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思让疲惫的妹妹赶紧去睡，看她进了房间，他就拿出回来路上买的鸡，洗干净后塞到砂锅里炖着。
然后他走出厨房，缩起四肢蜷到沙发上。
小时候他常这样窝在旧沙发里，父亲在看电视，母亲给他们削苹果……如今长手长脚的，这个姿势不再舒服，却让他稍微有了安全感。太多的事情从他脑海里流过，尽管疲倦却没有睡意。
卧室里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想是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李少思买过很多药，却没什么效果。
挂在墙上的时钟在他失焦的眼睛里嗒、嗒、嗒地走着，时间在流逝，意识也在消失。父
母卧室房门打开的声音让他从迷糊中惊醒，他回头看，父亲穿着肩上烂了个洞的旧衬衫，表情严肃，用刚好不会吵醒妹妹的严厉声音道，“你进来！”
父母卧室里弥漫着陈旧记忆的气息，自己的奖状贴满了一面墙。父亲疲惫地卧回床上，李少思上前给他盖被子，却被父亲生气地打开。李少思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沉默片刻，父亲才道，“你先说。”
李少思早知有这一天，把与章天艾的事情一一交代了，但是没有说自己和他结婚是为了35％的股份，“我是真的可怜他……”
“你是谁生的？你有这么善良吗！可怜一个人你会搭进去这么多年！？”他父亲想着更气，又咳嗽起来。
李少思无法，只好说道：“最开始照顾他是因为可怜，但后来我真的爱上他才结婚的。”
明明只是一个借口，爱情算是什么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可话一说出口，却仿佛真的爱上了那个傻子，一想到他心里便温情脉脉，蓦然生出的勇气让沉积的压力退到远处。
我没在，他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李少思甚至还有精力想这些。
头部传来的钝痛让他从走神中清醒，父亲操起拐杖给了他一棍。老人比意想中更难接受这种事情，“爱什么爱！你是个男人啊，怎么可能爱上另一个男人，还是个傻子！不晓得是什么糊住了你的眼睛！他家的钱吗？你这个不孝子，就为了这些臭钱让你妈气到心脏病发！”说到气处又举起拐杖想再给他一棍。
这么大还挨父母的打让李少思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难以接受，就要反击，却听见最后一句话，彻底萎顿下来，结结实实挨了第二棍。
父亲大概也没想过他竟然不反抗，一时间有点吃惊，半晌才放下拐杖道，“你明天和那个傻子划清关系吧。不知道男人怎么能在国外结婚，能离就去离了。回来找个女的，好好过日子。”
最后，李少思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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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李少思每天都到医院陪床，母亲一天天红润起来的脸色让他渐渐放心下来。
这天母亲刚刚睡着，他提着保温桶小心翼翼地关上病房门，旁边的父亲突然开口问他，“你和那个傻子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说了。章家也同意，但是手续
在国外很麻烦，我等妈出院再过去办。”
父亲点点头。
其实李少思什么都没有说，与章家的唯一联系就是李秘书长给他汇钱来的那次。
他把最好的年纪贡献给了章家，如今是一无所有，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可母亲的身体，和父亲日渐衰老的身影让他心疼。寄回来的钱两位老人家几乎都没怎么动过，李少思有时又对自己继续呆在章家的价值产生怀疑。
连章天艾那个胖傻子现在都不需要我，待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少思一路纠结矛盾地回了家，刚关上门陈胖就打电话给他。
“哎呀呀，你真是不把胖哥当兄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
“我就是知道胖哥仗义，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哎，既然叫一声兄弟，有什么需要就对胖哥我开口，你那儿现在需要钱吗？”
“我妈已经好多了，钱够的。”说到钱，李少思突然想起了上次陈胖提过的那个项目。那个项目里能捞到的钱，省着用够他下半辈子了，钱到手了再对章家说要离开……
他走了一会儿神，听那边陈胖在说，“那就不打扰兄弟了，等伯母好了，你回来胖哥给你接风！我挂了哈！”
