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回京,我怎么见赵清?我答应过他,要把他带出来的。
宫中数十年,若不是赵清时常陪着我聊天解闷,我不闷死,也早就发疯了。
“夜枭”夜枭对我的语气这般冰冷,我对夜枭的语气,也不知不觉变得生硬了起来:“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命令你,带我回京,我要住进御勾栏,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今晚一定要睡在御勾栏天字号客房的床上。”
御勾栏,就是当初我买夜枭回宫的地方,天字号客房底下的密道,正好通往皇宫。
我说出御勾栏这三字,就等于告诉夜枭,我要回宫见赵清。
我和夜枭就这么面对着面,足足盯了对方半柱香之久,在这期间,我一直掐着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抬起头,没有在夜枭刀锋般尖锐的凝视中,败下阵来。
最后,当我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已经酸到不能支撑起脑袋的时候,夜枭猛地出手,一把拽下了我几乎已经被自己掐到麻痹的右臂。
夜枭什么话也没说,就开始用一团面粉,几只毛笔在我脸上涂涂画画。
虽然他一言未发,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怒气,透过他的指尖,透过他一直望在我脸上的冰冷黑眸,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我身上。
他替我易完了容,将我往背上一背,不费吹灰之力就攀上了岩壁,在烟雾缭绕的山腰上,轻巧而又灵活地向上攀爬。
因为畏高,我一直都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夜枭将我从后背一把拉下,扔在了一张绵软而又舒适的大床上,我方才吃了一惊,张开了双眼。
夜枭,他直接把我带进御勾栏,扔进了天字号客房的大床上。
没有任何人认出我们,也没有任何人阻拦他,然而这并不是最让我吃惊的。
最叫我吃惊的,是我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名妖艳而又白皙的男子,当着我的面,柔若无骨地缠上了夜枭:“客官,你长得真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好闻,像极了我从前在这里的一个朋友,若是客官不嫌弃,奴家今日愿意免费服侍客官啊,客官,轻点儿”
我简直不敢相信,夜枭,他扔下我之后,无视我的瞠目结舌,伸手便搂住了那名主动贴在他身上小倌,一边亲他,一边贴着他的耳朵道:“去哪儿?楼上还是楼下?”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娴熟地亲吻着另一名男子的男人,是八年来,夜夜守卫在我门口的夜枭!
夜枭,他不是从不近女色,更不近男色的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夜枭,看着他和另一个男人在我的门口激吻,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是御勾栏,既然是勾栏,自然只有男人,夜枭一开始为我易容,也是把我扮成了一个男人。
况且,夜枭虽是同那小倌拥吻在了一起,但我能觉察到,每次,只要那小倌一把手探进夜枭的衣襟,夜枭必定会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动。
我明白了,他只是想激怒我。他想留下我。
我虽然觉得夜枭同那名小倌在我面前拥吻,极为碍眼,但我摸摸自己身子底下香软蓬松的被褥,看看房间四周精致奢华的摆设,心情到底比在木屋的时候畅快得多了。
并不是因为这里有多么的奢华舒适,而是,只要夜枭一和那个男人离开这个房间,我就能溜去看赵清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心情大好,甚至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走到门口,将银票使劲塞进了那名小倌的衣襟:“拿着吧,他是我的下属,只要你好好服侍他,让他满意,我明儿还会重重打赏你。”
说来也怪,那小倌本来还和夜枭纠缠在一起,吻得不可开交,听了我这句话,他们两居然同时停下来了。
先是那名小倌,用那双水媚勾人的狐狸眼望着我,淡淡地笑着,声音似有如无地问我:“真的?只要我好好服侍他,你明儿重重有赏?你要赏我多少两银子?”
