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感到周围的一切都糊成了一团,就像小孩子画的油画一样,所有的声音、颜色全部交汇在一起,看不真切。
头晕目眩,耳鸣不断……他痛苦的忍耐着。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李成哲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让他倍感吃惊,极度震憾。
他,赤。身。裸。体,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培养皿中。
身上插满管子,手肘、手腕、膝盖、脚踝、后颈都被植入机械串口。很多透明的纤维管子插。入这些串口,整个人如同一个扯线木偶。肛。门、嘴巴则被塞入排。泄管和喂食管。送进食物,输出排。泄,头发被剔的干干净净。
培养皿里注满白色透明的粘。液,就像子。宫里的羊。水一样,包裹着他。他的呼吸系统已经被完全改造,有人给他植入了一对腮,水中生存毫无压力。
头顶上,永明灯亮如白昼。
放眼望去,看得李成哲目瞪口呆。
整个空间里,到处都是五米高,三米宽的培养皿,每个皿里都浸泡着一个人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们紧闭双眼,全身插满管子,只有偶尔吐出的气泡,才能证明他们是活物。如果只是人类的话,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培养皿里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异种,真正的异种。
异种是虫族的别称,一直生活在最边缘的蛮荒星球,那里环境恶劣,大气有毒。虫族只有在剧毒的环境里,才能繁衍生存,一直以来都在自己的星球活动。(李成哲被囚时间早,还不知道第一次异种入侵事件)。科学家称,异种是目前已知生物中,最危险的物种之一,寄生生物,攻击性强,嗜血残。暴,团队合作,分工明确。其母虫的繁殖力更是惊人,可以一边吃一边下卵。幸好只能生活在剧毒星球上,跟其他种族隔绝开来。
然而,眼前的一切代表着,有人把这种危险物种带出了蛮荒星球,并且以人为寄生对象,在这里做人体试验。
接近三米高的巨大虫子泡在培养液里,触须偶尔抽。动两下。更多的培养皿里,则是半人半虫的怪物。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虫。看得出来,这些人类正在变异成虫子。
这些培养皿悬浮在空中,整整齐齐,次序分明,一排排,一列列,无穷无尽,占满整个空间。
李成哲看得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开始回想。在他来傀儡星服刑之前。拉里克兰那个渣曾偷摸上飞船,来为自己送行。拜高科技医学的帮助,那家伙的下面已经长好了。但克兰的目光幽深地仿佛要吃人。最终狠狠吻了自己一下,骂了一句:“傻。逼,你活该!”转身离去。当时的李成哲不太明白克兰的举动人,但到了傀儡星后,他开始明白了。
李成哲被戴上手铐,送到傀儡星。对他这个从小流浪街头,在贫民区混大的娃来说,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不管是监狱老大、室友、监狱长、看守……李成哲自信,以自己的能力,会像以前一样,混的如鱼得水。可是,到了傀儡星,却发现这里很特别,监狱里只有安静,一片死寂的安静。李成哲记得,他经过那一间间牢房时,看到的都是一张张表情麻木的脸,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没有对话,没有声音。诡异的不像人类,像极了一排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被机械守卫剥光衣服,用高压水枪洗了个冷水澡。洗完之后,全身打着颤就被禁锢在手术台上,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一托盘手术用品来到他面前,一个瓶子里用福尔马林泡着一个银色的茧。其中一个白大褂,用笔在他的额头上划了一条开刀线,尖利的笔尖划过他的额头时,他开始死命的挣扎和怒吼,却被堵住了嘴。另一个医生拿着激光刀冲他走过来,微笑着说:“认命吧,挣扎都是徒劳。我是来帮你解脱的。做了这个手术,你就不会再有痛苦”。
现在,眼前的一切,让他明白了。那些人他身体里放了虫子。该死的,那个银色的茧。一定是异种卵。他是一个被判终身流放的犯人,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与其用粮食白养他,不如发挥剩余价值用来做试验用的小白鼠。
人体寄生试验在整个宇宙是写进星际公约,明令禁止的,但既然黑铁帝国敢这么干,通常只意味着一个结果,来到这样一个关系重大的地方,试验者终生都别想着活着离开傀儡星。
不顾一切的,他想行动起来挣脱这诡异的噩梦,但思想的信号怎么也传达不到身体。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整个空间里,只有死寂,漫长的死寂。
李成哲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开始哲努力记数,想通过记数来打发时间。当他数到三百三十万零六百时,放弃了。
随后,他进入对往事的沉湎与暇想中。如果早知如此,自己敢不敢一时冲动,收拾拉里。克兰那个花心大少,答案是肯定的。他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可谁来告诉他,眼前正在经历的一切!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醒过来,像一条被困在金鱼缸里的鱼,身上插满管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很快地,他发现对往事的回顾救不了自己,无止尽的空虚快要逼疯他了。
没有白天,没有黑夜。
每次睡醒,除了时间还是时间。眼前,除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培养皿还是培养皿。
无法行动,无法言语,除了自己,周围所有人都在沉睡。
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醒过来?为什么会处在目前这种情况?