“胖哥！”李少思着急地叫了一声，“你上次说的那个项目……”
“哦！那个啊！”陈胖像这才想起来，“放心！给兄弟留着的，我跟那边关系硬，等你回来再说也不迟。”
“不，胖哥，”李少思发现自己手有点抖，“不用拖那么久。我等会儿叫朋友领你去我私人的公寓，那里的保险箱里有公司的账户和密码，你拿了先帮我做着吧。”
“放心！交给胖哥没问题的！你就等着拿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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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天艾在书房画画，画完一幅就要问一句，“哥哥呢？”
“不是说等画够1000幅，哥哥才回来吗？”都快一月了，傻子每天都缠着他要找哥哥，刘宇再好的耐心也被磨得烦了。
要不是还要稳住傻子，他何必受这种罪？
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阅读过后嘴角扯出一笑，随手删掉后便站起来，走向正啃着指甲的傻子。
“天艾别画了。”他微笑着推倒了画架。
这时的表情和动作，可不像平日那个温文尔雅的美术老师。
章天艾没注意这些，他惊慌地看着水彩画上的水四处乱流，眼泪快要流出来了，“五十七……”
他强制地拖着傻子往外走，“我带你去找你最爱的李少思哥哥。”
章天艾这才收住眼泪，兴高采烈地跟了上去。
和董事长夫人交涉时，遇到了一点麻烦。
“怎么又要出去？上次从动物园回来天艾可不高兴。”
刘宇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少爷老在家呆着对身体可不好，得多出去走走。而且多看看风景，还能忘记不必要的烦恼。”
董事长夫人想起以前李少思每周末也会带天艾出门转一下。他一没在，天艾就整天闹着要他，如果这次没有刘宇，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她就不知道李少思那人有什么好的，最开始是为了钱才进的章家，后来竟然还把自己宝贝儿子哄上了床，不过发现的时候天艾父亲已经去世，这个家还需要他支撑，她便没有多说什么。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刘宇，性子看着比李少思好，对天艾也是真心实意的，最重要的是能哄住天艾。她原本也不是想让李少思离开，她自认为没那么绝情，但最近李少思家里出了那档子事……如果处理得好，她当然欢迎李少思回来；如果没有处理好……那也没关系，她至少有个备用。
想着，她觉得还是该把眼前的人敲打敲打，“小刘，我很信任你，觉得你比李少思要懂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刘宇故作受宠若惊，“刘宇懂的。”
董事长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待。好了，带天艾出去吧。”
天艾听到这话，高兴地在妈妈脸上连亲几口，然后欢呼雀跃，“哥哥！在一起！”
她误会了他所说的哥哥，欣慰地摸了摸天艾的肩膀，满意于自己所做的决定。
☆、第 12 章
15
自从让陈胖拿去了那么机密的资料，李少思就开始不安。每次联络陈胖都拍胸脯说进展良好，而且看着账户里打入的一笔笔巨额资金，他都宽慰自己，就算出事了，这些钱也够弥补公司周转出来的资金了。
母亲基本康复，终于从医院里接了回来。今天全家都兴高采烈地，聚在一起打算和和乐乐地吃顿团圆饭。
他和妹夫在厨房里给妹妹打杂，母亲在客厅和小外孙逗乐。父亲突然进来把他叫到了卧室。
母亲的恢复终于缓解了父子俩紧张的关系。父亲把老花镜架到鼻子上，拿了一个信封递给他，“看看。”
李少思抽出信封里的东西，发现是一张女人的照片，他顿时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以前院子里的老张吗，这是他家的姑娘，幼儿园教师，长得水灵灵的，你明天去和人家见见面。”
李少思捏紧了照片，“明天我打算回去，先和章家把手续办了再说。没有离婚就去相亲，对别人姑娘不好。”
父亲拿着眼镜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诚心想去离婚，“也好。”
相亲的事暂时就这么揭过去了。
厨房打杂时李少思却频频出错，妹妹叫递个盐，他把糖拿了过去；叫把菜削皮，他切成了段。最后自然被撵了出去，坐到沙发上看小外甥跑来跑去。
“舅舅，我要吃糖！”一没注意，小外甥就抱住了自己的脚，头靠在膝盖上仰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自己。
李少思下意识就伸手想捏捏他的小脸蛋，入手的触感很光滑，却少了肉感。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章天艾。
