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看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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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看刺刀-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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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家远鼻子里喷着气,哼哼着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越叹了口气说:“没了。”然后慢慢的走回沙发边,坐了下来。
  
  这次检查比较快,不一会儿刚才那个小医生就过来敲门,手里还拿着CT的片子,神情非常严肃。
  任家远叫他坐,又端了杯水搁在他面前,问:“你们到底怎么看?”
  小医生指指韩越,问:“这位是……”
  “哦,病人家属。”
  小医生对韩越点点头,说:“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
  韩越一听这话,脑子里当时就嗡的一声,手脚都凉了。
  他想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极不好看,但是又无力去掩饰。小医生轻飘飘一句话,就像把刀子瞬间戳在他心窝里,疼得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其实韩越没必要掩饰什么,因为任家远此时也是又惊又怒的表情:“你说什么?怎么做好思想准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小医生把片子往桌面上一摊,叹了口气说:“——别慌别慌,还是中期,还来得及动手术。”
  韩越豁然起身,厉声问:“什么中期?”
  小医生见过各种各样的病患家属,因此也一点不慌,冷静的说:“胃体穹窿部癌中期,中分化腺癌,简而言之就是胃癌中期。不要紧张,放松心态,建议接受两三个疗程的化疗之后再做一次钡透,情况好的话可以接受手术。”
  韩越一时间耳朵里嗡嗡直响,只听见小医生在说话,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突然他感到眼前晃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脚下一软,不由自主的坐在了沙发上。
  
  “病人非常年轻,身体底子也还好,没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手术风险会被降得很低。幸亏发现得不算晚,真到晚期可能连全胃切除都不管用了。”小医生迟疑了一下,又说:“主要是病人心态,心态好的话胃癌中期根本不算个事,心态不好……中期也能拖死人的。”
  任家远此时不比韩越好到哪里去,他虽然心里有些预感,但是预感毕竟跟事实是两回事。
  “主任,治疗方案咱们再商量商量?”小医生看他脸色不好,忙打开CT片子。
  任家远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啊。好,好。”
  “你们先说着,我去看看楚慈。”韩越突然猛地站起身,大步冲到门口,哆嗦着双手就去开门。刚拧开门把,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盯着任家远,目光非常绝望。
  任家远知道他要问什么,便定定的点了点头,说:“你先不要慌,在家里也能做化疗的,总能找到办法!”
  韩越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颤抖着点点头,猛冲了出去。
  
  午后医院的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阳光从窗口迤逦而下,大片大片涂抹在雪白的墙壁上。楚慈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头发被映成浅浅的金棕色,看上去竟然非常温暖。
  韩越本来脚步仓惶,看到他的瞬间突然停住了动作,然后慢慢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把他的头轻轻搂在怀里。
  楚慈叹了口气,问:“是胃癌吗?”
  他说这句话之前,韩越本来满心恐慌,脑子里嗡嗡直响。但是一听到楚慈的问题,他又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像一股凉水从焦灼的肺腑中淙淙流过,整个人都突然镇定、坚决、理智起来了。
  “你别怕,医生说了是中期的,可以手术解决。我会调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韩越低下头去,亲吻着楚慈的头发,喃喃的重复:“……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我没有害怕,”楚慈认真的解释,“我就是有点遗憾。”
  “遗憾?”
  “嗯。以前上学的时候,想着等日子过好了,就要做这个做那个,还有好多梦想没有实现,没想到人生一下子就完了,快得我都有点措手不及。”楚慈顿了顿,又笑了一下:“不过这么说挺矫情的吧,我还曾经自杀过呢,认真的。”
  韩越心里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就仿佛心脏被狠狠的攫住了,被穷凶极恶的挤压揉碾,直到化作一滩淋漓的血泥。
  “听说化疗过程挺痛苦的,还不如去公安局自首呢。反正结果都一样的。”楚慈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脑海中对比这两者的区别,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要是送我去自首,还能在家人面前交待过去;你要是非要让我化疗,说不定我心里不感激你,你家人还要发作你,真是件两边不讨好的事情啊。”
  韩越听着这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在为他着想,却不知为什么就像尖厉的刀子一般,每个字都是一把刀插在他血淋淋的心上。
  “……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要。如果我连你都没法保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韩越说完这话,用力的吞了口唾沫,喉结很大幅度的上下滑动了一下,“——好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问题,咱们回家吧。”
  楚慈久久的凝视着他,目光非常平静,完全看不出喜怒。半晌他吸了口气,点点头说:“……嗯,回家吧。”
   



