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吗?是我小周!”对面的声音明显带着急躁,
“小周?”
“就是跟着李祁哥做事的小周啊!牧哥那次我们还见过,你忘了?”
张牧猛得想起:“哦!小周啊,怎么了,有事吗?”
张牧急匆匆的赶到橡树广场,找到B2座,进门,前台小姐面带职业笑容:“请问找哪位?”
张牧喘着:“我找王总!”
“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张牧神经一蹦:“没有,不过我有急事!”
“那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张牧使劲沉了口气,才压住那让他声音变形的恐惧:“麻烦您告诉王总,我是李祈的朋友。”
小周说早晨工地上来了几个人,把李祈带走了,说是王总的意思,这个王总就是直接管李祈他们的。
前台小姐跟那边复述了张牧的话,然后点了几下头后,挂断电话。
“对不起,王总说不方便见您。”
张牧几乎是被保安推出大楼门,张牧死不放弃拉着保安的胳膊:“我朋友跟王总有点误会!他妈妈刚去世,车祸,他妹妹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没他不行,求您了,让我见王总一面!”
保安略笑了下,玻璃门合住。
张牧坐在大厦门口的台阶上,低头间看到了手上的戒指。
那天李姨躺在床上,握着他的手,眼泪流满皱纹,求他照顾李祈。宝儿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插了一身的管子。他曾经给李姨承诺,会照顾李祈,他曾经抱着李祈,说跟李祈一起照顾宝儿。还说一切都会好的。
张牧皱眉,把戒指取下来仔细看了下,又戴上。
张牧差一点点就跑进电梯了,还是被保安揪了出来,他跟前台小姐说,请她跟王总说,如果王总不见他,他会一直坐在门口等,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
保安哥哥这次明显耐心少了些,把张牧推出门时,还附送四个字:走吧走吧!
轰隆的雷声过后,下起雨来,张牧坐在台阶上,又饿又冷。一个冒雨送盒饭的大爷走过他身边,职业性的问了一句:“热盒饭要不?”
张牧在兜子里摸了一下,摇头。前天去医院交过钱。出来后看到卡上的余额,让他握着卡的手一阵阵发凉。
于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是离开?
再一次走进玻璃门,张牧脱力的趴在前台:“姑娘,求你了。”
前台小姐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可爱的小帅哥一身雨水狼狈哀求,怜香惜玉之情陡起,虽然十分为难,但还是再次拨通电话,然后把听筒递给张牧,
张牧接听筒时手都在抖:“王总吗?我是李祈的朋友!”
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朋友?”
“我叫张牧!”
对面忽然安静,然后声音再次响起:“你上17楼。”
也许是错觉,张牧觉得两次的声音不同。
电梯门开,一个人已经在那儿等着,张牧跟在那人的身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宽大的办公室,靠窗一张大办公桌,一张很大的皮椅,只能看到椅背,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再然后,李祈被几个黑西装按在沙发上,手臂向后捆着。
李祈看到张牧,明显十分惊讶,随后脸上就多了委屈和求助。
那个中年男人看了张牧一阵,丢了一叠纸在张牧面前。
工程账目表,上面勾画了很多。张牧一头雾水,翻了几页后,有一个汇总数字,175632。8。
张牧抬头:“这是?……”
中年人开头:“李祈吃了不该吃的钱。总额写在那儿了。只要他把钱吐出来,这次就饶了他。”
175632。8?!张牧数了下位数,十七万!