跟着便是夜枭,猛地抬头,用那双冰刃般的眼眸牢牢对准了我手里的银票,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他身体四周骤然窜升起了一股极为凛冽的杀气。
他动怒了。看来我还是不要继续惹怒他为妙。
我赶忙松了手,将这两人推出房间,关上了门:“一千两,只要你好好服侍他,我明儿再赏你一千两,我说到做到。”
等他两一消失,我立即把房门反锁了,径直爬到了床底。
我使劲拉开了暗门,地道里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呛得我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我纹丝不动地等在那里,若夜枭在门外,听到我咳嗽,必定会进来,不管我是锁着门,还是没有锁。
但他没有。
我等他等到两腿发麻,门外不要说有脚步声了,就连老鸨、小倌的吆喝声都渐渐听不到了。
夜深了,他们都回房睡觉了。
我深吸了一大口气,定了定心神,往下一钻,摸进了这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经过的地道。
若不是为了赵清,打死我也不会摸黑走这又泥泞,又臭气熏天的地道。
地道里虽然路难走,味道更是让人难以忍受,好在它并不长,不多久,我就摸着墙壁,找到了地道的出口。
它的出口,正好就在我寝宫的床底下。
我摸着地道的出口,将压在出口的木板用力一推,出乎我的意料,一道微弱的烛光立刻透过木板的缝隙,射入了我的眼帘。
我大吃一惊,刚想合上木板,但从那微弱的光线中,我却依稀辨认出了,此时此刻,站在我床边,举着烛台为我收拾床褥的人是谁。
是赵清。
他真的没事!他不仅没被夜睿抓起来,居然还大大方方举着烛台进了我的寝宫,在替我收拾我临走之时,来不及收拾的衣物。
他收拾得那样仔细,不仅用拂尘来来回回,拂尽了衣物上的每一粒尘埃,还用手指,一寸寸抚平了我床褥上的每一丝褶皱。
正当我望着赵清,不明所以之时,一名黑衣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屈膝半跪在了赵清面前:“赵大人,小的已经按您的吩咐去找过了,并没有发现长公主和夜枭的下落。”
“哦”赵清淡淡地回了那人一句,依旧在不停地替我打理着衣物,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我吃惊不已,差一点把一直举在头顶的木板扔了下来:“来人,把这废物拖下去砍了,再派人接着去找。”
赵清话音刚落,几名黑衣人接二连三从窗户跃了进来,拉起之前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转瞬之间就没了踪影。
他真的是赵清么?我透过木头的缝隙,眯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听到了些什么。
赵清不是一向胆小,无用,怕事,还怕血的么?
他曾经对我说过,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但他刚才,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一人处死。
可是不会有错,他右眼下面那颗泪痣,他腰带上面那块我亲手送给他的玉佩,无一不告诉我,站在我床前的人,就是赵清。
我不知道赵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也许他是在气我,丢下他独自离京,不管怎么样,我这次回宫的目的,就是带走赵清,现在赵清就在我面前,我没有理由不出去见他。
我双手用力,使劲推开了头顶的木板,“啪嗒”一声,木板翻落到了一边,在一大片升起的蜘蛛网和灰尘中,我看到赵清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眼来,目不转睛地望住了我。
“赵清”我抓住赵清的胳膊,急急忙忙对他道:“你没事吧?我不在的时候,夜睿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来回打量赵清的身体,出乎我的意料,我在赵清身上,非但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伤痕,反而在他腰上找到了一把我从未曾在他身上见到过的佩剑。
赵清,他挂着佩剑干什么?他不是不会武么?