50、虚假 。。。 
 
 
  
  后来韩越想起那段回忆,简直就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最充满希望的日子。
  楚慈被诊断出中期胃癌的时候,身体素质比较差,不能立刻动手术,必须先做两到三个疗程的化疗。韩越从外地找来两个肿瘤科医生,专门买了房子安置在自己楼下,有需要就随时随地请上来。基本上,楚慈身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有医生待命的。
  这些事情都严密的瞒着外人,韩越不敢留下任何让侯家发现端倪的机会。
  事实上那个时候通缉楚慈的人很多,不仅仅是侯家一路人马,但是侯宏昌他们家最急迫,最疯狂,最有实力。
  韩越有把握打发掉大部分通缉楚慈的人,但是侯家却轻易沾惹不得。侯宏昌的父母尚不足为惧,关键是他有个当将军的伯父,也就是侯瑜他家老爷子,跟韩老司令是多年战友,韩越见到也是要尊一声长辈的。
  
  楚慈看韩越那严防紧守的样,就老是不以为然,该玩游戏玩游戏,该吃动词吃东西。服药之后他食欲反而好了点,下午经常端着一盘零食钻进书房,对着电脑组副本打怪,直到天黑才出来。
  韩越虽然对游戏没有半点兴趣,但是想跟楚慈挨在一起,就总是找碴过去打扰他,跟他说话,给他端茶倒水。有时候看他盯着屏幕全神贯注的样子,还忍不住嘲笑:“就这么痴迷啊?以前怎么不见你玩呢?虚拟的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玩的?”
  楚慈眼睛不离电脑,头也不抬的说:“嗯。反正也不能出去。”
  韩越沉默了一下。
  楚慈自从被他抓回来以后,就再也没能出过门。唯一一次破例,就是上次去医院检查,而且从头到尾被韩越紧紧盯着。
  “……不能出去就在家睡会儿啊,养养精神什么的。还有你以前不是特喜欢看书吗?你喜欢什么书我去给你买。别老对着电脑,辐射伤人。”
  楚慈按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然后他缓缓的往后一坐,深深陷进靠背椅里,“我这个账号已经五十多级了。”
  韩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念大学的时候没时间打游戏,经常羡慕晚上结伴去网吧的室友。后来工作了,这几年也没什么心情去玩,所以这个游戏打起来还是辞职以后的事情。其实我特别想把账号练到七十级,但是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进度,算起来直到现在,才稍微有点空闲的时间。”
  楚慈吸了口气,低声说:“不知道我死之前,还来不来得及把账号练到七十级。”
  