“吃饭了~~！”妹夫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煮鱼，李少思呆呆地坐到饭桌前，满脑都是章天艾的傻笑和撒娇，以至于当他茫然地接起电话，仿佛也听到那头章天艾在兴高采烈地叫他，“哥哥！哥哥！”
李少思突然惊醒，这并不是幻觉！
“喂？”他颤抖着问道。
“哥哥！我找你！”真的是天艾。
李少思不忘避开父母，走到阳台上压低声音道，“天艾！”
那边却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仔细再听，是刘宇。
“李先生，在父母家就不敢和天艾说话
了？”
语气里的故作温和让李少思恨不得掐死他，“刘老师，请让天艾接电话！”
“天艾吗？”刘宇笑了几声，“我这边一群兄弟，嫌他叽叽喳喳太吵，把他嘴巴堵上了。”
不好的预感让李少思背后寒毛立起，“天艾……在哪里？”
“你知道你们县郊有个仓库吗？我和天艾在这里等你。记住不要报警哦，我这群兄弟可最讨厌条子……”
李少思等对方把电话挂断，进屋拿了外套就要走，“爸妈，我出门有点事，就不吃了。”
正在派筷子的母亲叫了声“哎，怎么了？”
父亲抓起拐杖追出了门，脚步声已经在了几层之外，他气得大骂，“臭小子！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气死我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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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仓库荒废多年，成为不少流浪猫狗的收容所。一辆小汽车的到来，惊起一条条飞窜的黑影。
李少思小心翼翼地把汽车停在隐蔽的地方，再步行十多步到了锈蚀的大门前。
深吸一口气，才慢慢走了进去。
仓库很大，空荡荡的，在很里面的地方，刘宇坐在石头上，用小刀剔着指甲。
天艾远远看见他来，兴奋地叫声“哥哥”，就想朝他跑来，结果一迈步就被捆着脚踝的绳子绊倒了，胖胖的身体重重地打在地上，震起漫天灰尘。
刘宇不耐地扇扇，抬脚就踹了章天艾一下，“脏死了。”
李少思赶紧跑过来，还离十几米时，刘宇蹲□，漫不经心地将小刀搁到天艾脖子上。李少思立马就停下了脚步。
“李先生真是情深意重啊，明知山有虎，还敢单刀赴会。”刘宇示意他低头，“把自己绑上。”
李少思低头一看，脚边盘着一团麻绳，捡起来发现是个绳套。
“你想干什么！”
刘宇不耐烦，“先绑起来再说话，不然……”他用锋利的刀刃慢慢地擦着天艾的脸。
并没有划出伤痕，仍让李少思看的胆战心惊，而苦头土脸的天艾却还在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哥哥，好冰啊。”
“乖，先不要说话。”李少思怕惹怒刘宇，赶紧稳住章天艾，拿着绳套研究怎么把自己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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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身后绑，还有脚一起。”李少思依言做了，捆得果然牢实。
刘宇又走过来使力拉紧了，才算放下心来，把小刀收回包里。拿出边上的桶，把汽油泼到两人身上。
李少思这下慌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刘宇体力并不好，倒完油甚至还擦了一把汗。
“哈哈，看你们都要死了，我就告诉你们吧。”刘宇坐回石头上，一脚踩着章天艾，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对李少思说，“其实我并不想让你陪葬的，看你也是个可怜人，总让我想起自己寄人篱下的日子，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喜欢上章家的太子爷！”说到这里，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屁的太子爷！我才是章家真正的太子爷！章建国那个该死的，把这个儿子当个宝，而我这个私生子，不管有多聪明有多努力，他却从来不想认我！”
章建国就是天艾的爸爸，这番话爆出了惊天的消息，但李少思现在根本不是在意这个。他心疼地看着天艾趴在汽油中，身上被踩上一只脚，却只是可怜兮兮咬着下唇，盯着他默默流泪，乖乖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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