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下车帮她开车门,她看了我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坐进去,低声说道:“怎么是你?”
我冲着她笑了笑,然后她没继续问下去,就坐到了车里,坐到了风扬的身边,他们挨得很近。我发动了车,问风扬:“老板,去哪里?”
琳吻了一下风扬的脸,风扬对她笑笑,然后说:“到和平大街8号。”
和平大街,算是这个城市富人的聚居区,都是些洋房别墅花园,住的不是富商,就是高官,全是本市名流。风扬的家不在那里,所以我从来都没去过。
我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反光镜偷偷地观察他俩。风扬倒是没什么,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只是叫琳的女人亲热地靠着他,挽着他的手臂,嗲声嗲气地和他撒娇,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阿扬,你好久都不来我家做客了,我爸爸总是念叨你,怎么也不想着看他。”
风扬说:“最近工作太忙了,实在没时间。”
琳故意搔首弄姿:“人家今天特意为了你打扮了一番,你觉得怎么样?漂亮吗?”
风扬松了松领带:“还行。”
琳趴在他的肩膀不依不饶:“什么叫还行?漂亮就是漂亮,不漂亮就是不漂亮,到底是漂亮还是不漂亮。”
风扬微微皱了一下眉,我注意到了,看出了风扬的无奈,“很漂亮。”
她笑得夸张极了,然后伸出双臂就要搂风扬的脖子。风扬用手挡住她,我突然一个急刹车,他们向前猛冲了一下,琳惊得花容失色,风扬连忙问:
“怎么了成辉?”他又看了看我:“没伤着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风总,正好看着一只很漂亮的小狗过马路,怕撞到她,就刹车了。”
琳赶忙伸出头向外张望:“什么狗?怎么漂亮了?在哪里呀?”
我回头对她说:“琳小姐不用找了,早跑了,估计她自己也知道,太漂亮了怕引起交通堵塞,所以藏起来了。”
风扬愣了几秒,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是哈哈大笑,琳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搞不清楚我其实为了给风扬解围,故意在挖苦她,风扬听出来了,知道我的用意,感激地对我点点头。
我重新发动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到风扬盯着我,眼里满是笑意。
终于开到她家,琳迫不及待地拉风扬下车,挽着他的手臂进去。
风扬甩开她,对我说:“成辉,你也进去吧,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
琳不干了:“怎么不是正式场合?我爸可是专门招待你的!”然后她不屑地白了我一眼:“他一个司机有什么资格进去?”
我连忙摇摇头:“风总我先到别地方转转,您要回去的时候打我电话叫我一声,我就过来。”说完我就要上车,风扬上前一把拉住我,生气地对琳说:
“他怎么没资格?他是我的私人助理,我到哪里他当然要跟到哪里!”
琳也不乐意了:“这是我的家,我说让谁进去就让谁进去,他又不是我的客人,凭什么进去?”
风扬冷笑了一声:“哼,既然这样,我也不去了。成辉,我们走。”
琳一看风扬真的生气了,连忙拉住他:“风扬你别走!让他进去就让他进去呗,也不少他一顿饭,你生什么气啊?”
风扬这才平息了火气,“成辉,跟我进去!”
我仍执拗不肯进去,这种有钱人家怎么会看得起我这样的小罗罗?与其进去自取其辱,还不如在外头乐得自在。何况,我看得出,琳并不喜欢我,甚至是敌视,她的家庭也一定不欢迎我,那我为什么还要主动当靶子呢?
我对风扬说:“风总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好了。”
风扬看了看我,只好放弃了:“那好吧,回头我联系你。”
风扬在琳家待了两个小时,我利用这段时间下馆子吃了一碗炸酱面,又到附近的一家购物广场闲逛了一圈,买了一条女士围巾,然后就接到了风扬的电话,赶到琳家接风扬。
风扬绷着脸从琳家出来,一言不发地跳上车,“开车!”
我问:“去哪儿?”
他说:“回家!”
我发动了车子,开出了和平大街,离开了这个让我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风扬冷着脸很长时间都在沉默,他看了看旁边的座位,看到了我买的那条女士围巾问道:“你买的围巾?”