旁边李祈开始挣扎,带着哭音:“牧牧!你一定要帮我!没有钱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还有妹妹要照顾!牧牧!——”
张牧只觉得头一阵晕,不知怎么就坐到了地上,也许是饥饿,也许是惊吓,李祈还在那边扯脖子喊着什么,张牧已经听不清了。
十七万!他有工作的时候一个月才四千多。不吃不喝也有好几年。更何况他现在工作也丢了。
忽然“嗵”一声!张牧吓了一跳!一个烟灰缸砸在李祈前面的地毯上,又弹起翻滚在一边儿。
“再叫剁了你。”声音不高却透着骇人的狠劲。
张牧的心猛得跳起来,卡在嗓子眼儿。
大皮椅转过来,一个人陷在椅子里,脚踩在椅子边上,精致的脸,漂亮的眼睛。目光阴冷。
“张牧,又见面了。”声音依旧是带着懒劲儿的清淡。
竟然真的是他。
张牧怔在那里,看着刘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非趴在桌子上,也看着张牧。
阴沉的沉默。
一刻后,刘非又靠回大皮椅里:“十七万,明天拿来,李祈就可以滚。没有钱,李祈就只好留点部件儿作交代了。”
“刘……先生!那钱!李祈!十七万啊!明天?!”张牧语无伦次。
“啪!——”刘非两只手重重拍在桌上,缓缓站起,眼睛冷冷的看着张牧:“我警告过你,让李祈看好他的手,”
“可刘先生,我!我!……”张牧声音抖得厉害。
“你弄不来钱?”刘非声音多了点冷笑的调调:“你推我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哦,那会儿你可是有种的很。不过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王成,把那个货带出去,随便卸几件儿。”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沙发周围的人伸手去架李祈,李祈腿早就软成面条,杀猪一般哭号:“牧牧救救我!求你!宝儿没有我活不下去!救救我啊!——牧牧!——”
那些人训练有素,架着李祈就出了办公室门,
“等!……等等!放了他!我来还这笔钱!我来还!——”张牧绝望的大声吼着,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刘非走向张牧,张牧依旧狼狈的坐在地毯上,他看着刘非走向他,他手开始变凉,脸开始变白,此时的他,才有点间意识到,刘非有多可怕。
刘非走到张牧面前,皱了眉,然后伸手,捏起张牧的下颌。
“你这个人,还真是讨厌呐,你以为你是谁啊,”刘非居高临下看着张牧:“你来还?你拿什么来还?”
“你这个人,还真是讨厌呐,你以为你是谁啊,”刘非居高临下看着张牧:“你来还?你拿什么来还?”
“我!……我!……”张牧脑子一片空白,然后脱口而出:“我不该推你骂你,对不起!”
“哈?”刘非一下愣住。
“这个!”张牧慌乱的把手上的戒指取下来:“这个先还给您!我工作赚钱了继续还您!可以打欠条!”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大非,你怎么不接电话?打了一早晨!你……啊?什么情况这是?”
两人一起回头,竟然是陈庭庭!
“怎么了这是?刘非,你干嘛捏着人家的下巴?”陈庭庭倒是有啥说啥,看到啥说啥。
“你怎么进屋不敲门啊?!不懂得进屋前,要,先,敲,门,表,示,礼,貌,吗!”刘非看着陈庭庭的眼神像是想一脚踩死对方。
“大非,不是吧,你真要咱哥们儿之间弄得那么虚?你是我哥,回头兄弟请你吃饭啦。”陈庭庭嬉皮笑脸,然后回头:“张牧,你怎么身上都是湿的?坐地上干嘛?赶紧起来啊!”陈大哥一副完全对局势没知觉的架势。
被陈庭庭这一顿乱打岔,刘非满脸的像踩了便便一样的表情,直接站起来,“大清早的什么事啊?”
刘非转身坐在办公桌上,点了支烟,陈庭庭一听刘非发问,殷勤过去凑到刘非耳边说了几句。
之后的情形让张牧大为惊讶,而且在多年之后都无法忘记。刘非的表情忽然改变,不再是那副阴冷的不耐烦。阴冷和烦躁就那么一点点舒展,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心碎,悲伤,甚至是有点无措。
刘非沉默低头,烟拧在桌子上。
陈庭庭看到刘非这样,一下子眼神也黯淡下来,伸手搂刘非的肩膀,却说不出什么。
“明天晚上么?”刘非问,声音有些轻飘有些紧张,
“嗯!”陈庭庭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要不你家老爷子又要收拾你了,”刘非拍拍陈庭庭的肩膀。
“干嘛提我家老爷子?!你看,哥们儿这心情瞬间完蛋,”陈庭庭一副苦瓜脸,随即想起了什么:“张牧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朋友,干什么这是,”
“你用你的智慧猜一猜,”刘非语气又变得厌恶不耐烦,
陈庭庭还真的就认真想了一刻,“李祁?!”
