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命推开力气身高都在自己之上的男人，展翼羞愤了一张脸头也不回地跑出咖啡厅。
外面开始下雨了，凌哓尘心情也由阴转雨，黑了半天脸才掏出皮夹抽出钱放到桌子上，然后默然离去。
展翼回到家的时候父亲还在，他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清洗，一个人躲在阳台上听着洗衣机有节奏的滚动声。
展晖启看到儿子全身湿漉漉得回来，先前说要去超市买的东西也一样没有，不免有些担心，他一直等到展翼把衣服塞到洗衣机里才走过去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他深知儿子沉默的性格，不管什么委屈从来都不会主动向自己报告的。
果然展翼摇了摇头。
展晖启有些心疼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默默承受的儿子，伸手把他拉到跟前。
“小时候受了欺负都会跑过来向爸爸哭诉，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展晖启只能无奈的叹气。
不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求助父亲，可是……可是，唯独这件事情，您让我怎么开得了口？说你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和自己相同性别的男人，今天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个男人强吻了，您能接受吗？展翼灰心地隐藏起眼底的脆弱，转过身去。
“不是的，出去走了好远就下雨了，没有来得及回来拿伞。”展翼面不改色得说谎，发现自己恶劣的改变，自我厌恶的心理也同时产生。
“爸爸，你该上班了。”他最后补充了一句。
送走展晖启之后，展翼一天都处在混愕的世界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的思绪，满脑子是那个男人的身影，欲哭无泪的轻斥，温暖到让自己感动的拥抱，还有离去前霸道却又不失温柔的吻，展翼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黑暗席卷而来，当再度松开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自己从来都是这么脆弱的，倍受呵护的雏鸟脱离了巢穴，还没有展翅必然夭折。
曾经无数个夜晚，躲在被窝里偷偷啜泣，反省自己行为上的什么过失得罪了后母和姐姐，为什么她们这么不喜欢自己，冷冷的嘲笑和冷谈的态度都让他伤心，持续生活着直到后来长大，他才渐渐适应了逆来顺受的日子，并且学会了淡然处事，始终相信幸福和睦的家庭生活只有在自己的屈从下才能得到，为了让父亲安心，他愿意扮演受宠爱的好儿子形象，即使那样的生活很残酷，但是他甘愿。
然后凌哓尘出现了，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融化了自己早就已经冰封了许久的心，步步为营，让自己防不胜防。尽管不得不承认自己异样的感情，但是如果还能得到一次选择的话，他也许更愿意让凌哓尘成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虽然会失去一份来之不易的依靠，但是至少不会另对方受到伤害。
“对不起。”展翼小声哭泣，直到声音哽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只言片语。
第十四章
吴延枫得知某人的愚蠢行为之后义愤填膺，对着电话大骂一通仍不解气，噌噌两下就连夜驱车赶到下榻酒店进行思想教育。
“说了不能对他玩感情游戏，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吗？”吴延枫两手叉腰，典型一脸苦口婆心的姿态。
薄薄的被子把凌哓尘从头盖到尾，处于漩涡中的男人怎么也绕不出自己的痛苦圈子，展翼羞愤的脸让他对自己深恶痛绝，明知道对方是如此脆弱的人，为什么还要一再得伤害他？对自己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男人懊悔得想要掐死自己。
“既然都做了，把自己闷死都没有用！”伸手掀开薄被，看到长手长脚的男人很勉强得蜷缩在大床正中央，他皱起眉头喊道：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他，那么——去道歉吧，然后请求对方的原谅！”
拉着一脸颓丧的凌哓尘，吴延枫驾车来到公寓楼下。
时针指向十一点，吴延枫不管不顾拎着凌哓尘直接杀上搂，一把将他推到展翼家门前，他双手环胸命令道：
“敲门！”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反应过来的凌哓尘臭着一张脸冲吴延枫怒吼，自己什么时候打算听这个多事佬的话了？
“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脾气？”吴延枫踏前一步就扯住对方的耳朵。
凌哓尘也不示弱，伸手就直接抓住吴延枫的衣领，不出一分钟两个人立刻就扭打在了一起。
“妈的，你多大的人了，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我多大要你管？”
“靠，没有教养的孩子，看我不好好教育你！”
“妈的，你都是用拳头教育的吗？我控告你！”
“你连医生都打？！赌上我的事业，和你拼了！”
两个人扭成麻花互不撒手，如果不是身材高大加上衣着光鲜，此时看到这对活宝的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两个人平时都是成熟稳重的有为青年。
“请问……”门适时推开，制止住了两人无聊的战争，齐刷刷得转头，看到门内的男人已经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不十分高的个头，修剪得很公事化的平头，随处可见的普通长相以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您是——”吴延枫放开凌哓尘迎上前，马上换上一脸殷勤，好像自己才是找媳妇的人，“展翼的父亲吧？”
“呃……是的。”眼前的两人虽然衣裳不整，却又气质不凡，乍看的确不像坏人，展晖启疑惑得望着他们。
“你好，我是展翼的朋友，这次想来看看他。”吴延枫礼貌得和对方握手，对面的展晖启连忙伸手回握。
原来是小翼的朋友，老老实实的展晖启和儿子有一样的善良思维，没有多加考虑就让到一旁，请他们进屋。
“爸爸，是客人吗？”已经入睡的展翼走出房间，抬手揉着睡眼惺松的双眼，如果客人来的话也许自己应该去厨房煮点咖啡。
