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少爷,你醒来多久了?”
十一轻描淡写地说:“就刚才呀,你们开门进来,我被你们吵醒了。”
菊香不再追问,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还是不要揭穿比较好。
梳洗罢,换上一件海棠白地织锦长袍,淡青色腰带,淡青色发巾,菊香由衷地赞叹:“少爷真是太俊了,走出去保管迷死一大堆女人。”
十一轻叹:“能迷死一大堆女人,就是不能迷死某个女人。”
菊香给他打气:“慢慢来,少爷,还有希望的。”
“你又知道了?”不知为什么,十一的语气有些感伤。
菊香郑重地点头:“本来我也以为没希望了,可是刚才看到秀儿的表现,我发现,她对你,也并非完全无情。”
十一的眼睛亮了:“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地?”
菊香却转身走了出去:“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快出去吧,秀儿可还在外面等你呢。”
十一急忙跟着走下台阶:“那我们边走你边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秀儿也对我有情地?”
“这个回来再说。”
“现在就说。”
“少爷,马上就到了,你不想让秀儿听见吧。”
“那你不会快点说?”
门外的马车上,远远地看见十一主仆俩从里面走出来,桑哈忍不住小小地抗议:“小姐,我们公子可只请了你一个人,他是想单独和你一起过节啊。”
秀儿心里也乱乱的,不知道带上这两个“拖油瓶”是否合适。真要理智起来,她也知道不该这样,可是,当看到晨光中孩子一样的十一,还有他说要和她一起过节时那纯然喜悦的脸,她真的做不到丢下他不管,自己跑去跟帖木儿单独团聚。
十一是为她而来的,为她抛却父母来到这千里之外的地方,菊香有一句话点中她的痛处:“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十一如此待她,她何忍伤他太深?不抛下他,大家一起过个节,让身在异乡的人不要那么孤独那么伤心,即使是作为普通朋友,也应该做到的吧?
虽然心里很乱,虽然自己也不能肯定这样做就是对的,甚至不能肯定帖木儿是不是会介意,她还是用很平和很镇定的语气告诉桑哈:“这个我会跟你家公子解释的。”
以帖木儿的宽容大度和温柔慈悲,他至少是不会当场翻脸的,这点把握秀儿还有,不然她也不会带上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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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暗夜修罗为我捉虫,后来经过我们合力资料,发现“月饼”之名的确是从元末才兴起的,以前叫“胡饼”,“宫饼”,“小饼”,“月团”,“团圆饼”等。
这里采用“团圆饼”,也就是现代的中秋月饼。
第七折(第二十八场) 中秋(二)
马车一直开到了蒙克的府邸。
真要见到帖木儿了,秀儿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安的。因为怕出现尴尬场面,车一停她就跟十一说:“你们在车上等一会,我进去喊他。”
“好的。”十一对此毫无异议。
因为上次来过,这次倒没受到什么盘查,一路放行。
乌恩其已经在院子里探头探脑了,看见秀儿,立即迎了上来,秀儿问:“你家公子还在房里吗?”
“是啊,公子一直在等你呢。”
秀儿随乌恩其走到里面,见到帖木儿的时候,笑得有点尴尬。帖木儿起身要走,秀儿在后面喊住道:“帖木儿,我有件事要先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帖木儿握住她的手:“还有谁呢?你们戏班的姐妹?也好,人多点,热闹些,过节嘛,一大群在一起才有过节的样子。”
“不是戏班的。”秀儿吞吞吐吐。
“那是谁?”
“呃……”秀儿的手绢都快被她绞成腌菜了,头也越来越低。
帖木儿笑了笑说:“我猜到是谁了。”
“啊?那你说是谁?”秀儿心里一紧,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容易猜到,她反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帖木儿对她与十一的关系也有所警觉,有所怀疑?
“要是我猜到了,你有什么奖励呢?”帖木儿看着她问,眼睛里竟然有一点捉狭。
“你先说说看。”
“要是我猜到了,你就当作他的面亲我一下,好吗?”
