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无数个夜晚他都在自问,宁愿毁掉自己,也不愿让那段爱情继续被玷污,这麽做到底值不值得?
“你太倔强了。”凌霄一改近日来平淡的语气,竟带著丝丝惋惜。
季子祺笑嘻嘻地问:“你心疼了?”
凌霄默然,这种胸口酸酸涩涩,仿佛有只手攥紧咽喉的感觉便是心疼吗?
他不知道,真不知道。
季子祺倾身向前,勾住他的脖子,说:“凌霄,我想和你做爱。”
又来了,凌霄闭起眼在心里说。
他没办法拒绝季子祺,如同被神奇的魔咒所桎梏。上次的泪让他烦躁,这次的笑让他难受,一次又一次,总是让自己失控。
季子祺也不管他是否答应,气势汹汹的吻上去,这个刚硬的男人,偏偏有双柔软的厚唇。
他跨坐到凌霄身上,快乐地呻吟著,尽数将他的硕大吞进自己体内。季子祺扭动著腰,如贪婪的淫兽,身下的男人不过是猎物,供他尽情的餐食。
“该死!”凌霄恶狠狠地咒骂。
他讨厌这种被掌控的感觉,於是换个姿势,将季子祺压在身下,抬起他的腿用力冲刺。
“啊……好棒,凌霄……再用力点!”
“闭嘴!”
季子祺咯咯地笑了,如狡猾的狐狸。先将食指含进嘴里吮吸,然後握住自己的男根,用不可一世的挑衅眼神看向他。
於是,凌霄再度失去主动权,为了满足他,疯狂的律动起来。厚实的胸膛,紧致的腹肌,因为汗水而蒙上一层光泽,呈现出属於男人特有的雄健与性感。
情欲退却後,两人倒在凌乱的床上。
季子祺像往常般抱住枕头熟睡,凌霄却坐起来,点燃烟,拿起李老板让他转交给金的纸袋。他深深看一眼季子祺无辜的睡颜,想了想,撕开纸袋的封口。
薄薄几页文件,让他大吃一惊的同时,也明白自己被疯狂追杀的理由。
龙义杰,也便是他杀死的龙哥,是双龙会老大龙义英的亲生弟弟。王自强,当地首屈一指的地产商,财力雄厚,和政界的人关系密切。
还有季子祺,资料和他所说的完全相符。
凌霄不知道金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调查,但他有不祥的预感,这次恐怕要面对的,是他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凶险。
一步错,步步错,事情已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第十九章 断绝
当飞机升到数千米高空,季子祺捂住自己的耳朵,像泼猴似的在座位动来动去,比前座的孩子更不安份。
“再乱动试试?”凌霄低声威胁他。
季子祺一扁嘴,哭丧著脸说:“我也不想啊,但是难受死了,都跟你说过我不能坐飞机了!”
他有遗传性的耳水不平衡,因为年纪关系,虽然不像父亲那样会经常无故晕眩或耳鸣,但当飞机在高空飞行时,机舱中的气压增大,让他的病征比平常更为明显。
“我们没时间耽搁了。”凌霄说。
“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什麽非要再回到龙潭虎穴里?”季子祺问。
凌霄望向机舱内的窗户,只看见白茫茫一片,过好一会他才说:“很难受吗?”
即使明知他是在岔开话题,但季子祺也没心力计较,他啃咬自己的手背,以缓解阵阵恶心的感觉。
凌霄拉下他的手,问:“除了那个大学教授,你还喜欢过谁?”