“真他妈的是朵奇葩,丫就这么一阵子,吃了十七万,”
陈庭庭听了噗哧笑出来:“行啊,小丫挺的还是挺敢干么,不过这点钱也不算啥,你打算怎么办?”
刘非不接话。陈庭庭余光扫了张牧一眼,“那张牧这……,钱也不是他拿的,对吧,哥?咱也不能对朋友下手对吧,而且还有明天晚上的事……”
刘非摆手打断:“你怎么那么烦呢你?赶紧滚回去做班儿去!信不信我现在给你家老爷子打电话?”
陈庭庭一下子跳起来:“哇!你坏了心眼儿啦!好好,哥这就走,那张牧呢?”陈庭庭坚决不放弃。
刘非瞪着陈庭庭,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好了不?!赶紧滚吧,烦死了!”
陈庭庭满意的走了,经过张牧旁边时,冲张牧一挤眼儿。
张牧一脸感激的对着陈庭庭笑笑。
Cao!张牧似乎听到刘非低低骂了句。
“你过来,”刘非皱着眉,
张牧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办公室里有个小套间,布置的十分舒适,大壁挂电视,宽大松软的白色真皮沙发,厚地毯,而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副油画,一个姑娘坐在阳光里,白色的裙子,笑得很美,大概是画得太传神的缘故,张牧不自觉的被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吸引,下意识的就想靠近些。
刘非坐在沙发上,转头看了看张牧:“衣服脱了。”
张牧听着身体抖了一下,陡然回过神。冰冷的湿衣服让张牧一阵阵头晕,但此时却成了某种保护。
刘非皱眉:“你怕什么?赶紧脱!难道要我帮你?”
张牧感觉有点支持不住了,“我……去旁边?……”
刘非一下站起来,伸手把张牧拎起来,几把就扯掉张牧的上衣,张牧显然被吓到了,下意识的挣扎,可是根本没什么力气,刘非把张牧丢在沙发上,一把扯了他的裤子,此时的张牧只剩一条底裤,刘非手伸过去,半路忽然停住,刘非的眼睛抬起,目光在张牧几乎赤裸的身体上下扫了来回,停在空中的手收回,张牧惊恐的向后蜷缩,刘非转头,滴的清脆响声,空调启动。外面传来隐约的敲门声,刘非出了套间,几句话的功夫后,刘非回来,一个外卖纸袋丢在张牧面前。
刘非脸绷得冰凉:“赶紧吃。脸白的死人一样。”
粥,菜,点心,还有包子。摆了半茶几。屋里渐渐温暖起来,张牧悄无声息的吃东西,沙发的另一侧,刘非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发呆,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等张牧再次偷偷瞥刘非的时候,他发现刘非正看着墙上的画,然后,他看到了哀伤。张牧一口粥就梗在嗓子眼儿里,心下一股子酸楚就翻涌起来。刘非的脸,不适合哀伤。这样的脸配上这种哀伤,让人看到会控制不了的感觉心碎。抑或张牧此时的难过不止是因为刘非,更是因为他自己。这么多年过去,此时的他,一无所有。在他一直拼命努力了这么久以后。存款工作家人爱情,未来,什么都没有。现在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
有什么液滴掉在粥碗里,张牧慌忙用手背使劲擦,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更不可以让刘非看到。可惜皮肉不比衣服,那眼泪被擦在手背后,又顺着手背流下,滴在茶几上。
有什么液体掉在粥碗里,张牧慌忙用手背使劲擦,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更不可以让刘非看到。可惜皮肉不比衣服,那眼泪被擦在手背后,又顺着手背流下,滴在茶几上。
忽然陌生的音乐响起,但此时的张牧已经无法抬头,他端起碗假装喝粥,贴得太近粥都要烫到鼻子。
刘非接起电话:“喂,”
可能是屋子太安静,张牧清楚的听到对面传来甜腻的调情声音,具体内容听不清,
“好啊,新人嘛,怎么可能不见识一下,”刘非的声音痞痞的玩世不恭。
转眼间屋里只剩张牧一人。他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油画。真美。
天忽然阴的铅灰下起大雪,雪花纷纷扬扬,眼前是高大的白色楼房,有人从楼里出来,一个两个然后是一群人,他们中间围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