秀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还是那个曾经清心寡欲的小道士帖木儿吗?
帖木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吓到了?开玩笑的那,我们快点走吧,别让客人等着。”
秀儿不再追问。帖木儿也不明说他猜到了谁,两个人一起走到大门外,看见站在车边的十一跟菊香,帖木儿一拱手道:“关公子,幸会。”
“克列公子,幸会。”十一也彬彬有礼地说。
秀儿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这公子那公子的。礼貌客气中透着冷冷地拒绝。还是出身帮派的程金城大方爽朗一些,见到十一就喊“关老弟”,这样听起来多亲切啊。
但转念一想,要是十一和帖木儿之间也贤弟兄长地叫,她可能觉得更别扭吧。假惺惺的亲切还不如客套有礼来得自然真实。
这时桑哈过来请示:“公子。要不要再加辆车子?四个人坐一辆可能有点挤呢。”
帖木儿还没开口,十一已经替他作答:“不挤,这么大的马车,四个人坐很宽松的,一边坐两个。刚刚好。”又生怕别人反驳似地,指着秀儿说:“他们戏班的人出去的时候,这样一辆车挤下十个人地时候都有。四个人算什么。”
帖木儿看了看秀儿,见她没吱声,便笑道:“只要关公子觉得不挤,那就没事了,秀儿,上车吧,你先上。”
上了车,四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开始都有点不自在。最后还是帖木儿开口问:“关公子的新戏写得怎样了?”
提到新戏,十一眉开眼笑:“早就写好了,已经在排练了,克列公子改天去观摩一下。”
“真的呀,那我明天就去。好戏要先睹为快。尤其是关公子的戏,谁先看。谁有福。”
十一听到对方褒奖他,即使是情敌,心里也是很受用地,当即笑着说:“欢迎之至,这戏写得仓促,没经过仔细推敲的,还请克列公子到时候多提宝贵意见。”
“我是外行,不懂戏的,我只会看,可不敢提什么意见。”帖木儿很是谦虚。
看他们俩居然相谈甚欢,秀儿大出意外。为了不节外生枝,她自己反而没开口,只是微笑着听他们交谈。直到帖木儿问她:“秀儿,你想去哪里?”
秀儿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故而答:“我随你们。如果你没定下哪里的话,我们就去游湖吧,租一条船,在湖上到处走走看看,据说晚上很多人在湖上赏月。”
帖木儿点头道:“是的,西湖中秋赏月很热闹地,赏月的船我早就定下了。但我们最好是先找个酒楼吃饭,吃好了再下船,免得下去玩不了一会儿又特地靠岸吃饭。”
秀儿斜了他一眼:“都定好了船你还问我?”
“我问你想去哪里吃饭。”
没想到十一说:“酒楼我已经定好了,不过我没定到船。昨天菊香找了一圈,都说船早在几天前就被定光了,我本来还想着今天去找程金城想想办法呢。”
秀儿捂住嘴笑了起来,这两个人,一个定了船,一个定了酒楼,就像事先约好了要一起过节一样。
这时一辆马车从对面驶过来,就在两车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秀儿和对面窗口坐着地人互相对了一眼,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怎么啦?秀儿,你看见谁了?”帖木儿和十一同时问。
秀儿收摄心神,低头考虑了一会儿后,才很小心地问帖木儿:“你姐夫现在还在蒙克大人的府里吗?”
帖木儿不解地反问:“我姐夫?他在大都啊,怎么会在这里?”
秀儿一脸疑惑:“可是上次我去蒙克大人府邸看你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他,后来也跟乌恩其他们提过,他们都没跟你说吗?”