季子祺意外地看著他,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问我的事。”
“你爱说不说。”凌霄别过脸。
季子祺愣住片刻,然後笑了,明白这个男人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既然你都开了尊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吧。”季子祺矫正坐姿,抚摸著手背的疤痕说:“是有那麽一个人,但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喜欢,因为,我从小就认识他了。”
季子祺的母亲姓殷,那个人也姓殷,和他是表兄弟关系。
从懂事起,殷锡元就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说好听点叫竞争对手,难听点便是敌人。从智力到体能到学习成绩,都被拿来和这个人比较,偏偏对方又总是略胜一筹,每当听到长辈说出要以他为榜样之类的话,季子祺心里总有口咽不下的恶气。
只有他,只有他知道殷锡元的真面目是多麽的可恶。骗他的零用钱,偷看他的日记,抢他的游戏机等等,各种恶行数之不尽。
更过分的是,借著“兄弟应该相互帮忙”和“善用资源”为理由,诱导季子祺与他相互手淫。但最不能饶恕的罪行,便是强行夺走他的初吻。
那年,季子祺十三岁,殷锡元二十一岁。
可也就是这麽一个让季子祺怨恨至深的表哥,在後来所有亲戚避之不及时,仍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殷锡元给了季子祺一个容身之所,会在做噩梦的时候叫醒他,哭泣的时候拥抱他,发脾气的时候迁就他。无数的坏,变成无数的好,好到让季子祺感激涕零的地步。
休学後的季子祺十分颓废,开始沈迷於网络,没日没夜的对著键盘敲打。是殷锡元无微不至的在照顾他,会叫他穿袜子,帮他修指甲剪头发,连内裤也亲手为他洗。
不管他有多无理取闹,殷锡元从未训斥,更没有摆出同情的嘴脸。季子祺被一点点的感化,如同被驯养的猫,是他治好他的愤世嫉俗,将他从虚幻的世界慢慢拉回现实。
爱或不爱,已成为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他们是亲人,有相同的基因,流淌著相同的血液。过去种种不愉快的相处,到今日转为珍贵的回忆。就连被欺负,也变成值得沾沾自喜的事。
故事说到这里,季子祺困了。他打个哈欠,挤出两滴眼泪,然後靠在凌霄的肩膀假寐。
人生如梦,这四个字说的就是现在吧。
季子祺站在宁安街的路口,拐角处能看到夜阁,再往前是面包店和模型店,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所有都与离开前无异,仿佛那场逃亡只是柯南一梦而已。
短短几个小时,便从缅甸回到故乡,看到熟悉的景色,闻到熟悉的空气。橱窗里的泰姬陵仍在,标价一分不少。季子祺隔著玻璃遥望,仍不敢确定是真是幻。
“还以为我们会去泰国,然後有机会亲眼看到真实的泰姬陵。”季子祺对在旁的凌霄说。
“过来。”
季子祺依言靠近,困惑地看著他。
突然被拥抱,然後腰间一痛,凌霄手中的刀刃已经插进他的身体里。
季子祺摸到满手的血,看他高大威猛背影远去,渐渐融入人海里。阳光很刺眼,宁安街依然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意识开始散涣。
这是梦,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後阖眼沈入黑暗。
佛说,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於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看,连佛都说他是咎由自取,动了贪恋,想得到越多,所以失去更多。
他大张旗鼓的回到这座城市,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不惜将自己推入岌岌可危的境地。那一刀刺得很深,会很痛,流下很多血,还有无法磨灭的伤疤。
需要那麽狠,又不会伤及性命的一刀,才足以切断他所有的贪恋。
屡屡青烟从指间升起,在眼前氲成道光圈,在光线昏暗的酒吧里,忽略喧闹的音乐,男人静静看著手里的照片。
这是他第一次拍照,和一个叫季子祺的人。他的许多第一次,都给了这个人。
这张照片只是一个意外,在瑞光大金塔附近,遇上一对想请人帮拍合照的游客夫妇,也就是那天他才知道,原来季子祺的英语说得那麽好。而这照片便是谢礼,季子祺兴冲冲地打印出来,献宝似的在他面前炫耀。
“你看,本大爷多上镜,风采把古胜名迹都比下去,只可惜旁边站了块石头。”
“无聊。”
季子祺拉扯他的脸皮:“你只会说无聊,就不能换个表情吗?来,笑一个来看看。”
“你这叫笑吗?这叫面部抽筋好不好。”
“妈的,你就做爱的时候像个人!”
