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常常带骆骅去兜车。爷们都是最爱玩车的,骆骅毕竟年岁轻,开始还沉得住气,但时间一久,次数一多,受到那种强烈的快感刺激,内心压抑许久的激情也喷发出来,让他忘记了一切。
常冲满脸都是崇拜,赞不绝口:“骆大哥这车技实在太绝了,无论什么车,都玩得这么转!哦,我知道,我不会告诉恒哥的。恒哥要是知道我带你飙车,还不。。。。。。”他比划了一个夸张惊竦的手势,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困
惑。
这天,骆骅收到个短信,使馆的人让他去老地方取个东西。刚跨上单车,就听汽车鸣响,常冲在跟他招手。看对方的神色,骆骅猜出了几分。
胖小子果然开门见山:“骆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北北不肯讲,让我来问你。”
骆骅不慌不忙:“虫子,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那车技绝对不是业余水平,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说不定我原来就是专业车手呢?”
常冲摇头:“那么你原来也是个飞行员喽?会开飞机的人,开车的时候都有些小毛病,就像我哥和我表哥。”
骆骅笑了起来:“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们一家是做什么的了。你伯伯当年还开过战斗机的,对吧?”
“我也开过呢!”常冲脖子一梗,语气自豪,忽然一变脸:“必要岔开话题,你到底是谁?”
骆骅低头想了想:“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常冲发了会呆,哭丧着脸:“难道你也是褚伯伯的人?为什么?”
骆骅其实很想笑说“我是来监视你们,看你们是不是安心学习”,不过见胖小子一脸严肃,便也收敛笑容:“一年多前,褚恒的身边有些小麻烦,是不是?”
常冲想了想,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去年放假前,学校更衣室出了好几个失窃案,包括恒哥的。后来嘛,就是。。。。。。那个外校的跟恒哥很要好的、叫什么方的人放假的时候淹死了。恒哥伤心极了,要我和北北再也不许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褚恒说起过那个人,叫袁方对吧。他俩那时侯真得很好吗?”
“我跟那人不熟,北北也只见过他一面。”常冲偷眼看看骆骅,突然逼近:“你对我恒哥到底什么意思?把他当成个任务,还是当成朋友?我和北北都觉得,你跟以前的人不太一样,你看恒哥的那个眼神,不像是装的,北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让人心里觉得热热的。’”他上前搂住骆骅:“骆大哥,尽管你不是什么三头六臂,长得还比较黑,可我觉得我挺服你的。你如果是真心的,就好好待恒哥。要是有什么顾忌,我和北北会去褚伯伯讲。但是如果,你要有别的心思……”
骆骅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不要骗我恒哥。”
骆骅拍拍勒着自己脖颈的那只白胖的胳膊,笑笑:“我是一号首长派来的人,怎么会去骗褚恒呢?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至于你恒哥怎么决定,那就由不得我了。”骆骅忽然间觉得有几分凄凉。
“我倒是愿意替你跟恒哥说说,可北北说,那是你们俩人的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比较好。”常冲重重地拍拍骆骅的肩头。
褚恒发来的短信:明天有个测验,今晚就不能过来了。
其实,骆骅一直都在想着要跟褚恒摊牌
,实在是因为对方热情凌厉的攻势,让他越来越招架不住。骆骅发现,他的感情闸门已经被那个人冲开,不如趁现在大家都还能收拾心情的时候和盘托出,或许还能好合好散,否则,真的发展到他输不起的时候,为时太晚。每次想到这里,骆骅就觉得心中隐隐做痛。是的,该是时候了。
骆骅回到公寓,打开取回的东西,熟练地从里面找到一个小玩意,附着秋弈写的字条。真是辛苦那兄弟了,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冒了多大风险,才收集到袁方的那些“失踪”的文件和资料。
他看着电脑显示屏,分析着,思考着。翻出那只一直藏得完好的枪,看来,要出趟远门了,等再回来,就该摊牌了吧。他看了看床头的一个镜框。
常冲呼哧呼哧从跑步机上下来,就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我……我快撑不住了我,跑……跑不动了。”
“瞧你那点出息,你那也算是跑,整个是在走路。”尤北挥了挥手中的高尔夫球杆:“不过你还算自觉,骆大哥不在,还能坚持下去。这俩星期,我看效果很显著,起码掉了……五磅。大哥回来,肯定高兴。”
常冲扭头看看那边心不在焉抱着本书的褚恒:“骆大哥走了四天,这恒哥的魂儿也丢了四天。眼看寒假就到了,一别就要三四个星期,到时候,可有恒哥受的了。”他拦住尤北:“先别玩了,咱俩得想想办法。比如说,先把骆大哥弄进大院里,怎么样?”