帖木儿摇头。
秀儿纳闷地说:“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当时乌恩其他们也说我认错了人,说姑爷到了这里不可能不去看你的,当时你还病着呢。可是……”她抬头看了看帖木儿,不知道该不该把卢挚说过的话告诉他。
刚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就是卢挚。卢挚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的,而且刚才他地车跑得那么快,给秀儿的感觉是,他的案子已经得水落石出,现在要去捉拿人犯了。
卢挚是不是赶去捉拿阿塔海她不关心,即使阿塔海被收押了,也不会对帖木儿造成多大的影响。上次她亲眼见过他跟他姐姐萨仁娜相处的情形,只是客气,一点也不亲热。他们年龄相差很大,又不同母,萨仁娜出嫁地时候帖木儿才几岁,根本没时间培养姐弟情。他们的母亲之间更是像仇人一样,帖木儿被下毒,萨仁娜地母亲未必没嫌疑。
相比起来,她倒是担心卢挚。蒙古人的朝廷中难得有一个汉人受重用,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得罪权贵而被排挤走了,那以后就更没人替汉人说话了。
除此之外,秀儿还想到了一点:阿塔海来杭州会投靠蒙克,会不会这件案子也与蒙克有关?这样,帖木儿住在他府中,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她还是不能百分之百放心,于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应该不是眼花,我见过你姐夫好几回了,不可能认错,他是真的来杭州了。”
帖木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来杭州,和我一起住在蒙克府里,为什么避而不见?”
秀儿索性把在卢挚那里听来的全部说了一遍。
当提到两桩人命案时,帖木儿脸色变了,紧张地问秀儿:“你说阿力麻里死了,卢挚怀疑是我姐夫杀的?”
“嗯”,秀儿点了点头。
帖木儿的脸色更复杂了,秀儿注意看他的表情,开始推翻自己先前的结论:莫非,他知道其中一些内幕?
冷场了一会儿后,十一开口道:“要是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吧。出去玩什么时候都可以的,没必要心事重重地强迫自己去逍遥,那样也不是真逍遥。”
帖木儿没吭声,秀儿从窗口探头朝外面喊:“桑哈,打道回府,你家公子要回去处理一点事情。”
第七折(第二十九场) 中秋(三)
一行人回到了蒙克府邸。
还没下车,就看到卢挚怒冲冲地从大门里走出来,蒙克好像连送都没送。让人不得不怀疑两位大人是不是起了争执,最后弄得不欢而散。
卢挚正要上车,抬头看见秀儿,眼睛突然一亮,走到秀儿跟前说:“小珠老板,你在就好,我正想找你呢。”
秀儿纳闷地回礼:“不知大人找秀儿所为何事?”
这样一说,卢挚反而踌躇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围绕在秀儿身边的几个男人,几番欲言又止。
秀儿再次屈膝行礼:“大人,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秀儿不胜荣幸。”这是她的真心话,能为这个在蒙古人朝廷中难得受重用的汉人大臣出力,她没有不尽心的。
既然秀儿这样说了,卢挚就开口道;“上次小珠老板说,曾在这府里见到过都总管阿塔海大人,是不是?”
“是。”
卢挚便告诉她:“我是专门来这里找阿塔海大人问话的,但蒙克大人坚称他府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的人明明看见他进来了,这些天也一直守在外面,没见他出去,所以我想他应该还在这里。但蒙克大人不承认,他是朝廷大员,江浙行省的达鲁花赤,我又不敢贸然搜查。”
秀儿已经差不多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人是不是想让我去指证,说我的确在这里见过阿塔海大人?”
卢挚轻轻点头。
秀儿不由得看向帖木儿,只可惜这人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他对此事有什么想法。但不管怎样,阿塔海总是他姐夫,他想保护自家亲戚也是人之常情吧。
秀儿内心很是挣扎,一来顾虑到帖木儿的感受,一来也顾虑到自己的前途。她不过是一个小戏子。如果介入这种大案要案里面去,得罪了谁,她都会吃不了兜着走。阿塔海连阿力麻里将军都敢杀,她珠帘秀算老几?在这些达贵官人眼里,就跟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差不多。
还有,她帮卢挚指证,势必得罪蒙克大人。江浙行省的达鲁花赤啊,在过去就是封疆大吏,真论起来,卢挚在职位和权势上都不如他。只不过卢挚沾了“代天巡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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