没有答案!
李成哲几次从发疯的边缘回来。
如果能动,他想怒吼,想杀人,想咆哮,想尽情发泄灵魂里所有的愤怒和困惑,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不知道,在这种意识里呆了多久。就在他即将进入精神分。裂之时,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醒醒……”
李成哲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情不自禁在脑海中乞求:“我在这,帮帮我,快让我离开这个该死的金鱼缸”。
那个声音一下子来到李成哲的耳边,贴着李成哲的耳朵说:“荷光者,释放你心识里所有意念和思想,释放所有的抗拒,用意识感觉我的频率,用心来感觉我”。
声音如此贴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却看不到半个人影,李成哲吓得在意识里大吼:“帮帮我,放我出去”
“荷光者,释放你心识里所有意念和思想,释放所有的抗拒,用意识感觉我的频率,用心来感觉我”。
“先帮我离开这儿,我什么都听你的”李成哲焦急的怒骂。
然而,声音古井无波,像个循环广播一样,一直机械的重覆。“荷光者,释放你心识里所有意念和思想,释放所有的抗拒,用意识感觉我的频率,用心来感觉我”。
李成哲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仅存的那点希望,慢慢破碎,他一直期待这个声音的到来,能带来脱困的信息或转机。
现在看来,这声音更类似一个回声或者广播。也许是某个强大的精神力者,临死前释放的精神场。
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
“不,别走,陪我说说话,我快疯了”。他在脑海里祈求着。
声音没有片刻停留,慢慢远去,渐渐变小。
李成哲想尽一切方法挽留这声音,他开始努力按声音所教导的方法去做。
闭上眼睛,清空头脑,释放所有的抗拒,用心去感觉声音。
当他这么做时,声音回来了。
李成哲一阵狂喜,继续努力。但这想法一出,头脑有了杂念,声音又开始远去。
这时,他有点明白了,声音要求他做的事,类似某些古地球教派所传授的静心冥想,只有保持内在的宁静和无念,才能接收声音所发出的频率。
李成哲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周围没有半点生气。
除了声音做伴,别无它物。
他努力挽留声音,不想陷入疯狂里去。
他现在就像被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的囚徒,什么多余的动作都做不了。
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只有跟这声音的交流了。
他开始宁定下来,深长的呼吸,放松身体,感受内心。
各种杂念纷至沓来,过去、未来、担心、幻想,打算等,一念接着一念,似滔滔的江水永不停歇。
越想平息这些杂念,念头越是汹涌澎湃。
越想按下这些想法,想法越是冒头,最后,演变成滔天巨浪。
某个时间段里,李成哲听不到一点声音,整个人都被“我体内寄生的虫子什么时候破茧而出?我会不会变成怪物?我会不会一直被关在里面,直到老死?……”等诸多可怕的念头牢牢抓。住了。
他的内心矛盾挣扎,但没有任何外援,无依无持,甚至连身体都动不了分毫。
他开始理解,被关单人□□的惩罚有多么可怕。
这世上真正的痛苦是什么?