喋喋不休的抱怨声犹在耳边,男人用火机将相片烧掉,仰头饮尽最後一口啤酒。
他在安静的等待。等著季子祺醒来,然後拿出相同的照片,届时,自己木无表情的脸将会出现在通缉令上。紧接著,追杀他的人也会蜂拥而至,多热闹的戏码。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喝酒?”坐在他身旁许久的女人问。
她有一头蓬松的卷发,深色的眼影和浓密的假睫毛,即使涂抹很厚的粉底,也遮不住眼角的岁月风霜。
“钱不会少你的。”凌霄说。
“那就好,你赶跑了我的熟客,还耽误了我一个晚上。”
女人有个非常俗气的名字,叫爱丽,在这间酒吧里做皮肉生意。她无意间勾搭上凌霄,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後来发展为稳定客源。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认识多年。
在她心目中,凌霄是很好的客人,出手阔绰,没有变态嗜好,会耐心的听她唠叨或抱怨。所以爱丽愿意带凌霄回自己家,喜欢在做完爱之後粘在他身边温存。
凌霄仰起头,嘴里叼根烟,用一种复杂并且莫测的目光,看著骑在自己身上律动的女人。玲珑的曲线和柔软的肉体,都是他所喜爱的,也能勾起他的欲望。
但,也仅仅只是欲望而已。
这间房子的隔音并不好,他能听到楼上的争吵声,隔壁孩子的哭泣声,马路传来的引擎声。凌霄的身体在享受性爱,大脑却是清醒的,至少还记得不要让烟灰掉落到床上。
爱丽握住自己丰满的乳房,呻吟声越发亢奋,一阵阵颤栗後,人压在凌霄的胸前。
“亲爱的,我没力气了……”爱丽喘著气说。
“那休息吧。”凌霄说。
剥掉黏糊的避孕套後,他的男性器官依然坚挺,没有再继续的念头。爱丽的职业病发作,同时用手和嘴伺候,片刻後,凌霄才终於泄了出来。
“好热,我先去洗澡,冰箱里有饮料,要喝自己拿。”爱丽说。
“电脑借我用下。”
“好,你随意。”
爱丽喜欢在洗澡时哼歌,怀念自己年轻时的歌手生涯。凌霄边倾听她沙哑低沈的嗓音,边打开笨重的台式电脑,然後使用金的账号,登陆专为杀手而设立的中介网站。
输入会员专用的密码後,能查阅到网站的交易信息。是否有新上架的订单,哪些交易已经完成或仍进行中,一目了然。
凌霄之前所接的生意,因为超过期限仍未完成,网站已经自动取消交易,并且扣除他的信用度。本应该松一口气,没想到凌霄却暗暗心惊。因为名为“Dats”雇主并未撤回订单,而是选择重新上架。
换而言之,只要这张订单被接下,季子祺便会再次成为杀手的目标。於是他想也没想,连忙用金的帐号把订单接下,生怕慢了一秒锺。
当爱丽洗完澡,浑身舒畅地走出浴室时,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茶几上有叠厚厚的现金。她拿起钞票数了数,露出满意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
第二十章 反击
夜已深,医院的病房区悄然无声。
因为伤口阵阵作痛,季子祺并没有入睡,迷迷糊糊中,有人站在床头边,他才睁开眼,便被紧紧地捂住嘴巴。
季子祺在挣扎中,手肘撞翻床头柜上丰盛的水果篮,橙黄红绿掉落在雪白的枕巾旁,煞是抢眼。
“是我,不要叫。”凌霄低声说,见季子祺点头後,他才把手移开。
“你怎麽来了?没发生什麽事吧?”季子祺问。
借著从走廊传进来的灯光,凌霄看清他关怪的表情後,不禁感到意外。
“你不生气?”
季子祺摇摇头:“如果你是真的想杀我,恐怕我早已经死了。”
凌霄掀开他的病服,用指尖摩擦被针缝好後依然红肿的伤口。
季子祺哆嗦了下,说:“已经不怎麽疼了。”
没有揭穿他的口是心非,凌霄问:“上次在飞机上,你的故事已经说完了吗?”
“怎麽了?”
“我想听,继续说吧。”
“神经病!你先是桶了我一刀,然後大半夜冒出来叫我讲故事,把我当猴耍吗?”
凌霄拔出匕首,说:“那我就再送一你刀。”
明明被威胁了,季子祺却丝毫不害怕,因为凌霄的眼睛里没有杀意,而且,当他想真正伤害一个人时,根本不会讲任何废话。
“怕了你。”季子祺挪出半边床位,没好气地瞪他:“故事很长的,难道你有要站到天亮?”
凌霄刚刚坐到病床上,季子祺便开骂:“滚远一点,你身上的香水味难闻死了。”
凌霄莞尔,故意凑近他的身旁。当嗅到属於季子祺独有的淡淡体味时,心中一动,不久前才发泄过欲望开始复苏。
“别再靠过来了。”季子祺推开他。
“