我说:“是呀,刚才抽空到购物广场买的。”
风扬拿起来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又看:“给你女朋友买的?颜色老了点儿。”
我笑了笑:“风总我没有女朋友,这条围巾是给我妈买的。”
他终于松开了紧着的脸,好奇地问:“送给你妈的礼物?你还挺孝顺的嘛。就给你妈买,怎么不给你爸买?”
我心刺痛了一下,“我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风扬有点内疚:“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笑笑说:“没事儿,死了好多年了,我早把他忘了,没有他,我和我妈不还是活了这么多年了?”我表面上说得轻松,其实我知道我心里并不轻松,风扬会不会看不起我?
风扬长叹了一口气:“成辉,你和你妈过得挺艰难吧,没有了父亲?”
我心里一酸,故作乐观:“不艰难,我一直都在赚钱,也够养活我和我妈了。这么多年了,反正都习惯了。”
风扬低声说:“起码你还有你妈,我连我妈什么样都不知道。。。”
“风扬?”触动了他的伤处,我很难过,比我想起我死了的老爸还难过。
风扬抬起头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挺难受的。不然我去你家,看看你妈妈。”
我说:“还是不了,我家里很小,太简陋了。。。”
我真的不想让风扬去我家,和他的生长环境相比,我们简直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他这样的贵公子到我的蜗居里,就如皇帝驾临屠夫家,会被吓到的,也会更看不起我。
“小有什么?我还跟别人钻过帐篷呢——”他突然住嘴不说了,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我知道,这个“别人”,一定是个特别的人,特别到,他只能在心里想他,却不能在嘴上说起,说起了,他就变得很脆弱。
我没有问他,那个“别人”是谁,我不想让他想起伤心的过去,我想对他仁慈,或者说,我不想让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想起那个人,所以,我保持了缄默。
风扬却并没有继续沉默,他看了会儿车外,突然对我说:“成辉,你知道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我的心猛烈地跳起来,他终于肯对我说起CC,说起他们的过去了!这是不是代表,我就有资格成为他信任的人了呢?
我极力保持平静,故作惊讶:“是吗?像谁?”
风扬认真盯着后视镜里我的影像,长吐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像一个,我不敢去想起的人。”
完美的斗士
夏天来了。
不知不觉春天已经悄悄的过去,尽管盛夏还没有来临,早晚的气温仍然很低,可到了中午,太阳就迫不及待的把炙热的光热热闹闹,挥挥洒洒地泼到了人间,兴冲冲地告诉人们:尽情地为美丽的夏天欢呼吧,高歌吧,玩乐吧!
这样的夏天,让人兴奋地向要接近,却又害怕沉迷,就像我对风扬。
我仍然跟在风扬身边,作他的二十四小时司机和私人助理,尽心尽力地把疲惫的他护送到他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我仍然在身边随时带着一个打火机,我不抽烟,只为了他抽烟的时候,我能给他点烟。慢慢地,风扬自己再也不带打火机,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从烟盒里抽出香烟时,替他点燃那点光火的,是我。
我也仍然跟李云石有来往。我仍然把他当作我的朋友,尽管他还没放弃要我对CC死因的调查,尽管他发现风扬越来越信任我时,一边庆幸事情进展顺利,一边要我控制自己的感情,一边又忍不住地占有我,尽管我无法理解他种种矛盾的行为,我还是把他当作朋友。因为他对我好过,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对我好过,对我露出过笑脸,可是他有,所以不管他要我做什么我认为卑鄙的事,我都会原谅他,我都会想要回报,我已经分不清是非了,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理解的是与非去行动。何况,我也仍然放不下CC。无论是李云石,还是风扬,从某个角度说,他们无疑都是看上去很出色的男人,被这样的男人深爱着,从他的生到他的死,到底是怎样一个绚烂的过程?又是怎样瞬间凋零的过程?我十分好奇这个与我有着相同容貌,不同性格的男孩,他轰轰烈烈的爱情,他短暂却让人永远无法忘怀的生命,到底是怎样死死地缠绕着这两个男人?所以我不会放弃,不是为了李云石,也不是为了风扬,而是,为了我自己。