我正在疑惑,赵清却已然垂下了眼帘,依然慢慢吞吞,却十分仔细地替我打理起了床褥和衣物:“你不是和夜枭一同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他果然是在怪我,不然,他和我说话的声音,就不会这样既冷淡,又疏远。
自从我认识他,他就从来没有骗过我,当然,我也从没骗过他,所以,这是第一次。
“我是要走”我紧紧抓着赵清,对他解释:“但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我说过会带着你一起上路。”
不管我怎么向赵清解释,赵清始终只是低着头,慢慢地收拾着床上的衣物,最后,当他终于将床上的衣物全数叠好,抱着它们,走到了衣柜前面,就在他拉开衣橱大门的那一刹那,整个单凤宫,“啪”地一声,转瞬间竟然变得灯火通明。
“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陈茜,你知不知道,你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优柔寡断。”
枕边强臣 12 爱恨两重
更新时间:2013…5…16 15:24:00 本章字数:16611
我怔怔地看着赵清,根本没来得及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便觉周围踢踢踏踏,四面八方涌起了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上千名持刀的甲士转眼间将单凤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在赵清的背后,我看到一名坐着轮椅的白发老者,被两名内侍缓缓地推了出来。
那名老者,正是夜睿。
只见他看着我,唇角微微上扬着,就如赵清一般,用那既淡漠,又冰冷的嗓音对我道:“陈茜,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昨日,我已经大摆宴席,将赵清收为了义子”
夜睿还在对着我,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我早已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我只是,一直抬着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赵清。
是么?赵清,他居然是夜睿的人。
他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从未让我发现。
甚至,我有时候心情不好,踢他,打他,骂他,他都从未还过手。
枉我一直以为,他不会武!枉我一直觉得,他这样胆小,怕死,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
他为了能更方便地抓回我,甚至还骗走了我的金丝甲和天山雪莲!
这个骗子,这个大骗子!
我气急攻心,什么也没想,抓着赵清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我把赵清的胳膊咬得鲜血淋漓,几乎咬下他一块肉来,赵清,他却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一语不发。
真不愧是夜睿的义子,我今天才发现,赵清有些地方,居然和夜枭一模一样!
一样的善于伪装,一样的处变不惊,一样的可恨!
我想起方才夜枭在我门口拥着那名小倌,他明明知道,我最恨男人流连花丛,他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来留我。
还有赵清,这么多年了,他在我面前,一直装得手无束鸡之力,柔弱可欺,让我没有办法丢下他不管。
赵清,他这样骗我,枉我还日日夜夜担心他!他不配让我这么担心他,更不配让我恨他,他不配!
我松了口,冲着赵清,大喊了一声“滚开!”
不管是地牢还是刑房,我自己会去,用不着赵清压着我,这次的事,就当我瞎了眼,母妃的例子血淋淋地摆在我面前,我却丝毫没有吸取教训。
我就像当年的母妃一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了男人。
然而我并不后悔,我不后悔为了赵清回宫,这是我欠他的。
他这么多年,帮我出了那么多主意,在我不如意的时候,受了我那么多拳脚和责骂,我欠他的,今天一次都还清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依然在滔滔不绝,面露得色的夜睿,学着他趾高气扬的样子,也笑了:“好了,现在,你是要把我关进地牢,还是天牢,还是想对我行刑?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最好快点,你的废话,听得我耳朵疼!”
我话音刚落,夜睿身边的一个侍卫冲上来便一掌将我打翻在地:“放肆!夜总管面前,岂容你大声叫嚣!”
我被那人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脸颊更是火辣辣得疼,但比起以后的刑罚,这一巴掌,或许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见过夜睿对人施刑,他有许多的方法可以让人生不如死,而从外表上,旁人甚至看不出那人曾经受过刑。
不难想象,将来那些刑罚都会一一降临在我身上。
但我能怪谁?我只能怪自己,太过相信别人,也许这次的事情之后,我该去习武,或许我能靠着母妃生前在宫里设下的诸多密道逃出去,天知道。
我正在胡思乱想,咬牙等着第二记巴掌的降临,却听赵清在我耳边淡淡地道:“义父,把她交给我,她从前压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将我随意指使,现在,也该轮到我来压一压她了。”赵清说着,未等夜睿回答,弯腰就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刚想骂他,不料他出手飞快,拉我起来的时候,一指早已戳中了我的哑穴。
我想挣脱赵清的手,赵清却与我十指相扣,紧紧抓住了我。
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就像从前的夜枭一样,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用一只手牢牢抓着我,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