  书房里静悄悄的。
  楚慈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去看韩越,又摸过鼠标玩起来了。
  韩越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平淡的侧脸,看着屏幕上激烈的厮杀,半晌才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楚慈很没精神,因为隔天又要做化疗,那毕竟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他精神恹恹的不愿意吃饭,不断用筷子玩着几粒米,结果不留神把碗打翻在了地上,米饭撒得一地都是。
  磨砂地板砖很黏米饭,楚慈立刻蹲下去收拾,韩越俯身抓住他的手:“你去坐着!我来弄。”
  他去拿了扫帚簸箕和湿抹布,先把碎片仔细的扫清,然后用湿抹布把米饭一点一点捡起来扔掉,最后把地砖湿湿的抹一遍,确保再也不黏拖鞋了才罢。
  楚慈坐在椅子上,整个过程中一直沉默的注视着韩越,眼睫微微的垂落着,看不清他是什么眼神。
  韩越站起身,一看他的神色,顿时愣了一下问:“你怎么啦?不高兴?”说着伸手去摸楚慈的脸。
  但是在摸到的前一瞬间,他又把刚刚拿过抹布的手缩了回来,顺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楚慈说:“没什么。”
  “觉得困就去睡一觉,攒足精神明天化疗。别怕,治病嘛,你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楚慈默然不语的站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擦肩而过的时候韩越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他忍不住回过头,看着楚慈走到卧室地毯门口,正脱下拖鞋,露出棉质长裤覆盖下一只白净的脚。
  韩越突然情不自禁的叫了声:“楚慈!”
  楚慈回过头。
  “……你不是会打游戏吗?明天教教我呗。”韩越说着还笑了一下,看上去他努力笑得更加温柔,可惜他面向本来就阴沉,这种努力反而产生了一种不伦不类的效果,“——那什么,我从没玩过游戏,不过我学什么都很快的,等教会了咱俩组队吧。”
  
  楚慈一动不动的盯着韩越,他背对着卧室的灯光,看不清眼底有什么情绪。
  韩越僵立了很久,只觉得手心都出汗了,脸上肌肉因为过于紧张都要发抖了。他差点忍不住要扑过去的时候,才听见楚慈平淡的说了一句:“好啊。”
  说着转身走进卧室,轻轻的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韩越一直很兴奋,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
  他甚至都迫不及待要等待天亮,等待明天的到来。恨不得眼睛一眨,窗外就升起了早晨的太阳。
  但是听见身边楚慈安稳的呼吸声,他又觉得自己这种希望实在是太自私,因为天亮对楚慈来说意味着甜美的梦境被强迫结束,意味着讨厌的化疗终于来临。
  说不定还意味着,他的生命倒计时又减少了一天。
  还是闭上眼睛睡觉吧。
  韩越下定决心,转过身来面对着楚慈,把他的头轻轻靠过来,倚在自己怀里。
  感受着楚慈温热的呼吸就喷在自己胸前,韩越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好,好得让人心窝里都在颤抖。他和楚慈在同一张床上睡了这么久,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真正抓住了楚慈。
  第一次。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楚慈都在化疗当中度过。
  因为不久之后就要接受手术,医生对楚慈的身体条件要求也开始严格,即使呕吐也要求他吃东西,喝大量高营养高滋补,却没什么味道的汤。
  楚慈被迫卧床,烦不胜烦。韩越为了给他解闷,就把手提电脑搬到床边上来,又订了几本游戏杂志,故意拿一些小白又好笑的新手问题去问他。
  楚慈一开始还能好好解答,后来脾气就上来了,动辄把韩越丢到一边去不理不睬。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态度冷冷的把头转过去,把韩越的问题当做空气一般,刻意忽视他的存在。
  韩越猜那原因有一半是因为他化疗心烦,另一半是他讨厌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以前让韩越暴跳如雷的举动,现在却让他整颗心都酸软下来,甚至有些隐约想哭的感觉。
  如果到这个地步楚慈都仍然讨厌他,那么估计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楚慈的一辈子能有多久呢?
  他设想了无数次的甜蜜的未来,发誓了无数次要好好补偿,谁知道转眼间道路就走到了头,快得让他难以接受。
  他本该像以前那样对楚慈的冷漠暴跳如雷,强迫他转过头看自己,强迫他跟自己说话,让他认识到自己被冷落后的满心醋火。
  谁知到了今天他才发现,连被楚慈刻意冷淡都是一种奢求。
  他有可能以后,连被楚慈看一眼的幸福都永远失去了。
  
  两次化疗的间隙,楚慈才被允许起身上网。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登录,他的等级还离七十很远很远,所以他仍然很全神贯注的刷副本,打怪,练级,抓紧每分每秒。
  韩越有时候觉得那才是楚慈本来的样子,什么醉心学术、温文儒雅、成熟稳重的工程师……那些都是假象,楚慈真正要变成那个样子,起码得等到十年后。
  他现在归根结底还十分年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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