我终于断断续续地知道了风家的一些事。
风隆宇死后,把家产留给了三个孩子:风雷、风扬和风悦。风雷是长子,继承了三分之一的家产,并出任隆宇集团的董事长,风扬继承了家产的三分之一,出任总经理,风悦继承了剩下三分之一,现在在国外留学,据说马上就要回国了。三个孩子都没有母亲,而且令人惊讶的是,三个人都不是同一个母亲。风雷的母亲是风隆宇的第一个太太,几年前去世,风扬的母亲却在风扬出生后不久就死了,风扬其实是风隆宇的私生子,三岁的时候被接到风家来,由风雷的母亲抚养,他同我一样可怜,我没有爸爸,他却连妈妈一面都没见过,就被抛到了这个危险的家庭。而风悦,就更是离奇,她根本不是风家的骨血,只是风隆宇收养的孩子。这些消息说来惭愧,我都是通过门卫、清洁工、前台等隆宇集团的角角落落,或者翻出当年关于风家的报道里搜集出来的,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是说得多了,而且很多人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十有八九,他们的话就是最真实的。
风雷与风扬的关系并不好,除了CC,肯定还有别的矛盾。风雷和他的太太住在风家的祖房里,在市郊,而风扬早就在CC死后,从风家搬了出来,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隆宇集团的大权现在掌握在风雷手里,风扬只不过负责执行已成定局的条文,或者干些跑腿出头的差事,真正坐在幕后的,是风雷,可是表面上看去,风扬似乎比风雷更受瞩目。风雷用心很深,什么事他都把风扬推出去,让他成为焦点,而他则躲在后边,暗地里操盘。
再来说说隆宇集团。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说出来也挺吓人的,他们专做国家的生意。他们设计、生产、销售大型机械设备,如重型轴承,缆索锁具等相关产品,像葛洲坝水利发电站,三峡大坝工程,上海浦东国际场,深水港的建设,都有他们的参与。据说风隆宇年轻时候在军队里也算有不小的军职,后来突然退役,结果就白手起家创建了隆宇集团,发起了国家财。现在的隆宇集团,不仅做国家的生意,触角也伸到了亚洲市场,几十年时间,迅速发展成一个大规模的跨国集团。风扬能开得起超长悍马,我终于算是理解了,但是风家的两个少爷,绝对不是纨绔子弟,无论是风雷还是风扬,他们的能力绝对是最优秀的。风扬果断有魄力,风雷沉稳老练,两兄弟如果能携起手来,隆宇绝对会更上层楼,只可惜两个人总是别别扭扭,互相看不顺眼,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
风扬的魄力,我终于是亲眼所见了,我只能说,这样的事,只有风扬能做得出,他不仅仅是王子,更是一个出色的角斗士。
一次一个工程招标,本来已经透露了隆宇集团是中标单位,因为对方迟迟不给回音,风雷很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要风扬去搞定此事。风扬经过多方调查,终于查到了对方迟迟敲定的内情,原来暗地里有其他公司报出了更低的价格,甚至低于标底的价格。这样人为地破坏竞争规则,无限制地降低底价,任何一个人都会沉不住气。可是风扬沉住气了,他知道若是自己也降低底价,对手就会跟他继续压价,这样下去,两败俱伤,渔利的只有下标单位。风扬思考了一个上午,带着秘书和项目经理,要我开车把他们直接送到下标单位。我开车把他们送到那个公司,风扬也要我一起上去,我想也不想就跟他们上去了,我真的很想看看,风扬在商场上是如何散发他的魅力的,
我们直接找到该公司的董事长,风扬简单把来意说明,斥责他们不按规矩出牌,破坏商场竞争规则,然后秘书从公文贷里拿出一张风扬事先做好的一份关于这个项目的竞标书,风扬把竞标书放在董事长办公桌上:
“这是我代表隆宇新做好的标书,最末页有行字您看清楚了:关于此项工程,我方报价是: 后边有我的亲笔签名,冒号后的底价随便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