“什么叫弄进来?让恒哥知道,非骂死你。骆大哥要来,肯定是堂堂正正给请进来的,明白吗?”
他们的声音惊动了褚恒,他看看二人:“我在考虑。。。。。。搬家。”
那二人对看一眼。
“因为骆大哥吗?你们决定同居了?”常冲又是冒冒失失,被尤北掐了一把。
褚恒喃喃着:“我家是不可能让我住他那里的。可我那地方,我知道他住得也不舒服。所以,我觉得不如。。。。。。”
“我的哥,这事你可得考虑周全。我觉得现在你们俩这个样子挺好的,来日方长嘛,一切等毕业以后再说也不迟。而且,你也不想这么早就吓着骆大哥。对吧,虫子?”
常冲拼命点头:“是啊,恒哥,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褚恒白了那二人一眼:“你们俩在这方面向来神速,这会倒说我随随便便,还什么来日方长?”
尤北忙陪着笑:“不是这么说的,我的哥。正是因为我和虫子屡受失恋之苦,所以才这样苦口婆心劝解哥哥,以免步我们俩的后尘嘛。”
“没错,恒哥,我和北北都是身经百战,练就了百毒不侵。可恒哥却单纯娇弱,就怕你到时吃不住。你这一受伤可不是个人的事,那可是要影响到国家的未来前途
呀。”
褚恒凑近那二人:“怎么,你们也觉得骆大哥会离开我?受伤的会是我吗?”
“他也敢?恒哥是什么人,他以为他是哪根葱?”
“虫子说的对,恒哥怎么会受伤呢,不可能的。只是,你跟骆大哥现在还彼此了解不深,慢慢来嘛。”
那二人早已一头虚汗。
晚上,褚恒又来到骆骅的公寓,抱着枕头躺在小床上,嗅着吻着枕上那熟悉的味道,将薄被裹紧,犹如还在骆骅的臂膊里一般。
为什么又走这么久?然后又是音讯全无。
“去看个朋友,过几天就回来。”那天临出门前,骆骅好像忽然才想起什么似的,随随意意甩下这句话。
褚恒的心里,一种隐隐的不安和疑惑在慢慢扩大。他发现,骆骅身上越来越有一种他看不透的东西。褚恒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他自己,因为是他一直对骆骅有所隐瞒,才让两个人之间出现了隔膜。也许真的是该实话实说的时候了。
可他迟迟不敢这样做,害怕因此就会失去骆骅。自己的家庭是否会接受骆骅,褚恒倒是很少考虑,他更在意的是,骆骅会不会接受他们家。从骆骅的眼神里,褚恒从来没有看到过欲望、贪婪和恐惧,只有永远的不惊不徐,淡然从容,这让他最感到心安和感动,也最让他珍视。也因此,褚恒早就明白,他可以给骆骅一切,却注定给不了对方最想要的——平凡的人生。但是,他已经不想放手。他曾经跟爸爸暗示过,爸爸没有多问什么,不过那句“你如果觉得太寂寞,可以跟人合住”让褚恒心中一亮,随口说“那我要是随便找个人来住可以吗?”“我相信我的儿子。”爸爸的回答干脆利落。
一想到这里,褚恒猛地从小床上坐起,他决定了,他不搬出去,他要让骆骅住进来。要骆骅慢慢适应他们家,这是第一步。
枕头掉在了地上,褚恒探身去捡,头砰地磕到了床头的小书架。架子晃了晃,就听“哐铛”一声。他开灯一看,一个镜框掉了下来,幸好没有碎掉,但里面的风景照片却歪了。打开镜框背后,一张合影从里面掉了出来。
褚恒的呼吸立刻停止。
☆、狂风骤雨
疲倦,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墨西哥湾海边的热浪和潮气。
骆骅擦干身体,便一头趴倒在床上,回想着所有的细节,还有那个杀手留给人间的最后一瞥。。。。。。
睡意朦胧间,有人走进房内,静静在他身边躺下,温柔的手轻抚他的后背,脖颈上落下一个细致的吻。骆骅下意识一抬手,便把对方扯进怀中,那人唇齿间的一股清凉顿时扑入鼻间,骆骅嘟囔了句什么,口一张,便把那份清凉紧紧含住。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褚恒仍然如以往那样,温存地依偎在他身边。他将唇埋入对方的发间,吸嗅着,正想去抚摸那百看不厌的熟睡面庞,手突然如触电一般,僵在那里。
就在二十四个小时前,这只手杀了一个人。
骆骅出发前,并没有设计到这样的结局,除非万不得已。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害死袁方的杀手那一瞬,这种念头忽然间就跳了出来,清晰明瞭,没有丝毫犹豫。一切都做的干净利落、天衣无缝。他确信墨西哥警方查不出什么,这类有黑道背景的职业杀手,仇家多的是,即便连当初那个牵线的中间人也不会将此事与一年前发生在迈阿密的那一宗联系到一起。
