀中的小狐狸,笑道:“清逝,你现在去陪到羽彦身边吧。让他把你带在身边,关于那个沈茈璃的事情,我也越来越好奇了。”
“嗯。”清逝消失在了男子怀中。
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个琵琶,望着远处的,喃喃道:“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吧……那个村庄如果真的是羽彦所……那就麻烦了……”
“果然吗……”
男子望着这个被血所洗礼的村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他四下观望了一下,突然发现了一个握着斧头的女人。她在被杀时应该是打算在家里阻止别人的侵略的。而那头棕红色带着略微卷曲的头发,却吸引了男子的目光。
如果,是说如果……如果男子没猜错的话,这位女子应该就是路羽彦的母亲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对于他最重要的人都不在这里……”男子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都答应了那个林惜闲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清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在这里干什么,路羽彦马上就要到了。”
男子回过了头:“对不起,清逝。我答应过林惜闲,我会帮他照顾好路羽彦。我估计要背弃我们的诺言了。”
清逝沉默了很久,这才说道:“嗯,我知道了。那么,你先躲起来吧。被人发现你在这里,你也不好解释。”
男子回到了树上,在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