你明明活着,却只是摆设。
每天醒过来,看到的都是千篇一律。
这个世界里,除了你,寂然无声。
某个时间段里,李成哲感到自己被彻底耗尽了。
走投无路,逃脱无门。
除了臣服,接纳发生的一切,别无它法。
在濒临发疯边缘的一刻,突然之间,四周的一切全部停滞下来,万念俱寂,时间静止。
李成哲感受到了那个频率,声音的频率,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化为一道光,与这个频率合为一体。成为同一个的思想,同一个的意识,同一个频率。
频率同步的一刻,一种奇妙的力量从李成哲的灵魂深处爆发出来。
精神力无限扩展,各种画面纷纷而至,呈现在李成哲的脑海之中:“一只虚弱的手,在地上写下触目惊心的大字:“杀了我”;机械守卫林立两旁,一群赤身裸。体的青年男女,表情麻木,乖顺听话,不言不语,像无魂的木偶般延着长长的通道,走向黑暗;一团黑雾包裹住一个人,看不出性别,只露出一双火红的竖眼,目光严寒。黑雾人吐着蛇信,冷酷的宣布:从今天起,这方宇宙叫做苦艾,所有生命永坠苦海,生生世世,永无宁日,永不超脱!”。
然而,一片黑暗之中,有个东西在发光。
那光是那样刺眼,宛如太阳一般,璀璨夺目。
一直呼唤李成哲的声音,就是从这个光源里发出。
李成哲此刻完全进入空冥的状态,无牵无挂,不悲不喜。他把自己的精神力一点一点送进去,探索着光源。
那光就像突然醒了过来,有意识似的,一接收到李成哲的精神力,就散发出无穷引力,像磁石般的把李成哲的灵魂吸了进去。
一瞬之间,李成哲感觉自己被分解了,散成无数的碎片,整个人不复存在。
傀儡装置
李成哲从漫长的沉睡中醒了过来,如果有钟表做时间记录的话,他会发现自己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年。
眼前,还是那个大厅,还是有无数的培养皿,还是关满了人类、虫子和半人半虫。但李成哲发现自己有点不一样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首先是视力,他好像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颜色和形状,颜色的光谱要比以前丰富得多,能看清楚每个东西最细微的明暗差异。
其次是听力,极远处幼虫蛰伏在人体里的胎动,极近处血管里血液的流动声,声声入耳。再次是嗅觉,虫子的气味、人类的气味、半人半虫的气味、生者的气味、死物的气味……所有的气味混和交织在一起,他都能一一分辩出来。
除此之外,就是感觉。闭上眼神,精神力铺展开去,他能感觉到每一个生命,淡淡的光。有的紫,有的白,有的明,有的暗……这是什么?生命磁场还是灵魂之光?他不知道。但是,那淡淡的色彩,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一醒过来,他就情不自禁迷失在声音、色彩组合而成的美丽里,遗忘周围的一切,甚至他囚徒的身份。
很久之后,上层的开门声,唤回了李成哲的意识。钢铁大门打开的一霎那,他感觉到空气的快速流动。伴随着新鲜空气的流动,是很多人类的味道,机械守卫拖着履带,从头顶上轻快滑过。
“辰将军,这就是我们的第七试验场!上帝花六天时间□□,第七天休息。我们就利用上帝休息的第七天来折腾科学。也许某一天,我们能创造上帝!”一个年轻的男声激动的说,语气里充满了狂热。
“山本博士,我不关心你们是折腾出上帝还是折腾出猴子?我只关心帝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耗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是否值得?”一个中年男音接口,声音沙嗓走调,整个一破落嗓,但语气里却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将军请跟我来”被称为山本博士的人说。
随后,李成哲听到了代步悬浮车的声音,听起来,来了不少人,浩浩荡荡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