骆骅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桌前,想着那个姓曾的中间人,还有那个姓蔡的老家伙。一想起老家伙几乎连褚恒也要灭口,他就感到不寒而栗,怒火满腔,狠狠地将手中的烟头捻碎。
“哥,你终于回来了!”褚恒从后面托起骆骅的下巴,一个热切冗长的吻。
“一定要那么肉麻吗,我的脖子都扭得快抽筋了。”骆骅把脖子往另一边转转揉揉,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我还担心你不能在暴风雨前赶回来呢。预报说后半夜就会到咱们这里,学校信箱里也通知,明天或许要停课呢。”褚恒坐下来,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还是哥做的鸡蛋饼最香,这几天你不在,我对什么都没有胃口,肯定瘦了不少。他煞有介事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再仔细看看骆骅:“我看哥倒是真瘦了。你朋友的事怎么样?顺利吗?”
骆骅表情轻松:“是啊,都解决了。”
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看着褚恒眉宇间的一抹失意,骆骅不由安慰着:“这一趟比较简单,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下次再找你一起帮忙,怎么样?”他发现,跟褚恒扯谎,已经让自己越来越那么不自在。“今天晚上,去你那里,一起看暴风雨好不好?”他讨好地说,对方的脸上果然亮了起来。
跟褚恒在教学楼外分了手,骆骅正往办公室走去,就听后面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他一回头:“怎么,忘了什么?”
褚恒将一个小盒塞进骆骅手里:“我看你的皮肤又给晒爆了,快抹抹这个吧。”
见对方神态
急切,骆骅心里一片温柔,手一拉,就把那人抱住,又是一个细腻缠绵的吻。
迎着骆骅晶亮的眼眸,褚恒也眼眶湿湿:“哥,我。。。。。。不想再和你分开,我们。。。。。。能住一起吗?不用急,慢慢想,慢慢想。”慌慌张张说完,就急急跑开了。
骆骅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盒,眼圈早已发红。
褚恒手搭在方向盘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今夜,会有暴风雨。
这是骆骅最爱听的一首钢琴曲,不仅因为它的旋律,更因为它揉入了琴者浓浓的挚意真情。而对方专注投入的风姿神采,更让听者深深陶醉。一曲过后,骆骅能给与的唯一回报就是一个绵绵长吻。对方翕动的双唇,灵巧的滑舌,修柔的手指,颤抖的臂膀,都让他难以自持,久久不肯放开。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听外面风声渐起,雷声滚滚。
褚恒的手机响,听那铃声,是褚家打来的。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了,自然是为了这天气。骆骅白天时就已经跟大使通过消息,由他确保公子的安全。
铃声继续响,褚恒仍然不想动身。
“去接电话吧,不要让爸妈着急。”
褚恒这才无奈从骆骅怀里起身,接了电话,胡乱的同妈妈应答着。
骆骅抱起那只玩具狗,两眼溢着柔光,细细理顺它身上的毛发。一抬眼,看见褚恒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哥要是这么喜欢它,就拿去吧。”
“我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那是我爸送给我的最后一个玩具。”
褚恒的笑容褪去,抚摸着翘翘的小狗尾巴,哑声问:“你爸爸是怎么……过世的?”
骆骅起身立在窗前,窗外,厚厚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