“展翼？！”凌哓尘上前一把拉住展翼。
“先……先生？”展翼还没有回过神来，楞楞得看着眼前异常激动的男人。
“今天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真的，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你那句话，请你不要离开我啊！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一定改！”语无伦次得说了一大堆，惊得旁边的两人直接掉了下巴。
吴延枫走过来扯过凌哓尘猛敲他的头，“你搞外遇回来啊？清醒点！”
“我——”凌哓尘还想说什么，无奈展翼已经不想听下去，他退后一步，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惊恐得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连这点秘密都不能保留，让自己的难堪一再得呈现在自己最亲密的人眼前吗？他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难得失控得甩上了门。
“小翼？”展晖启一头污水，似乎明白一点，却又感到不可置信。
“展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教育家”吴延枫同志移师展晖启身边，搭着对方的肩膀就往门外走，他决定全心全意解决这边的父亲，至少要让可怜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被一个同性恋看上，并且绝对有死缠烂打不松手的趋势。
心急如焚的凌哓尘努力敲着门，耐心的程度无人能及，每次三下，音量保持相同，频率也一样，水滴石穿的决心让他不轻言放弃。
“展翼！”凌哓尘敲到手软，骨头都快磕散了。
门里面的人毫无反应，似乎真的铁了心得要和他断绝任何关系，这让凌哓尘很没有形象得蹲在门口，放慢了频率敲着阻挡自己汹涌爱意的门板。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你的感情，我疼你都来不及啊！”
“你是不是担心外面的流言蜚语？不用怕，有我在！”
“如果你真的害怕，我们就一起去澳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展翼，求你出来吧，再给我一次机会！”
……
男人像喝醉了酒一样滔滔不绝，不知不觉都过了一个多小时，散步的人已经回来，一脸担忧的展晖启和凯旋归来的吴延枫无奈得注视着仍在吃着闭门羹的男人。
“展翼——”男人的声音逐渐转弱，坚强的外壳接近破裂，他站起来抵着门，轻声诉说：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放不开了，我从来没有放弃对你的爱……如果你不能接受我，请坦白得告诉我让我彻底死心吧！”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展翼从门内伸出一只手胆怯而又小心翼翼得握住凌哓尘的手。
然后门被凌哓尘从外面推开，两个泪水都快要干涸的男人紧紧得拥抱在一起，展翼将脸埋在凌哓尘的肩膀里，剧烈得颤抖着。
“先生，我喜欢你！”
哭泣的声音被埋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醇厚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布，凌哓尘心满意足地抱住这具躯体，得来不易的爱情——你始终没有抛弃我啊！
“我也爱你，无时无刻不爱着你！”
番外
打开邮箱，一封大洋彼岸的信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展翼点击鼠标打开它：
展翼：
我老妈的肚子超级争气啊，昨天在医院给我后爸添了个小壮丁！虽然我一再申明要个美女，无奈老妈说生男生女由我后爸决定，所以我无能为力啊，想到再过几年家里还有个小的要和我打架，心也烦死了！
最近你过得好吗？怎么都不给我发邮件啊？我很想你啊，那混蛋把你骗那么远，害我想要揍他都无从下手，下次如果见到他，绝对叫上一票兄弟扁他一顿！如果他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哦，对了——前几天我在电视里看到你姐姐了，好像是扫黄……你姐姐，算了我不想提她，相信你也知道了吧。
不打了，电脑还用不习惯，这么点字打了我快两个小时了，手也酸死了。记得有空联络我啊，最好回来看看我，哈哈~
邓超
笑着看完邮件，展翼才发现凌哓尘已经在背后潜伏了很久。
“我被这小子彻底讨厌了。”凌哓尘瘪瘪嘴，一脸委屈，不过很快又恢复笑脸得递上一杯奶茶。
展翼接过奶茶站起身，走到画板面前又开始作画，从一个月前他就在构思了，不过真的着手画却是三天前的事情。
“到底画什么呢？”一直被谢绝参观的凌哓尘按耐不住好奇心，死命得凑上前去。
“不要看呀！”伸手去挡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凌哓尘的视线定格在黑色铅笔打好底的画稿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凌哓尘惊讶得看着这幅画，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转身抱住展翼，雀跃得问道：“是我吗？”
胸前的头颅微微点头，凌哓尘喜不自禁得低下头偷了一个吻。
“嗯……这么久了，我觉得有些事情是不是可以做了……”凌哓尘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得询问道。
“什么？”展翼一脸茫然。
“就是——”
“叮咚！”煞风景的门铃声想起，凌哓尘眯了眯眼睛转身去开门。
“克拉丝海洋世界，您要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展翼有点好奇得倾身向前，看到慢慢的一缸鱼出现在眼前，他不敢置信得看着这缸颜色各异的漂亮鱼群。
接过塑料鱼缸，再把鱼转倒在一同送过来的潜蓝色玻璃鱼缸里，然后放入适量的水，精心得打上灯和装饰物，凌哓尘满意的退后一步搂住身边展翼的腰。
“喜欢吗？”
“嗯！”
“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凌哓尘低头亲吻展翼的脸颊。
展翼看着眼前的鱼群，优雅得畅游着，随心所欲没有任何束缚，唯一的遗憾是他们在鱼缸里。
“这是什么鱼？”
“珍珠鱼，而你——也是我的珍珠！”
电话已经响了很久，因为没有人接听而自动转成录音状态。
“小翼，我和云美协议离婚了。”展晖启的声音传来，展翼想要去拿电话，却被凌哓尘揽腰抱住。
“还有……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